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来永寿宫请安。

上官恩燃正好在太后暖阁里当差。

他说话间把控不住往她站的地方瞟了几眼。

自然是瞒不过太后的眼睛。

太后轻叹了口气,问道,“上回那候公府家的丫头,你到底是看上没看上?”

司马铎差点忘了这件事,据说那姜露受了冷待,回到家里跟他当候公爷的爹哭诉了一番。

这事可能已经被太后知道,想忽悠过去恐怕不能。

“皇阿奶,那天赏梅,孙儿见她一朵梅都没看,倒是脚踩了好多梅不自知。这样的女子,一看就是浮于表面的端着姿态罢了。”

太后听了,气到反而笑,“胡闹。人家堂堂候公府上的嫡女,诗书琴画从小培养到大,你倒好,见了一面就说人家浮于表面。那你倒是说来听听,什么才叫富有内涵?”

说完朝上官恩燃处瞟了一眼。

吓得上官恩燃连忙低下头。整个后背汗津津的。

司马铎见太后真的生气,讨好地兜到她后背,替她捶着肩。

“皇阿奶说的是,孙儿是有些武断了。孙儿近日功课实在被逼得紧,连考了好几轮比试。皇父说过几日会考察我们哥几个的功课,哪还有什么时间想些有的没的。”

太后捋了捋他袖口的紫貂滚边,“你额娘为你操持选妃的事,你却说成是有的没的,被她听到不知作何感想哟。”

“孙儿也就敢在皇阿奶面前叨念几句,皇额娘就是太着急了。”说完眼睛扫向上官恩燃那处,“孙儿决然不会随意选妃。”

太后一哼,“这么说来你还想自己选哪个山庙里蹦出来的为妃了?你十岁就被立为太子,想来这太子之位来得太过容易,你都觉得不用张罗自己的势力巩固了?”

司马铎被这么一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毕竟才十四岁,正是血气方刚好脸面的时候。

尤其自己在意的人就再跟前,他顿时回了一嘴,“这太子之位,孙儿本就不稀罕。”

太后心口被堵了一下,合上眼半天不说话。

梭嬷嬷看出她的不对劲,赶紧上前递了杯茶。

“太子爷,太后人不爽利,可别再说胡话了。”

司马铎被吓到了,跪在她跟前,“皇阿奶,皇阿奶,孙儿罪该万死。”

上官恩燃也反应了过来,赶紧从屏风后头锦盒利拿出一颗清心药丸,就着茶水,让她服了下去。

她的手轻轻抚在太后胸口,一下一下帮她抚顺气。

等太后的脸色稍稍缓和,她取了个貂绒靠背垫在其身后,然后不动声色退了下去,垂立靠在屏风一侧。

太后心中暗叹了口气,倘若她不是这么个身份,就论这份心细和温和,太子想要她自然没什么好反对的。

本以为人放在永寿宫隔着开来,太子兴许念头一过事情也就过去了。

哪知这孩子动的心思如此认真,今日连太子之位不稀罕的胡话这么说了出来。

这孩子真是鬼迷了心窍了。苦心栽培了这么多年,一朝就被这么破了防。

若是让皇后听到,上官恩燃非得被她撕了不可。

太后摆了摆手,“你且去忙功课吧,听说漠北八百里加急的报信今日也到了,你跟在你皇父跟前好好学着。太子之位不是万无一失这道理你自然晓得。我也乏了,你退下吧。”

司马铎喏声道了几句自己不该大不敬的话,讪讪退了下去。

等上官恩燃忙完杂活,下了值回到自己寝房。

还没顾得上喝杯水,门外便起了敲门声。

她吓得不轻,该不会又是毕福方命人来请她去那个养心殿吧?

这回要是真又叫她去,她就说她得去请示太后的意见。

调借宫女本来就需要请示的。她这么说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也不会轻易得罪毕大总管。

门一打开,她一脸懵圈。

司马铎居然扮成太监的模样站在门外。

崔小荣就跟在他后头,一副左顾右盼生怕被人认出的模样。

“别怕,没人发现。”司马铎露出一口白牙,声音很是好听。

上官恩燃无奈,她也怕被人认出又惹出什么幺蛾子。

只好将他请了进去。

司马铎第一回进她的闺房,即便这样的地方对他来说实在太过于简陋,但他却觉得很是顺眼。

“太子爷为何扮成这般模样?”上官恩燃问道。

“这也没什么,见你方便些。崔小荣出的这主意还是不赖,保证没人知道。”司马铎兴致很高,自顾自就往圆椅上坐了下去。

上官恩燃也不好怠慢了人家,忙上前倒茶水。

找来找去也没什么好一点新一点杯子,司马铎轻咳了一声,“无妨,用你平时的杯具就好。”

她心中直打鼓,他堂堂太子平时用的夜光被羊脂玉雕杯什么的,真的不介意吗?

一杯粗茶,司马铎啜成了好几口。

上官恩燃心一横,直接说道,“太子爷,您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司马铎脸色微变,不悦道,“适不适合,我自己说了算。”

“你以为先前我跟太后说的那些话是意气用事?其实不然。”

上官恩燃诚惶诚恐,“太子爷快被跟奴才说这些了,要是被太后再听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司马铎叹气道,“这就是我不管怎样,都要来找你一趟的原因。你也知道我并不属意什么重臣之女之类的。那些人想把女儿塞给我,无非争着相当国舅公。”

上官恩燃连忙说道,“太子爷大可不必跟奴才说这些。”

司马铎眉眼间笼上了阴霾,“你一点也不介意我去选那些人为妃是吗?”

她惨淡歪了歪嘴,心想太后和皇后都说得没错,他虽然看着像个大人,实则心性还是带着孩子气。

哪有太子选妃她能去介意或者不介意的道理。

犹豫了下,说道,“奴才只是个奴才呀。”

司马铎起身上前了好几步,见眼前的佳人连退了几步,自觉自己唐突。

站定后认真说道,“在我心中,你跟那些奴才根本不一样。难道你不知道吗?”

上官恩燃忽地联想到了他的皇父。司马无辰那般冷酷,说话间总令人如坠冰寒。可他的儿子却是如此温暖心善,可见善恶并不是承袭的。

她赶紧打住了他,“奴才知道太子爷一直念着以前的情份,对奴才另眼相待,奴才知道太子爷是天底下最心善的。”

司马铎张了张嘴,想说出的话被牢牢堵在心口,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