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恩燃见那少女往这边走来,赶紧低头下跪。
膝盖太僵,只能直接扑下。
闷哼一声也不敢出,就怕给自己招引上麻烦。
“小姐,太后叫您到东院赏梅等太子,为何您要到这西院来?”一名丫鬟边走边问道。
“西院的梅蕊开得这么多,你不觉得更有意境吗?你快帮我看看发髻有没乱,你说一会太子来了,我是不是要把这坎肩拿掉?怪显短脖子的。”
少女正是候公府上的嫡女姜露。
姜露嘟著嘴,走到廊下在上官恩燃身前站住。伸手就想拿掉白狐坎肩。
她今日被召见入宫,一身全是精心打扮过的。
随行的丫鬟吓得赶紧劝住了她,“小姐,要是着了凉,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不是得不偿失,姜露自然是有自己的盘算。穿得单薄一些,一会说不定太子就怜香惜玉,就把身上的大氅脱下给她披上呢。
一想到这个,她脸颊一下就泛起两片烟霞。
姜露环顾了下周,便指着地上的上官恩燃道,“要不你先到对面那排梅树底下替我站着吧,太子若是到了,你也能先瞧见。到时打个手势,我再过去。”
上官恩燃暗暗叫苦,她能不能走都是个问题,还得替人家站梅树风口等人。
“是。”到底是个奴才,哪有对主子说不的道理?
她诺了一声起来,咬牙迈开腿走到那株梅树下。
当她颤着肩站在那梅花底下时,姜露显然怔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随便指使的一个宫女,居然也能长得如此清凡脱俗。
往那满树的梅蕊下一站,简直就是仙女下凡的即时感。
“小姐,咱们等太子来了再过去。”婢女提醒道。
“这天冷成这样,要不是为了太子,我才懒得赏什么梅。”姜露接过暖手炉,搂在怀中嘟哝道,“这里风这么大,皮肤都吹干了。”
“小姐,快看那宫女,她打手势了。太子,太子真的来找小姐了。”宫女声音几近跃雀。
姜露立即将暖手炉塞给了她,顺带着解开了白狐坎肩。
那身明艳的金丝并火彩穿花百蝶长裙显露了出来,将她衬得端庄靓丽。她满身沸血,顿时也不觉得冷了。
加快脚步朝梅花底下跑去。
司马铎走到西院石雕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景。
满目的梅蕊中间,她就站在那里。肤如凝雪,几片梅瓣落在她的鸦发上,似乎只要她轻轻动一下,就能瞬间点亮这天地间最美的绝色。
她一直朝着门口张望,难道是在这里等他么?
司马铎心生欢喜,不禁脚步加快。
心跳得也很快。
“奴才给太子请安。”上官恩燃恭敬给他请了个安。
司马铎目光炯炯看着她,露出一口白牙,“你喜欢赏梅?”
上官恩燃暗暗叫苦,她哪有这闲工夫赏梅?司马铎是天子娇子,自然无法体会她身为奴才的不易。
西院这排梅林原本就是栽给太后观赏的。只可惜天气太冷,一般太后也只是隔着窗远远眺望一会。
梅蕊开得最盛时,有时几个妃子有了雅兴倒是会过来瞧上一瞧。
正想说她是在替人看你的,身后一道娇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露儿参见太子殿下。”
司马铎余光憋见姜露,脸顿时沉了下来。
他差点忘了,他被太后叫来赏梅,就是来见这候公府嫡女的。
懒懒对应了几句,司马铎顿觉无趣。脸上始终淡淡的疏离,连话也不再讲了。
本来他就是不乐意见这些贵女的,千篇一律的做作和娇气。有些个甚至长得很丑,还老在他面前撩头发,搞到他都不知道是要哭好还是笑好。
若不是上回跟太后有约在先,她帮上官恩燃在永寿宫安排个差事,他就答应见一见这姜露。
“听说京都的燕郊有一处梅林,连绵十里都开满花。露儿一直心生向往呢,太子殿下若是得了空........”
姜露见司马铎话不多,自己只好克服了羞怯感,主动提了点话题。
谁知话还没说话,司马铎就硬生生打断了,“我倒没什么兴趣。”
她只好尴尬挤出点笑意。
打着寒颤继续吹冷风。原本以为赴这场梅花之约一定是浪漫悸动的。
司马铎却自始至终没睁眼瞧她超过两眼,一句问她冷不冷的话都没有。
他身上的褐色大氅看起来温暖厚实,姜露试图提示一下她感到有些冷,司马铎却压根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倒是转身对着那个宫女说道,“这儿风大,你先回去吧。”
上官恩燃如获大赦。她等这句话已经等很久了。
人家两人在这梅花底下约会,她站在这里到底也不合适。
谢了恩,迈开腿想走。无奈腿依然僵着,一个踉跄差点跌入雪中。
司马铎两个跨步及时扶住了她,还语带责备说她穿得那么少,小心着凉那样的话。
卑微、尴尬。
上官恩燃不敢再听他说下去,匆匆离开。
她一离开,司马铎连应付姜露的耐心都没有了。
“我东宫那边还有事,这就先走了。这梅花开得挺好,你继续赏梅也可以想回去也可以,太后那边若是问起来就说我们聊到很晚才回去,你不介意吧?”
姜露万万没想到太子才来这么一会就想离开。她甚至有那么一刻的错觉,刚才与太子相约赴会的对象,是那个宫女才对。她光茫然被晾在一边了。
心中的失落和羞耻难以言喻。
咬了咬唇,点头道,“露儿知道了。”
·
上官恩燃前脚刚回寝室,后脚司马铎就跟上来了。
堂堂一个太子,到下人们住的偏院里头。好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去当了值,并无人发现。
她不想待见他来着。可他却一点也没恼。
站在门口也没说要进去,好脾气地从衣兜里掏出一瓶御药。
“别逞强了,刚才连站都快站不稳。”他把药递给她,见她并不敢接,壮着胆子直接拉起她一只手塞进她的掌心。
这是他第一次拉到她的手,像枕头上的丝巾那般柔软。
司马铎不自然地红了耳根,道,“这药特效,伤哪敷哪,以后太后罚你你就用这个敷。回头我再让崔小荣送多几瓶过来。”
上官恩燃心里直叹气,他这么明目张胆跑来找她,回头若是被人告一状,就算是给她灵丹妙药也救不了她这条小命啊。
“奴才受不起,太子爷还是请回吧。”
司马铎一开始被她拒绝还会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拒绝得多了,现在听着也不觉得什么。
他自嘲地想着,或许是脸皮变厚了些。
“你也别催我了,回自然是要回的,太傅那边还在等着我去上早课。”他讪讪说道,“我就是见你走路都歪着,不放心一路跟着你过来。”
上官恩燃心里是感激他的。
只是他念着小时候的情份越对她好,她心里就越发虚。
这要是传到有心人的那里,这条小命都是在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