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对死者很了解?”

“是什么时候了解的?又是为什么会了解这个习性?”

许生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房屋,眉头紧蹙。

了解一个人,又或是一个生物的习性,一般大体有两种原因。

一,是想达成某种目的,而为了这个目的前去了解。

二,日久生情,去掉后面两個字,也就是所谓的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知道。

后者不好说,凶手和死者的关系许生尚且未知,可能长,也可能短,但无论如何,想要和几十具尸体的习性了解.

这得需要庞大的时间量!

如此,前者的概率就会无限制拉大!

想要达成某个目的,随后去了解。

如,想要养猪,养养,养花养草,于是开始查这些东西的习性,从而达到自己能创业的现状。

那么,代入到凶手便是

“对方想杀了死者,于是开始展开了解?”

“是怎么了解的?相比直接灭人满门,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许生眉头皱起,他走进这些空房子中。

房子不算大,四周没有围墙围住,比之前许生见过的乡下小院子都要小。

走进去看,里面的家具也很简陋。

没有电视,没有风扇,甚至连电都没通!

全然一个一百年前的建筑画风!

就连床,上面铺的也不是床垫,而是铺着一层稻草,随后盖上毯子。

毯子充当床单,上面早已布满各种汗液干涸后拧成的块,很黑,上手摸一下,还能感到胶黏。

大热天的,如果光膀子在上面躺一下,许生感觉不会好受。

“洗都不洗,很懒啊。”

许生站起身,抽了抽鼻子,嗅着空气中的臭味,凝眉说道。

这个床单保守估算,至少用了五年,并且一次都没洗过,上面黄色黑色粘稠的结块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倒胃口!

也就是气候问题,不然他觉得这床单能养菌子了。

沙源好半晌才走进来。

他看了眼许生,随后叹了口气。

“十余个房子都搜了,人都没了。”

“初步猜测,人口差不多在三十左右。”

“根据尸体的腐烂痕迹判断,其中有四五人是起初被瓜田吸引而去,随后惨遭杀害。”

“而在三月份左右,也就是花朵播种的时间段,凶手不再玩那种诱饵游戏,直接将人杀害,随后带到花田。”

“四月半左右,刘庄到达花田,被杀害,之后凶手离开并消失。”

对方具备灭门的能力。

凶手也能直接将其杀害!

但.

却依旧花费了力气,开垦出瓜田,精心布置出诱饵,随后一点点的将人杀害。

许生陷入沉思当中。

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是不具备思考能力的。

一举一动,均是按照自己心中发泄愤怒的想法来做。

比如,我的朋友你,如果你看到自己这辈子最恨的人,而对方曾经对你泼过硫酸导致毁容,你会对他做什么?

是对着他的肚子捅两刀?

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对方同样毁容,在痛苦中活着,最终被你弄死?

几乎是后者!

换句话说,凶手制作那个瓜田的目的则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偷过死者的瓜?”

“也不对,能将愤怒扩大至最大化的往往都是占理的一方受到欺负,而凶手若是不占理,愤怒先天便会弱三分,不该达成如此地步,那就要改成对方占理,且死者不占理还让凶手付出了一定代价!”

恍然间,许生仿佛找到了什么思路。

任何愤怒最大化,任何能让他人代入到你的情绪当中,往往都是占理的一方被蛮横欺负!

可以放眼看全球。

小到一些案子,无辜的人被路霸又或是cun霸给杀害。

大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如果你不占理,那么,就会受到全球人的愤怒!

这也是‘舆论、经济、核弹’中舆论的事情,这玩意影响他人精神,随后能制造出一些远超钢铁武器的作用。

古代的‘师出有名’也是这个道理。

而凶手,若是也想师出有名

“那就是说,死者先天不占理,他进行了偷瓜.不,甚至说,可能不是偷瓜,只是偷瓜这一类似行为!”

“随后让凶手受到部分欺负,最终酿造出一种很悲惨的画面。”

许生脑海飞速的运转,大脑脑细胞不断消耗。

已知行为:诱饵瓜地,对方了解死者习性。

已知愤怒的产生前提:自身占理。

再集合眼下的状况来看

“是花田!?”

恍然间,许生再次想起那句话。

【我喜欢种花,从前是,现在也是!】

“对方之前是个花匠?”

“对方偷过凶手种植的花?”

“为什么偷花?花有什么用?他偷走也没用啊!”

“而且,种花,还是几十个人一起偷先不说如何让这些人统一去偷的。”

“光是花田,能撑得住几十人偷,自然要够大!”

“那凶手之前种花的花田在哪!?”

思索间,之前一直没想清的地方被许生一点点串联起来!

这一刻,他的思路逐渐清晰。

没多久,他脑子里又响起之前推理出的一个答案。

“刘庄!”

“还有花田的原主人!”

“这两个死的有问题,凶手对他们也十分愤怒。”

“他们也和山民这件事有关?如果是,那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刘庄,花田原主人,山民。

三方人共同加害凶手。

这一刻,许生略微迟疑,若是光这样看,或许凶手才是受害者。

“不,并非说对方不是受害者,而是在之前确实是受害者!”

“但现在却是加害者.”

一旁的沙源将屋内的环境扫了一眼,用相机将其拍下并且留了人手后,扭头看向许生。

“怎么样?”

“还要去看看别处吗?”

山民的房屋有很多,十余个,他们现在才看了两个,说不定忽略了许多信息。

许生思索片刻,没着急回答这个问题。

他先是让对方去置办另一个事情。

“把埋尸地点的花田原主人的信息交给我,同时查一下上年六月份左右刘庄究竟在干些什么!”

查花田原主人?

“之前不是给过档案了吗?”

沙源眉头一紧,他在来的时候就清楚了任务进度。

“从资料上来看,花田原主人在六年前成为花农,第二年稳步盈利,第三年与刘庄达成合作且迅速扩大地盘满足其市场需求。”

“期间并没发生过被官方登记在内的意外!”

“不,或许这件事查不到。”

许生摇摇头,他顿了顿,随后眉头凝起,看向福利院所在的方向。

“福利院创建的近十年,在那查。”

“找那几年间,曾看到过花田变更的孩子!”

“找他们问,估摸着能问出点什么。”

花田原主他们现在还没找到。

不过尸体堆中倒是有个符合原主人特征的,dna现在还在做,估摸着今天就能出结果。

而官方的文件档案上则显示,原主人获得花田,是正常的租借合同。

而在往上去查,却会发现上一任花田主人已然老死,合同到期后正常租借。

没有任何的异样!

至少,李胜去查出的这份文件没有任何异样。

原本没人会将目光瞄定在这正常变更的手续上,但现在

“之前是花匠,但花匠必须有花田才算得上,那这片花田.”

许生将注意力放在这片花田中。

他回想起一句话。

有时候.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

“好,我去查!”

沙源点点头,随后便转身,带头向福利院走去。

福利院建立近十年,几年前的花田变更,必然有人能看得到。

就算没看到凶手和死者的直接矛盾,但至少细想,也能回想起一些异样。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记不记得了.

而且

“李队,你去带人,去内部搜查一下。”

许生又将眸子对准李胜,他眯了眯眼。

“什么意思?”

李胜顿了顿,脸上一滞。

内部?

什么内部!?

“我怀疑,假设死者当初加害过凶手的情况下”

“很有可能有部分内部人员,和刘庄串通一气!”

“去查一下当初是谁负责批准的土地租借合同,同时注意一下又有谁迫不及待的想跳过这个话题。”

许生直言不讳,没有丝毫留有情面的意思。

涉及到合同,涉及到流程和关卡这种事,全球都有一个现象。

那就是.

‘吃拿卡要!’

土木专业的人可能比较熟悉,其余人也不会很陌生。

尤其是土地这种东西,好处给多了,往往能得到一些情报,随后两方人配合,将个人利益最大化!

举个例子。

上世纪拆迁最火热的时候,便出现过许多次。

自家的地,自家的房屋突然被cun霸或者村长给霸占,没有任何缘由,直到后来,这些人会发现上头突然颁发出这里要拆迁的命令!

原本不值钱的茅草屋拆完后能得到上千万的补偿金!

而这些钱,则一分也不会到了自己的口袋,全被他人霸占而去。

这里面,需要有谁配合?

首先,就是消息,什么人会提前知道发出去的消息?

以及,什么人能提前和知道消息的人配合?

还是两方人,贯彻一个行动。

‘吃拿卡要!’

“你怀疑土地的转接不对劲?”

李胜皱了皱眉,心中的思绪在各个岗位上来回思索。

“对。”

许生点了点头。

土地的问题太多太多,想完全杜绝这种事只能是土地不值钱了。

比如后世的种地。

原本老一辈几乎都种地,但后世却没多少人愿意种,为什么?原因便是不值钱!

算上人工和材料费,你种一亩地不会赚,还会赔钱!

于是没人愿意种,自然不会出现所谓的‘吃拿卡要’。而要知道,几百年前,甚至是几十年前,农民是能为了一块肥沃土地杀人的,而且负责分发土地的那些人也会遇到很多献殷勤的人!

“我先去看看其余的房子。”

许生吩咐完两件事后,便转身向其余房屋走去。

李胜眼神中阴暗交错。

这起案子直接将帝都的视线给干来了,甚至在知道某些人的情况下,还将沙源给派来,完全能看得出上头对这件事的凝重程度.

远超当初的‘厨师’案件!

当初参与过制造出厨师案的那个公司怎么样了?

就是不给员工分发工伤补助,以及辞退金的公司。

凶手团伙足足四五个,甚至还有同样被吃掉的团伙,这个公司只是造成了其中一个人

案子完结后。

三天,只用了三天时间!

公司完蛋,老板被抓,公司里大大小小积攒的全部事都爆发了出来,参与过卡资金的高管也锒铛入狱。

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而这次,如果是内部人员.

“啧,但愿不是吧,若真是”

李胜叹了口气,随后便着手去查。

若是的话,那上头的手段可多了去了。

估摸着真要有,帝都直属派来的‘xx组’,能把江三市负责这方面的人查个遍!

这涉及的可不是单单某个公司这么简单了,江三市体系内,任何有点权利的都得被查一遍!

而许生这边,倒是在搜查面前的房间。

一开门,一股闷臭便扑面而来。

门内是大片的血迹!

许生看了看地面,按照痕迹推测,凶手差不多就是在种花的那个阶段,将所有人给杀害,随后埋在地下。

“嗯,或许也不一定全是在那个时间段杀害,毕竟想活下去还是要钱的,而山民可没钱。”

许生扫了眼周围喃喃开口。

山民没钱,没钱就活不下去,那就要想办法赚钱。

赚钱就要去打工。

所以.

“是在将所有外出打工,回来的人给杀了,随后才对所有人下手?”

“而时间段,依旧二月份到三月份左右。”

想清楚里面的逻辑后,许生叹了口气,转而离开这。

山民的居住地址这边是没什么好查的了。

江三市当初下过一场雨。

嗯,就是那场,王超思索,有没有比特大暴雨还大的雨的雨。

这里外面的痕迹都被大雨摧毁,内部又没什么痕迹,查起来很难,不如将目光盯向其余的地方!

他步行七公里走出山林,看着外面暗下的天色,稍微吸了口气。

本想和王超一起凑活一口饭吃,可惜,对方好像脱不开身,索性就自己吃了几口。

一直到晚上,沙源回来了。

“查到点东西。”

沙源深吸一口气,他一屁股坐在棚下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的许生,脸色不太好看。

“花田的转租有异样!”

“五年前,曾有孩子去过花田那,上任花田主人和死亡的花田主人不同,是一对老人操持。”

“期间有孩子给他们打过工。”

“一直到四年前,老人老死,同时花田的租赁时间到期,之后花田被承包给眼下,也就是地里挖出来那花田主人。”

这里来看,倒是没什么问题。

正常死亡,土地正常易主。

不管是合同还是流程,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

因为许生当初比较严肃,沙源查到这些后没有着急收手,而是继续搜查问去,这么一查,还真出现了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在花田易主之前,有帮工的孩子曾经见过现任花田主人!”

沙源突然开口,他看着许生,眉头紧蹙。

花田没易主,那大概五年前。

五年前,死亡的花田主人,和那对老死的老人是什么关系!?

“经查证,双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并非血亲,也非朋友。”

不是血亲,也不是朋友.

那对方是为什么来找花田上任主人的!?

许生眯了眯眼。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开口询问。

“时间呢?”

“什么时间?”

“花田易主的时间,也就是老人死后,新任花田主人接手的时间段!”

许生严肃的开口。

沙源一滞,这玩意他倒是不知道,毕竟才来不久,去查的人只是一群孩子,连合同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好在这玩意官方档案里就摆的清清楚楚。

“四年前六月份,这段时间租地合同到期,大概没过几天就完成了易手。”

易手速度很快,快到完全能推断出对方必然早就盯上了这玩意。

最重要的是

“死亡时间呢?”

许生再次开口询问。

“老头死亡时间是多久?”

“五年前的七月份。”

人死,合同还没到期,依旧会有效。

但问题却是.

“五年前七月份租地的老人死亡,一直到四年前的六月份,土地到期,完成了易手。”

很合理,时间对得上,依法办事。

但.

“孩子帮工的时间段是什么时候?”

许生突然抓住一个点,他眯了眯眼,盯着沙源。

“帮工?”

“是四年前,三月有人在!”

沙源下意识开口,但说出口后,填在被许生理顺的逻辑后,瞳孔瞬间一缩。

“这块地”

“租地主人死后,还有人在种!”

“是老头的结发夫妻?”

两人的思维瞬间联想到这个人的身份。

但最重要的是

“三月份还在帮工种植,六月份地却易主了!”

“六月份是什么时间?”

是六一,是儿童节。

但许生又是从什么地方追查到花田的?

花草批发市场!

换句话说。

六月份,是花草的大量交易时间段!

“原主将花草直接给侵占了!?”

沙源错愕。

租地合同到期,往往地上还残留的农作物要归到期前的地主人。

但问题是,这种法例有很多边可以擦!

于是,趁着时间,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将原本对方花费金钱,花费时间获得的农作物直接侵占。

如何侵占?

手段很多,法例说了农作物归原主所有,但地在签完合同后,你就有使用权,那在周围改造改造,加点防护网不过分吧?

不用亲自拔出来,只需要等庄稼烂在地里的时候,低价收购就可。

这种情况,往往会被告上法庭,但问题是,打完官司后,地里的庄稼早烂完了。

而花

花期就更短了!

稍不留神,说不定两个星期就烂完了!

“这么畜生!?”

沙源震惊了。

看到老人的老伴死了,看到对方没有孩子,还能做出这种不给人留路的事.

这不就是吃绝户吗!?

什么是吃绝户?

就是你家里没男人,又或是没有刚出生的男孩或是正值壮年的男人,那么.

你就要防着点你的亲戚朋友,邻居邻里了。

因为,这时候你的钱就不是你的钱,而是一座无人管理的露天金矿!

嗯,包括你本人在内,也是会被抢走的‘资产’。

这些人只敢对绝户下手,因为下手后没有后顾之忧。

你家没男人,没有小男孩,未来也没人报复,单凭女人,性别作用在身体上的优势,这些人不会怕!

但话又说回来了。

如果,他们要是想对家里有中年男人,有男孩的家下手

“就会出现眼下这一幕!”

恍然间,犹如拨云见雾一般,许生眼前瞬间清明。

之所以吃绝户而不是谁都吃,就是怕被报复。

而眼下这情况,可不就是死者正在被凶手报复吗!?

“凶手的身份是谁!?”

沙源眼神迅速转动,一个个猜测浮现。

档案上写着两个老人的信息。

只有一个先天夭折的孩子,除此外在没有其余亲戚或者血亲。

但,凶手却好像在给他们报仇!

这人是谁?

对于老夫妻来说,这人是什么关系!?

种种猜测在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可惜,均没有一条明确的信息能证明。

而且

“山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吃绝户,花田主人估摸着使用的办法和山民有关,这些山民做了什么!?”

许生脑子里冒出几条信息。

就和在地里布置铁丝网一样,对方很有可能是利用的山民,对对方进行了一系列的动作,最终得到了一笔沾血的金钱。

而被吃光的老人

谁都不知道对方在哪,说不定已经死了。

嗯,按照年龄来推断,对方大概率死了。

不等许生想到什么,他的对讲机突然响起声音。

“问题大了.”

对讲机中,传来消失一下午的李胜的声音。

许生顿了顿,打开免提。

“怎么回事!?”

“经过国安的侦查,我们最终发现,刘庄私底下有许多不明资金来源,追查到极致发现是手下其余几个大花农,而他本身”

“和部分人员有着金钱往来关系!”

部分人员?

许生心中一跳,沙源的面色越来越阴沉。

“时间呢?”

“时间长达.”

“七年!”

时间长达期间,涵盖了他手下所有花农变成大花农的时间,同样涵盖了埋尸地点花田,上一任主人被吃绝户的时间点.

这起吃绝户事件性质变了

吃两个七十岁老人绝户的有三方人。

同行、商人,以及

最终,制造出一起流血三十余人的案件。

凶手在报复。

他在疯狂报复!!!

“砰!”

沙源的眼中闪烁着极其浓郁的凶光,这是他在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也不曾露出的神情。

他开口,喉中压抑住浓郁的怒火。

“给我.”

“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