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外城南广场。
大批大批的布衣书生满脸悲愤，手里举着横幅和旗帜朝着内城涌去。
这批人不仅是京城的读书人，更是周边的，甚至于天下的读书人！
稍微一靠近，就能听见他们嘴里喊着打倒陈印的口号。
“我就说朝廷怎么可能干出这种糊涂事，搞了半天是陛下听信了谗言，这才要取消几千年以来的科举！”
“他陈印的底细早就有人查清楚了，当年就是个进士二甲出身，成绩本来就不好，我看就是他自己没本事，这才要抵制全天下的读书人！”
“就是就是，几千年以来的规矩，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一句话说改就改，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兄弟们，咱们不要怕他们，直接冲进去找陈印当面对峙，我们代表的可是天下读书人！”
…
人群浩浩汤汤，沿途不少百姓驻足目送，更是有不少的官员都从窗户里够着脑袋去看。
马炎等人也赫然在列，现在看到这么大一群讨伐陈印的部队，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难怪这几天陛下都不敢开早朝，感情是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
他的妻子在一旁冷笑不止。
“我一介妇道人家，都知道读书人乃天下之本，陈印居然敢与天下人为敌，八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马炎看了一阵之后便激动地让下人伺候着穿好了衣服，又喊妻子弄来笔墨。
“大好机会，我一定要趁着这阵风头写作，写奏折弹劾陈印！”
…
游行示威的人群，一路从外城走到了内城的大门口，百姓们听着他们的旗号，心里却都感觉有些疑惑。
陈印在百姓们口里的口碑挺不错的啊，怎么忽然就被这么多人声讨？
内门的城口上，魏高凤正冷笑着望向楼下众人。
昨日夜里，殷芳就给他传来了密报，要他派人去怂恿学子们进行示威。
“这群书生果然是单纯又好骗，三言两句就能忽悠得团团转。”
一边的太监们纷纷附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次陈印是在劫难逃了。
读书人可不比这些百姓，他们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有事那是真的会抛头颅洒热血的！
而且这种事情极其难以处理妥当。
若是一个不小心见了血，恭喜你，以后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牢记这一天，记得这女帝一朝时苛责读书人，要殴打他们。
可别忘了，史官们也都是读书读出来的，惹恼了这批人，后果自然不必多说。
边上的小太监立马拍马屁道：“公公这一手借刀杀人着实是高，看来您在老太太的心里，又能多些份量了。”
“哈哈哈哈！”魏高凤听着很是舒服，翘着腿坐在了椅子上，静待陈印的到来。
“今天这事儿，陈印出面也是个死，不出面同样是个死，就看他想选择怎样的死法了。”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魏高凤的身后响起。
“可惜了魏公公，我两个都不想选。”
魏高凤等一众太监猛地回过头，果然瞧见陈印孤身一人出现在了巷尾！
“好家伙，这陈印胆子也太大了吧，这么多人都是想弄死他的，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来了？”
太监们纷纷摇头，陈印此举在他们眼中与找死无异。
书生们虽然文弱，可陈印也强壮不到哪里去，这么多人发了狠劲，护卫可拦不住他们。
到时候真要是直接被打死了…
魏高凤倒是乐得坐享其成。
想到这，他眉毛一挑又站起身子，假情假意地笑着给陈印行礼。
“陈大人啊陈大人，您可真是一心为国，一人站在了全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啊。”
“如此魄力，咱家佩服不已。”
“只是不知道现在都闹到内城门口来了，您还有什么法子处理此事呢？”
陈印当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很难完美处理，稍有不慎就会丢了小命。
但，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各位士子，在下便是御史大夫陈印，你们要找的人。”
随着陈印的声音响起，门外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举起手里的草鞋和各种能扔的物件，一边叫骂，一边就要往里头扔东西。
负责看门的侍卫叫苦不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日的工作量居然会这么大！
“陈印，你这个王八蛋，简直就是大周的败类！”
“千年来的规矩就要被你这么毁掉了，你是何居心，你这是要逼全天下的读书人造反呐！”
“没人读圣贤书，整个大周绝对会乱了套的，你是准备让那些只会打铁的铁匠来填满朝堂吗！”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一开始都还在摆事实讲道理，再然后他们骂急了眼，就已经完全不顾什么道德礼仪了，纷纷对着陈印破口大骂。
魏高凤在一边眼皮直跳，听着那些骂人的词心里连连惊叹。
唉，真不愧是读书人呐，骂人都骂得这么有腔调。
可怜这陈印，快死了还得被人家给羞辱一番，看来今天是有好戏看了。
然而他没能高兴多久，因为陈印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瞪大了眼睛。
“各位稍安勿躁，在下从未说过要取消科举之类的话，请不要相信谣言。”
这下急头白脸的士子们喊不出声了。
没…没说过这句话？
魏高凤这下算是明白了，赶紧一路快走到了陈印的面前，冷笑着昂起头来。
“咱家是宫里的掌印太监魏高凤。”
“陈印，你说你从未说过这句话，可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又作何解释？”
“若是你真没说过，那这消息又是谁传出来的，陛下自然会彻查这件事，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消息？”
“各位士子们，不要相信这个家伙的话，他对付敌人最喜欢的就是给他们下套，谁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人也下套！”
魏高凤说的有理有据，陈印确实丝毫不慌，反而默默地把手伸进衣兜里，从中取出来了一张折叠着的大字报。
“天下士子，今日齐聚于此，便是在下想要看到的结果。”
“若非如此，想要把消息传到诸位的耳朵里何其艰难？”
魏高凤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陈印这么做，不会就是为了让有心之人去煽动士子们，然后把他们都给汇集到内城外吧？
他…他能有这么聪明？
魏高凤立马摇头否认了这个扯淡的假想，皱起眉头厉声斥责道：“陈印你不要说别的了。”
“现在大家都在这里，你就说一句，这个要以工代文的话，是不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
陈印当着所有人的面默默点头，魏高凤重新恢复了笑容，其它的士子们也是眉头紧皱，眼瞅着就要继续叫骂。
然而陈印的话却还有下半句。
“不过可能是魏公公会错了在下的意思，在下说的可从来都不是以工代文。”
“而是以工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