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出宫办事回来，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玄德门碰到上官恩燃。
人跟在一辆装货的马车后头，实在是奇怪。
她明明已经是太极殿里唯一能进出养心殿的宫女，何须亲自做这种下等杂役？
玄德门的守卫将她拦下，“你何事出宫，可有腰牌？”
上官恩燃就杵在那里，眼神里有明显的慌乱。
晚霞神色复杂看着她，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玄德门上空的风沙骤时刮得人迷了眼，上官恩燃几近是没有底气的谎言说道，
“我是奉了太后的懿旨到中书监府上替太子妃梳头，谁曾想刚走慢了几步，马车等不及就先出了宫。大人可否先放我出行？怠慢了差事我交代不起。”
“不行！无腰牌，任你就是万岁爷身边的总管来了，我们也不能放行。”
上官恩燃就没辙了。守卫手中的大刀晃得人眼睛发昏，即便外面的世界就在眼前，她也无可奈何。
抬头望了眼天上的云，她心有不甘。
却听旁边马车上传来一女声，“恩燃姑娘，太后的懿旨若是耽搁了，这可关系到太子妃进宫的时辰，一旦误了事，谁能担得了这个责！”
守卫是认得晚霞的，听她这么一说，面露难色。
上官恩燃看向晚霞，眼中流淌无言的感激。
她怕连累到晚霞，并不敢接腔再多说些什么。
兴许是晚霞的话撇去了守门的最后疑惑，也兴许是美丽的人容易令人信任。
人实在是太多，守卫无暇再去想深入这其中是否有蹊跷，拦在她跟前的刀鞘就这么放了下来。
她被得以出宫了！
上官恩燃紧紧捂着胸口，踏出宫门后回头看了晚霞一眼。
正对上晚霞同样也在看着她。
二人皆是泪目。
晚霞是知道她在干什么的。
上官恩燃只能朝她身影深深福了个礼，人群涌动，她不敢再作停留。
转身，再也没有半点迟疑，随意找了个方向奔了过去.......
晚霞手心早已沁出汗，目送她离去的方向，只能低声自语，“恩燃，千万不要被抓回来........”
·
就这么逃出来了。
脚下不敢停，一路跑着，直到实在跑不动，她才在一处胡同尽头暂且歇了下来。
远处能听到偶尔路过的脚步声。
她很紧张，因为跑太快胸口起伏着.......
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一切几乎都是凭着本能。
宫外的日子，她从未体会过。上回就那么一次跟司马无辰去了灾民营，那也并不是人间常态的地方。
现在真真实实触碰到了，心一下缩得很紧。
目标是明确的，那就是得尽快出京都城去。
万一被抓到，宫女私逃出宫，一律是打死不论。
但怎么出城，她实在毫无头绪。
一切转变来得太快，早上的时候她甚至还在为司马无辰罚抄的字帖烦恼不已，现在就已经双脚踏在宫外的青石板砖上。
她垂下眼帘，特地看向自己脚下的石路，上面斜映着自己的影子，这才相信是真不假。
她背靠向一处柴垛，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到底要往哪跑才是出城的路啊？
抬头看见一处人家的瓦屋檐上开了朵小黄花，随风轻颤。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上官恩燃本能地起身想跑，却见是个七八岁上下的小姑娘走了出来。
小姑娘见到陌生人，明显也是一怔。
上官恩燃迟疑问了声，“妹妹，你知道出城的门怎么走吗？”
女孩咬着根糖葫芦，点头。
“怎么走能告诉我吗？”上官恩燃上前两步。
女孩嚼完了颗糖葫芦，咂巴嘴看着她，“你是仙女吗？”
“啊？”
女孩手指着她，“穿的衣服，好漂亮。阿娘说仙女才会穿很漂亮的衣服。”
上官恩燃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宫装实在是太显眼，但凡被人看到都能猜出她的身份。
“这样，”她急急地蹲了下来，“小妹妹，如果你喜欢这样的仙女裙，我就把它送给你。只不过，你能拿件寻常衣裳跟我换吗，脏的旧的都行，我不介意。”
女孩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但毕竟是七八岁的年纪，也懂得考量，“我阿娘倒是有不少破裳，不过.......不过阿娘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你为何要拿这么漂亮的衣服跟我换破裳？”
上官恩燃自觉糊弄个孩子实在是不光彩，但眼下哪有时间去计较这些？她抬手点了点女孩的鼻头，说道，“因为妹妹你可爱啊。”
女孩这下露出大大的笑，不小心展露出好几颗蛀牙。连带地对上官恩燃也亲热了些，“仙女姐姐你跟我进屋吧，阿娘出去卖糖葫芦了，你自己挑衣裳。记得是要挑破的哦。”
上官恩燃自然是乐意的。
进屋随意挑了件最破的衣裳，边穿边问道，“小妹妹，出城的路到底怎么走啊？”
“你要出北门还是南门？”
“哪个城门好出一些，你知道吗？”
女孩歪着脑袋反问，“姐姐你为何要出城呢？阿娘说今晚京都城里到处都会放烟花，是皇宫里头有个叫太子的人他要娶亲了才放的。看完烟火再走才不亏啊。”
上官恩燃朝她一笑，“姐姐有自己的事，烟火以后再看吧。”
女孩“哦”了一声，轻轻捧起她脱下的宫裙，“呀，上面还有亮珠片。阿娘回来肯定夸我。”
上官恩燃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女孩放下了宫裙，目藏不屑，“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北门走权贵南门走百姓，隔壁家的阿呆牛都晓得。”
“........”
好在是换掉了宫装。等一出了巷子，寻常的街道上已经隐约可见三两官兵在巡街。
或许是为今日太子的大婚维持秩序罢了，太子大婚已经派上了全城的守卫军，不至于为她一个私逃出宫的宫女大动干戈。
这么想着，胆子也就大了些。混入街上熙攘的人群中，一路往南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