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机场的路上是方维开的车，他已经从艾亚希口中知道了大概，所以车速一直在限速上擦边儿，不时回头看看禹承泽。

“Boss，您看，要不要通知舒小姐的家人？”

方维也只是合理推断，他没听到那通电话，不知道当时阿德里安究竟说了什么，只是觉得，穆晚晴和舒雅海瑟薇一起创业，说不定三个人就在一起出的事，海瑟薇倒是没什么事，横竖有阿德里安在，但舒雅如果也出了事家里人却不在场，到时候再通知就不太好看，容易让舒家人对禹承泽产生不好的观感。

而且，有时候医院急救是需要亲属在场签字的，如果因为亲属不在耽误了舒雅的抢救时间，只怕穆晚晴醒过来也会怨怼禹承泽。

方维的话惊醒了禹承泽，他也想起来还有个舒雅可能出事了，立刻开始打电话。

“舒先生，我是禹承泽。”

挂了电话，又重新帮舒雅的父母订好了机票，这才开始缓缓回神。

从接到电话开始，他就一直处于灵魂脱离身体的状态，灵魂飘在高处，俯视着一切。

看着艾亚希帮他订机票，通知方维，然后两个人一起把动不了的他架上车，方维一路开着往机场狂奔。

哪怕谁都知道，最近的一趟航班要两个小时后才起飞，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赶过去，可他还是有些茫然无措。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边景天尧才刚刚给了他消息，那边儿穆晚晴就出了事，是景天尧拖延了时间，还是那个人对景天尧不够放心，准备了后手？

无论哪一种，都不能改变穆晚晴出事了的可能性。

他一直看着阿德里安的号码，却没有勇气打过去，更害怕这个电话再次响起。

他怕听到阿德里安说出他永远都不愿意不想听的那句话，他甚至不知道，如果阿德里安真的说了，他要怎么办？

那个女孩子，初见时还是小小一个，说话都说不清楚，只会歪着头叫他葛格，他对她展现了无与伦比的耐心，一点点纠正她的发音。

【不是葛格，是哥哥。】

然后她也乖乖改了发音，永远躲在他身后，怯生生地揪着他的衣角，泪眼汪汪。

【哥哥，他欺负我，他说我是没有爸妈的小孩！】

都是寄居在老人家的孩子，都是远离了父母的孩子，他油然而生一股子同病相怜的感情，坚定地把她护在身后，管不了什么以大欺小，冷着脸跟那个同样说话不清的小屁孩说，再敢和她说这样的话，就要打他了。

后来如何他已然记不清，只是记得，在即将过完人生的第二十八个年头里，他有限的动手打人，都是因为穆晚晴。

他走的时候，她一无所知，连他留给她的信都没有看到。

在他出国了的那些年月里，他给她寄了无数信件礼物，她一无所知，更无从谈起回赠和回信。

他想，这个小丫头可真是没良心，他在云市的时候，天天哥哥长哥哥短，路上摔一跤都要来找他哭上半小时，等他一走，就跟不认识他似的。

他想啊，等回了国，一点要把小丫头捞回来揍一顿，让她记清楚了，谁才是她的好哥哥。

世事总归无常，他回了国，她已经在青城，对他的过往一一了解，也对他多了疏远和敬畏。

那一次见面，在穆子期的生日会上，他做了最精心的装扮，也做好了等待她飞奔而来的拥抱，可她穿着手工定制的公主裙，站在两步之外，矜持颔首。

“好久不见，承泽哥，欢迎回国。”

客气又疏离，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害怕。

为什么会害怕呢？

少年人不懂自己在国外这些年，身上究竟有了怎样的变化，更不知道在女孩眼里，他已然和儿时的邻家哥哥再无半点相像。

他想和她多说说话，她却和他碰了下杯子，就借口要和好友说话离开。

他目送她一路端着小公主的架子去找了舒雅，然后一瞬间变成了记忆里的模样，和舒雅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

那一瞬间，年少的禹承泽才意识到，原来她并没有变，只是时间让她再也做不出对他一个人的亲昵姿态罢了。

于她的小姑娘而言，他现在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大人物，是她需要尊敬的陌生人罢了。

记忆回笼，方维也终于抵达了机场。

两个人急匆匆地取票办理各种出境手续，过程中也遇到了匆匆而来的舒雅父母。

他们已经年近五十，过度的操劳让鬓边生出了几从白发，他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舒先生看到禹承泽倒是稍微活了一点，他有些无措地拦着禹承泽，几欲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情况还不清楚，阿德里安只说是穆晚晴出了事故，会通知两位，也是以防万一，毕竟从青城到美国不是去安城，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再通知两位赶过去就来不及了。”

禹承泽顿了顿，整理好了思绪，仿佛一路上灵魂出窍的人不是他，他还是多少人仰望着想要和他并肩的禹承泽。

“两位也不用太担心，如果急出了什么好歹，舒雅其实没事，回头还要怪我大惊小怪了。”

这个玩笑其实并不太好笑，但在这样的一个时机下，反而让舒家父母松了口气。

“我们明白，只是难免心里慌。”

舒妈妈的脸色苍白如纸，这个时候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哆嗦着。

舒先生把她半揽在怀里，轻轻安抚着。

“舒太太，放轻松，你也只是想女儿了，去看看她而已，不用这么紧张的，对吗？”

方维眼见着禹承泽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知道他这会不比舒家父母好到哪儿去，忙上前安慰了一下舒妈妈。

闻言舒妈妈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缓解多少，却不会让禹承泽看着闹心了。

偌大的头等舱里，只有他们五个人，方维实在放心不下禹承泽的状态，和艾亚希说了一声之后，就给自己补了张票跟着禹承泽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