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偏袒贵妃的行为,让太后本已淡薄的食欲更添几分萧瑟。

太后勉强拾起银筷,味同嚼蜡地吃了一会儿,便神色恹恹地放下筷子。

下人们训练有素,即刻洞悉了太后的心思。两个太监及时从殿后推出一座雕工精细的红漆木台,木台上挺立着一株一米高的无叶菩提金枝。

按照每年一度的流程,收回全场的菩提叶后,太后将亲手用叶子填满金枝,制作一整棵的金枝菩提树。

皇后本欲上前相助以示孝心,却见德妃率先起身,越过了她。

德妃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泥钵。她绕开长桌,逐一拾起散落于每位宾客案前的菩提叶。

每拾起一叶,德妃就低吟一句“阿弥陀佛”,将叶子丢进泥钵之中。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未给皇后留下丝毫插手的余地。

皇后缓缓坐回座椅之中,面上难辨喜怒

皇上低声对皇后宽慰道:“母后习惯了德妃的陪伴,一时没注意到你,你别放在心上。”

皇后声音放得比他更低。

她轻轻摇了摇头,和皇上耳语道:“听不到吉贵人的心声,我心中不安,总觉得今天会出什么事,所以才想着去给母后搭把手。”

“德妃心思细密,她前往侍奉母后,定能周全妥帖。再说了,以前没有吉贵人,我们不也平安过来了吗?”皇上道。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期盼道:“愿一切都能如陛下所言,平安顺遂。”

……

德妃收完所有的菩提叶后,将泥钵放置于木台之上。

她从嬷嬷手中拿过一个插有柳枝的玉瓶,紧接着模仿观音的慈悲之姿,手指轻弹,将清水洒于太后的手中。

慈宁宫内一片寂静。

无论是出于真心还是礼节,众人都给了太后和德妃足够的尊重。

右侧长桌后,大皇子和二皇子则颇为不自在。他们侧过头抓耳挠腮,装作自己很忙,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好拙劣的cosplay。】邬情默默地对女鬼吐槽,【我感觉熊大熊二都要憋不住笑了。】

女鬼解释道:【德妃的容貌和太后珍藏的菩萨相很相似,因此太后一直将她视为菩萨在凡间的化身。】

【如若不是废正妻太过惊世骇俗,太后一定会让常氏成为本朝的皇后。】

邬情揉了揉脸,【请德妃娘娘无偿归还菩萨的肖像权……】

虔诚地净完手后,太后开始了她的diy之旅。

太后认为,只有亲手制作的菩提树,才会让佛祖感到她的诚意。

她显然忘了很多事:金子是矿工挖来的,金枝是工匠打造的,叶子是下人采集的。

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太后只需将叶柄嵌入金枝上、工匠早已预留的空隙之中。

而这点动作废不了她多少的工夫。太后一边捻着叶子,一边盘算着接下来如何对付吉贵人。

很快,菩提树下半部分的叶子就被填满了。

上半部分高度略高,太后伸手够不到,德妃便适时搬来踩脚凳供太后使用。

女鬼提醒邬情:【看到了吗?角落里的那个小太监。】

【他是今夜刺客中的精锐,一会儿他会轻功上前突袭太后。你盯住他,找准时机。】

邬情点了点头。

太后踩上凳子,继续装饰她的菩提树。

在贴最后一片叶子时,太后的手已经有点够不到了。

她皱了皱眉,不想显现自己的老态,只好踮起脚尖,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来。

与此同时,方容安正站在殿外,注视着禁军们的巡防路线。

而殿内另一侧,穆贵人正专注于观赏淑妃的侧颜。

他们全都慢了一拍。

有人则找准了机会。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自右侧长桌后掠出。他身法轻盈,快若闪电,持着一把匕首就往太后的方向飞去。

德妃的嘴微微张开。她下意识地就侧开了身体,任由对方持着凶器路过自己。

若她能挡上一挡,或许还能为太后争取到从凳子上下来的时间。

延迟的尖叫四处响起。

太后的瞳孔骤然紧缩,一时间忘了呼吸。

银光闪闪的匕首和她仅有半人身的距离。

生死攸关之际,太后迟缓的大脑里闪过无数个佛名。可身处西方极乐世界的佛祖,又怎么来得及听到她的呼喊声。

德妃呢?她不是就在身边吗?为什么人不见了!

皇上呢?皇后呢?

兵器无声没入肉体,传来阵阵滞涩之意。

行刺成功的小太监抬起头,嘴角的笑意尚未来得及绽放,便骤然凝固。

他的目光穿越了剑尖的寒光,落在了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上。

——吉贵人挡在了太后的身前。

她以肉身为盾,挺身而出,帮太后挡了一刀。

邬情忍着胸口的刺痛,笑着和刺客打招呼:“嗨?”

刺客:“……”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人物,被刺了一道还能笑出来的?莫非他遇到了个疯子不成?

而邬情比他想得更疯。

在对方惊骇的视线中,邬情扯出深埋胸膛中的刀子,手腕回旋,精准无误地割裂了对方的气管。

霎时间,两人之间爆开了一团血花,将太后直接染成了一个血人。

历王和骆王吓得从椅子上直接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