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所瑛殷勤地把邬子达扶到自己的座位上。

“邬兄快坐,快坐。小弟第一次见邬兄,这才看岔了眼。敢问邬兄家住何处?课业之余,小弟定当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邬子达不明所以。

焦所瑛煞有其事地点头,沉声反省道:“是啊,小弟有眼不识珠,未能及时识得邬兄这般人中龙凤,定要赔邬兄一份礼的。”

“不仅我个人,大家都愿给你赔礼道歉,望邬兄莫要推辞。”

他捅了捅周围的纨绔子弟们。

其他人虽不知道焦所瑛是打着什么算盘,嘴上却是纷纷同意了。

邬子达还是那副清高的模样。他不太感兴趣地问:“什么礼?”

邬情晋升为贵人以来,旁人送往他家里的珍宝数不胜数,邬子达自认已经阅尽了世间宝物,对焦所瑛的礼物提不起多少兴致。

焦所瑛说:“我肯定不可能怠慢了邬兄啊。”

他从腰间扯下一块翠绿的山水牌,递给邬子达,“邬兄,我身上也没别的东西。你先收着这块,明天我去库房里找找,再给你搞块更好的。”

山水牌质地一等,上面的雕刻栩栩如生,一道晶莹剔透的绿色沁人心脾。

邬子达的视线久久徘徊于山水牌之上。

他心中的贪婪之火蠢蠢欲动,故作推脱道:“此物乃是你日常把玩之物,我岂能轻易受之?”

焦所瑛将山水玉牌塞入邬子达掌心,“不打紧的,也就五六百两银子的事,我有好几块呢。”

周围众人似被这份慷慨所感染,纷纷效仿焦所瑛之举,将自己随身所携的珍宝一一取出,权当给邬子达赔罪。

短短半炷香的时间,邬子达手里就收取了近一千两的好东西。

得了好处,邬子达也不好继续装高冷了。临别之际,焦所瑛已经和邬子达称兄道弟了起来。

“邬兄,你回去以后,可要让你姐姐在皇上面前替我爹多美言几句啊。”

焦所瑛亲热地揽上他的肩,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邬子达矜持地表示没问题,手里却紧紧抓着几人赠与他的宝贝。

焦所瑛将一切看在眼里,等人消失不见后,终于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好蠢的东西哈哈哈,真是没见过,没见过……”焦所瑛差点笑出了眼泪。

高个少年也笑弯了腰,不得不借助身旁的椅子作为支撑,以免自己笑倒在地。

“我看他那样子,当真把这些玩意当宝贝了。”他喘息间仍不忘调侃道,“真是奇了。我问邬子达,他爹是什么官,他避而不谈,只一再强调自己姐姐是贵人。

——他爹有这么拿不出手吗?”

有人为众人答疑解惑:“听说他爹只是个主簿。”

众人听了,更乐了。

主簿,那不是才七品?

怪不得邬子达只敢说他爹在御史台办事,绝口不提父亲的职位,想必他自己也觉得丢人。

“话说回来,焦所瑛,你真当舍得啊。”高个少年说,“你那牌子带了有两三年了,说送就送啊?”

焦所瑛随意地说:“牌子天天带,早带腻了。背面好几道划痕,我本来都打算赏下人了,不料邬子达倒是视若珍宝。”

一想到邬子达那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焦所瑛就想笑。

焦所瑛笑够了,摇头感慨道:“他爹在御史台,最需要的就是清廉。他也真是胆大,什么礼都敢收。”

高个少年戏谑道:“今天给得不少了,明天再给他一点?收得越多,他陷得越深。”

焦所瑛点头,“行,回去我便向父亲禀报,让他找人着手准备参奏的折子。这几日我们再从他嘴里撬出些料,好将他踩得不能翻身。”

“以为有个姐姐就了不起了?哼,我要让他跟他姐姐一起完蛋。”

焦所瑛冷笑。敢瞧不起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

京城外环,邬家。

昔日杂物堆积的院子,因为搬迁显得空旷了。

卧房之中,邬华厚和妻子方氏正低声交谈。

方氏握着一本账册,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又有人送来了五百两,加上之前的,这月已经得了三千一百两了。”

“你今日已是第二遍说这句话了。别看了,快些收拾东西,今晚是住在这里的最后一晚。”

方氏笑道:“你急什么,左右都是些琐事,自有仆人来做。”

她眼中闪烁着盘算的光芒,口中喃喃自语:“子达进了国子监,乃素也马上要过生辰了。不如就在春风楼摆上十桌,让亲戚朋友们过来庆祝一轮。”

方氏已经在心里计划请哪些人了。

“春风楼?”听到这里,邬华厚放下了手里的书,略有些不悦,“这如何使得?少不得花上五百两。”

春风楼是京城最昂贵的几家酒楼之一,邬华厚步入仕途以来,仅沾了上官的福气去过一次。

“我在御史台做事,如何解释这么大笔的花销?”邬华厚皱眉问。

方氏笑了一下,放下账本,安抚道:“有情儿在宫中,你还怕这些吗?”

邬华厚还是有点不情愿。

方氏知道他是不舍得花钱了。

她轻抚着账册的边缘,继续说道:“也不是只请亲戚,还要回请你的‘好友’啊。他们送了这么多东西帮衬咱们,咱们也要有些表示。”

方氏再说:“再者,此番也是把子华介绍给所有人的机会。他进了国子监,我们也要为他的仕途提前铺路。你要是不舍得,我再从我的嫁妆中拿一份进去。”

邬华厚这才说:“你又在委屈自己了,为了子华的前程,我岂有不舍之理?你尽管去做好了。”

方氏:“这有什么委屈的。等情儿坐上妃位,甚至是贵妃,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