下班后,林若予不敢直接回家,而是转两趟地铁到了师兄廖思承那里,软磨硬泡说服他开车送自己回家。一钻进廖思承的车,林若予就装作系鞋带,把头埋在副驾驶座位下不肯探出来。

“你干吗呢?快系好安全带!”

“你先开车,我鞋带散了……”

“那等你系好鞋带我再开车。”

“不嘛!你先开车,我马上系好。”林若予打定主意要等车开出大门拐上高架之后再露头。

“这样不安全……”

“你开慢一些就安全啦!快开车,否则我点你的笑穴!”林若予伸指去捅廖思承的腰。人体的这个部位他们曾仔细琢磨过,貌似真能找到笑穴和痒穴。

“别别——!”廖思承一脚油门,车开出去了。

车子上了高架,林若予松了口气,向后靠在座位上,摘下太阳镜。

“你在躲谁呢?”廖思承瞥了林若予一眼。

“没谁。”林若予决定在弄清楚状况之前谁都不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廖思承嘿嘿笑了。“又来一个不自量力的追求者?”

林若予捶了他的腰一下,没好气地说:“开你的车吧——话多!”

“不是我话多,我倒还真有事找你。你不是想琢磨心法吗?跟我来!”

车子没有直接去林若予家,而是进了她家小区旁边的公园。此时天色尚早,跳广场舞的大妈们还没出来。廖思承把车停好,带着林若予弯弯绕绕来到一棵树下。

这是一棵很普通的老树,树干挺粗,但也不是特别粗,一人合抱不够,两人合抱嫌多。树皮坚硬,裂纹弯弯曲曲但很规则;因为是春夏之交,地上没多少落叶。

“心法就在这儿琢磨?”林若予问。

廖思承没有回答,只扎好马步,伸出双掌安在树皮上,闭上眼睛,神色安详,仿佛在闭目养神,起初吐纳还在,后来渐渐停止,仿佛在水中闭气。林若予耐心等了五分钟,见廖思承还是没有任何回复吐纳的迹象,神色如常,只是面无表情,就很是好奇,偷偷伸手摸了他肩膀一下。这一摸不打紧,顿时觉得手指像被什么紧紧吸住了一样,怎么都收不回来。

“天啊师兄!你这是在练吸星大法吗?”林若予一边努力拔手指一边嚷嚷,看廖思承还是纹丝不动,就不敢再大声说话,怕他走火入魔。但手指一直被粘着也不行,她只好自己暗运内力试图解困,只感觉一股热流从丹田运向四肢,到右臂天府穴这里却被阻住了似的,怎么也过不去。

忽然听到不远处咔啪一声,似乎树枝断裂,林若予收住内力循声望去,却没见到人影,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她背后寒毛皆竖。

“师兄,你好了没有?我们走吧。”

廖思承没反应。

“师兄拜托,咱回家琢磨心法行不?这里好像有些小恐怖哎。”

廖思承还是没反应。

林若予不耐烦了,左手运指戳向廖思承的腰眼。廖思承怕痒,这一招百试百灵。然而指端还没碰到廖思承,便觉得背后一阵冷风猛烈袭来,下意识收回左臂,身体微侧,肘部顺势向后撞,与此同时右手却莫名解脱了,原来是廖思承猛然跳起,一手揽住林若予,拧身一手猛然拍向冷风袭来的方向。只听一声巨响,来物是个水泥窨井盖,已被廖思承拍碎,水泥四散飞溅,带着残余水泥的钢筋盖架被弹到数尺开外。

林若予不禁阵阵后怕,如果不是师兄护着,她胳膊肘肯定得粉碎性骨折。如此硬且重的家伙,师兄是怎么搞定的?还有就是这鬼东西是怎么会往她这儿飞的?!

廖思承却没有解释。“我们快离开这儿!”他拽着她匆匆跑向车子,发动后迅速离开。林若予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那棵树,发现树干上两个掌印清晰可见。

“师兄,那窨井盖……”车子开了一段路后,林若予怯生生开口问道。

“有人偷袭我们,但不知道是谁,什么目的。”廖思承说。“不管怎样先送你回家,但我们不能直接开回去。”廖思承忽然刹车停到路边,仔细检查轮胎,没多久从右后轮上方拽出一个黑色小方块丢在路边,这才重新开车上路。

“那是什么?”林若予忍不住问。

“GPS跟踪器。”

廖思承带着林若予几乎绕了三分之一个上海,最后才回到她家的小区。林若予冲进单元楼锁上大门,隔着铁闸门看外面毫无动静,这才松了口气,放心拽着廖思承上楼——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师兄陪着自己这么折腾几个小时,不留吃晚饭实在不好意思。

打开家门,一切如常,林威夫妇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廖思承忙跟他们打招呼,见师父林威扭头看着他们,师娘却好像没听到,动也没动。林若予不管那么多,她蹬掉高跟鞋,边换拖鞋边嚷嚷:“妈,还有剩饭吗?我和师兄今天下班后有点事还没顾得上吃晚饭!爸——”

后面的话被林若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下意识攥紧廖思承的手,瞪着慢腾腾从书房走出的那个中年男人。

“你……你来干什么?你如果要叫板可以在我公司,我们的事和我爸妈没关系!”林若予回想起今天上午在公司与这个中年男人比拼内力的情形,手心不禁渗出了汗。

“你要躲的人是他?”廖思承瞅瞅中年男人,又不可思议瞅瞅林若予。林若予知道师兄误会了,急得猛捏他手指。

“我找的不是你。”中年男人嘿嘿一笑,指着林威,“我要找的是你爹和你师兄。林家的无名内功让我找得好苦,如今总算找到了!”

“你……你什么意思?”林若予没弄明白。

“他给你妈点了穴,这穴我解不开。他说要解穴可以,我和你师兄得先帮他一个忙。”林威开口了,语句简短,面无表情。

林若予觉得廖思承的手微微一震,知道师兄在暗运内力准备搏斗,就轻轻摇了摇他的手,示意他按捺一下。“你是谁?你要我爸和我师兄帮你什么忙?你既然要他们帮忙,今天到我公司找我老板去干什么?”她质问那个中年男人。

“你是很聪明的小丫头,只可惜性子太急。”中年男人盯住林若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去你公司么,是为了它。”

塑料袋里是一只大白鼠,不知是昏迷还是濒死,基本一动不动,只有尾巴尖在微微颤抖。腹部微微隆起,林若予看出是转了双基因的那只大白鼠,而且腹部肿块更大了一些。

“你抓了它?你是怎么进的我们实验室?”林若予震惊无比。她公司的实验室有三道防线,任何人必须刷卡才能进入,门口有两个保安守夜,保安室还有直连110的报警系统。

“任何地方只要我去过一次,便没有关卡挡得住我。”中年男人笑道。“你还有什么问题?不如一并问了。”

“我想你是高估了我们林家的内功,其实我们帮不了你什么。”林威忽然开口说道。

中年男人一言不发,只甩出一样东西,那东西哐啷一声掉在地板上,林威见了不禁愕然,林若予看了看廖思承,在他脸上看到同样愕然的表情。

那是一块印着两个清晰掌印的树皮。

“这是你徒儿今天下午的杰作。”中年男人冷笑道,“徒弟的功力尚且如此,师父会差么?我看你不如乖乖依命行事。”

“做梦!”廖思承忽然跃起,双掌推出,径向中年男人胸前按去;中年男人也没躲闪,只举掌相迎,四掌相交,竟毫无声息,而廖思承却被推得向后跌去——幸亏林威眼疾手快闪身接住他,否则整面墙的书架怕是要被他撞碎。

“你的内功……怎么……天啊!这是……”廖思承的神情已经不是愕然,而是惊骇了,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废话少说!”中年男人低喝一声。只见他从袋子里抓住大白鼠,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个细长如牙签的形状奇异的针管,熟练插进大白鼠的腹部,抽出一管**。这**很奇怪,竟是墨绿色的,散发着诡异的幽光。这样的针管他接连用了三根,才把**全部取完。

“这什么鬼东西?”林若予看傻了。“是我们养的大白鼠体内分泌出来的?”

中年男人没有接话,只望向林威。林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思承,来吧。”他示意廖思承上前,和他并排。

“师父,你当真……?”廖思承不解。林威点了点头,望向那中年男人。

“可我不明白,你到底要我爸和我师兄做什么?”林若予问,心头的疑团已经多得让她胸口发闷发痛,她不得不捂着胸口,手指隔着毛衣摸着那块玉坠,只感觉玉坠在她指下突突抖动,大概是自己在颤抖。

那中年男人没有回答,只微微一笑,闪身到沙发那边,几下给林若予的母亲解了穴。林太太能动弹后,倏然起身,神色惊异却不慌张,她环顾四周,见林若予和廖思承都在,神情顿时舒缓,整了整真丝衬衫,重又坐回沙发,仍一言不发,眼睛却片刻不离林家父女。

中年男人对林威点了点头,拈起一根针合在掌间,林若予注意到中年男人的太阳穴微微发红,掌间那根针的幽光越来越亮,最后成为刺眼的绿光。“来吧!”中年男人大喝一声,“至阳!悬枢!魂门!魄户!”林威与廖思承齐齐发力,同时点向他这四个穴位,绿光立刻笼罩整个房间,瞬间又全部消失,一切恢复宁静。那个中年男人也无影无踪。

与中年男人一起消失的还有一个人,就是林若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