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简单易了容,若不细看别人也看不出自己是个女子。

所以一路上上官恩燃也坦然了很多,大部分时候走的都是官道。

她不敢选小道走,怕遇劫匪。

行至一道河流时,实在太渴。她低头站住脚步,捧水连喝了好几口。

望着水中自己的影子,掖了掖耳边松落的碎发。

脸上还涂着碳粉,她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

抬手轻轻一碰,便将河中人的影子拍碎。

蓦然间身后似有隆隆声响。

假如她耳朵磨得利些的话,就能知道,那样的动静,其实是战马奔腾的声音。

然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水萍花就开在河边临滩处,高风落下,引得窸窸窣窣响动。

她受了惊,前有兵马后有河流,不知自己还能往哪里逃。

都已经逃出这么远了,司马无辰为什么还不死心?

一记嘶鸣后,她见到了从马背上跃跳而下的赵恒。

赵恒将刀鞘留在马背上,到岸边时停了下来,环胸眯眼,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后,笑道,“恩燃姑娘,你这身装扮挺像回事的。跟你猫抓老鼠可把我没少忙啊。”

这话说得上官恩燃一脸局促,她想过自己会被抓到,但想不到都已经出城这么远了,还会被抓到。

白忙活了一通。

“赵将军,我........实在不得已。”

“得不得已,你跟我说也没用啊。那运铁具的男子说你往北上我就知道铁定是你了,现在世道不太平,知行世的都知道能不出来则不出来。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就这么到处乱跑,就算现在没遇到财狼虎豹,迟早也会遇到。”

既然被抓到,那就没什么好求情的了。

“祸是我自己闯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给将军添麻烦了。若是就地正法,可否劳烦将军一会将我尸首顺带沉入这河里,这地方安安静静的也挺好。”

赵恒见她视死如归般闭上了眼睛,连带地脖子也抬到了一个很适合砍刀的角度。

一下就被她逗笑了,“嘿,谁说要你现在死的?万岁爷说要亲审你呢,我哪敢动你啊。”

上官恩燃一怔,茫然望着他。

宫女私逃,打死不论是宫规铁律。

“咳咳,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一跑腿的命,还得赶赴南岭抗敌呢,现在也没空跟你解释那么多。你若是有什么疑问呢,回到宫里头向万岁爷问去。你们俩好好说清楚,说得越清楚越好。”

“我这就命人把你送回宫。说好了哈,可别再动逃跑的心思,我手下这些兵可都是大老粗,伤了你可别来找我啊。”

上官恩燃没有反抗,任由一名兵卒手拿缰绳将自己反手捆得严严实实。

这就宣告她的计划失败了。

她最后望了一眼河滩上的水萍花,垂首说道,“我跟你们走。”

赵恒对她说道,“如此,我留二十人护送你回宫,我还要赶赴云州城。等本将军**平倭寇,回太极殿上再喝姑娘烹煮的茶。”

上官恩燃对这个素来给予她豁达善意的将军一直心存感激,强逼回泪意,脸上轻扯笑意,不得不说就算涂了黑炭也别是自成风流,“奴才在这里恭祝将军凯旋。至于茶,将军忘了吗?奴才犯的可是死罪........”

赵恒是不好意思跟她说你落跑了之后,养心殿里的那位早就已经丧成一逼。他哪会舍得真的杀你?

“嘿,我说我能喝到你的茶就能喝到你的茶。找到你我也算是能交差了,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上官恩燃就这么被押回了京都城。

说是解押,其实那些兵卒都是赵恒交代过的,对她很是照佛。

三餐没少落下,听闻她还是前朝公主,对她也是相当客气。

行至半日,眼看回城的路上已经走了一半。

人说是近乡情怯,她想来想去,自己的家没了,连乡这个概念也变得模糊。但随着步步逼近京都城,她也步步心情沉重了起来。

怕死是一回事,更怕的是,司马无辰的目光。

她倒宁愿赵恒给她个干脆,直接在江河边就给她个了断。

没想到偏偏遇到了司马铎的人马。

上官恩燃万万没想到他也出了城,他居然叫那些兵卒给她松绑,说要与她单独谈话。

兵卒面面相觑皆为难,司马铎干脆自己动手为她送了绑。

毕竟是太子,没人敢拦他。

日落了,整片天都是昏沉的。

司马铎把她领到一处芦苇**前,见有流水,亲自挽袖替她拍湿了条手绢。

“洗洗吧,都被抓到了,你无需再掩饰什么。”

上官恩燃默默接过手绢,随手擦拭。

手绢沾了满布的炭,司马铎一直看着她,直到那张无双的脸就显露出来了。

瘦了,气色也不太好。他心疼道,“你这些天就这么躲过追查的?”

上官恩燃被他看到难为情,干脆借机俯身去洗手绢,避开了他的目光。

“嗯。奴才出逃是死罪,太子莫要为奴才求情........”

司马铎见她手腕被缰绳勒出了红痕,急步拉住她欲俯下的前身。

“小心伤口碰水了。”

情急之下,手抵住她的腰。上官恩燃回过身,连忙想退开。

司马铎壮着胆子,却不愿放开了。

“恩燃,你听我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知道你不想回宫。回宫也是难逃皇父的重罚,不如让我带你走,远走高飞吧。”

这是他第一次在太极殿遇到她时,心里滋长出来的想法。

现如今他终于要去实现她了,甚至能感受到全身热血沸腾。

他说的急切,又像是怕她拒绝,没等她开口连着又说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什么的。我就是想带你离开。”

上官恩燃吓得推开了他,“太子慎言。”

“别叫我太子了,我既然说出来了,就不会留恋再当这个太子。恩燃,我跟太子妃根本就没有圆房,我跟你说过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根本不稀罕最终能不能坐上那御座........”

“奴才怕要负太子隆恩了!”她惊得打断了他的话。

司马铎没被人这么打断过,明显一怔。二人对立,除了凌乱的气息,就只剩下沉默了。

他遂又垂下头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皇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