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安一句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让陈泉很是欣赏。年纪轻轻有着超强绘画天赋不说,还有着老练地人情世故,分得清场合,分得清名利,懂轻重,知进退。
如果这样的人不成功,谁成功?
绘画如同著书立说一样,没有深厚的底蕴很难一蹴而就。
但卢安是世间少见的个例,是属于金字塔顶尖的那一类超级天才。
通过《永恒》和《无题》这两幅画,梁长辉已经敢断定:未来的油画界必然有卢安一席之地。
甚至在俞小姐和老友陈泉的鼎力支持下,成为巨擘一般的存在。
所以他今天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试一试。实在是太喜欢了,如同看到顶级美女,一眼就相中了这幅画,只一瞥,就达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卢安的话没有让俞莞之意外,但还是很成功地击中了她的心坎尖尖,瞬间对他好感大增。
她对着卢安柔弱一笑,说好。
别看这女人身子骨弱不禁风,也别看这女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凄美,可办起事来却是干脆利索得很,根本不给梁长辉任何遐想空间。
只见俞莞之视线落在油画上,静谧地问:“卢安,这幅画有名字吗?”
卢安说:“无题。”
三人很困惑?
卢安解释:“我创作时没法用语言来概括我的所思所想,所以我给它取名《无题》。”
闻言,三人从他身上撤回视线,再次落到油画上。
几分钟后,不约而同地觉得此名字甚好,绝了!
俞莞之说:“你等会在背面提上《无题》两个字,写上你的名字。”
卢安点头,知道她这是对自己的一种尊重。
前缀说完,俞莞之说起了正文,“梁叔,这幅画今后是海博画廊和海博拍卖行的明面和底气所在,非卖品,抱歉不能割爱与你,你要是喜欢,可以在明年春季参拍《永恒》。”
她又不蠢,这样级别的画,很多名气冲天的大画家一生都未必能画出一副,一生都未必能达到这个高度,自然是留在自己手里最有意义。
要不是需要打开画廊和拍卖行名气,要不是需要铺开市场,《永恒》也好,《无题》也罢,她都想自己珍藏,想把它们作为传家宝传下去。
梁长辉听了大失所望,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十分清楚,如果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是俞莞之,也会选择这样做。
因为一个画家的灵感极限在哪里?
谁也说不好。
也许这两幅就是卢安的巅峰,今后再也画不出来了,所以还是稳一手最好。
当然了,这是一个极小的概率。
就算卢安今后封笔不画了,有这两幅画在,江湖永远会有他的传说。
开宗立派的画不是开玩笑的,《永恒》和《无题》无疑是推动油画往前发展的两座丰碑,足以载入油画史册。
梁长辉心里有一股冲动,想开口叫500万,不过他还是憋住了。知道现在还谈钱就伤了和气,现在还谈钱就是对《无题》这幅画的不尊重,也会和俞小姐撕破脸皮。
在大陆,他梁长辉很受欢迎,走到哪都被奉为上宾,披着港资和大收藏家的外衣,几乎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但面对俞莞之,他自觉地低头。
他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在人家眼里就如同纸糊地一般,轻轻一碰就能碎。除非他自断手臂,不在大陆发展了。
不甘地看了眼《无题》,梁长辉艰难地把目光移开,挪到了《夜雨》上,看着看着,他心情又好了,看着看着,他心思又活泛了。
看着看着,他又忍不住了。
放低姿态问:“卢先生、俞小姐,这幅画卖吗?”
陈泉眼皮跳跳,负手抬头望着天花板,很是后悔带这位老友来,相处几十年,一天就把他三观全震碎了,说好的节操呢?
卢安假装没听到,没表态。
俞莞之笑看眼这个不敢和自己正面对视的男人,对梁长辉说:
“我们已经占了大头,自是不会让梁叔白来一趟。”
这是说话的艺术,给面的同时,还是让对方出价。
梁长辉舒服了,再次看向《夜雨》时,已经把它当成了私人物品。
琢磨一番,他报出一个数:“120万。”
120万!
听到这报价,陈泉开始品鉴《夜雨》,随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120万符合俞莞之的心里价位,收到陈伯信息后,她吐出两个字:“可以。”
随着这个“可以”一出,屋内氛围顿时变得轻松,今天都有收获,算是皆大欢喜。
卢安觉得卖便宜了。
虽然这幅《夜雨》没有《无题》的深意和价值属性,但也是这次4幅画的灵感中第三好的存在了,也是他几十年绘画生涯中、已完成作品的前三存在,进入拍卖行绝对不止这个价。
不过稍后他又反应过来,还是被年代所限制了啊,毕竟这才92年诶,很多东西不能用后世的眼光来衡量。
当然,他也明白,俞莞之和陈泉卖了人情给梁长辉,看来后者的实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雄厚。
一幅画以120万的高价成交,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叶润得知这一消息时,手一颤,菜铲都掉到了地上。
卢安在旁边看得好笑:“哟,哟,真是没出息,120万就把你给吓成这样。”
叶润白他眼,小声询问:“真卖了?”
卢安道:“人家是什么样的人,一口唾沫一口钉,自然是卖了。”
叶润薄薄地嘴皮子动了动,很认真地说:“恭喜你,卢安,你终于熬出头了呢。”
“嗯。”
卢安捡起地上的菜铲,洗了洗递过去:“等她们走了,今晚咱好好喝一杯,庆祝庆祝。”
叶润接过菜铲,有些为难地说:“我们宿舍商量好了,每星三聚餐,今晚寝室聚餐。”
卢安不解:“为什么是星期三,不是星期五,不是周末?”
叶润说:“雅婷和莹莹都是金陵本地的,星期五有时候要回去,不一定有空,而星期一到星期五,只有星期三下午没课,就选了它。”
原来如此,卢安表示理解,“那行吧,我等会去班上找个女生喝酒。”
叶润建议:“我看黄婷不错,最好不醉不归。”
卢安假装沉思一番说:“黄婷不是最好的下手对象,黏上来可能甩不掉,我要那种随时可以脱手的。”
“切!”
叶润不屑地切一声,刻薄道:“你是怕对黄婷这样的大美人动了感情,到时候舍不得丢掉吧,毕竟回头还要娶孟家姐妹的,是吧?”
卢安说:“别这样讲,小老……”
“你给我闭嘴!混蛋!”叶润现在对“小老婆”三个字过敏,听到就立马炸毛。
卢安一拍大腿,指指她骂道:“嚣张!太嚣张了!你面前站着的好歹也是120万,要尊重点,知道……?”
话还没说完,俞莞之满脸笑意地走了进来,打趣道:
“听你们俩对话,好比听相声。”
闻言,叶润的脸和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变陀红,变深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卢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俞姐,听墙脚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有辱斯文。”
俞莞之对此充耳不闻,看了会叶润炒菜后,感慨道:“炒菜也是有天赋的,我就学不来。”
晚餐吃得热闹,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5人足足喝了两瓶二锅头。
饭后,陈泉和梁长辉走了,带着各自的珍品走了。
稍后叶润也走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等到门关,俞莞之从包里拿出一盒茶叶,一边煮茶一边问:“你要晚自习吗?”
“要。”
卢安说了一个要字,接着说:“但也可以不去,学校下周举行校运会,班上的人都会去操场训练。”
俞莞之愕然:“全班?”
“嗯,全班。”
卢安把自己不在时,孙龙强制大家参加校运会的事情讲了一遍。
俞莞之评价说:“班上有个这样的人也挺好,可以唱白脸。”
卢安对此深以为然,自己不好出面的事情,今后借这二皮脸的手是最好的了。
接下来两人陷入了安静……
直到两杯茶出炉,俞莞之才忽然问:“黄婷是我们两次在路上碰到的那女同学?”
哎哟,这姐们原来也是个爱八卦的。
卢安道:“对,是她。”
俞莞之红唇微张,小口茗茶,过了会说:“确实当得起‘美人’二字。”
卢安:“……”
这不是打自己脸么?
厨房里才说了那浑话,现在就拿黄婷说事。
见他脸黑,俞莞之温婉笑笑,点到为止,转而说:“既然不上晚自习,那等会陪我到校园里四处走走,来南大好几次了,还没仔细看过。”
卢安问:“今晚不回沪市了?”
俞莞之答非所问,转头问:“你好像不愿意我在校园里出现?”
卢安移开视线,喝茶。
俞莞之想了想,道:“看来我上次猜对了,你在南大碰到了心仪的女生,所以不希望我出现,怕影响你追求她?”
“咳咳……!”
卢安咳嗽一声:“看你这话说得,弄起我好像是个渣男似的。
我不想你出现,是因为我不希望那些暗恋我的女生太过伤心了。
毕竟人的青春期只有一次嘛,大学是学生时代最浪漫最爱幻想的时候,你这顶好的条件是对人家的降维打击,对她们来说是不公平的,是极其残忍的,我心善,怀有一颗仁爱之心。”
俞莞之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会,没说话。
一连喝完两杯茶,她说起了正事:“我看你还有一副画没完,好像同今天《夜雨》属于一个范畴。”
卢安嗯一声:“前几天我运道不错,在图书馆看书时灵感忽至,第一个想法我衍生出了三幅画,第二个想法就是《无题》。”
俞莞之放下茶杯问:“后面两幅画可有名字?”
卢安告诉她:“有,《金陵的冬天》、《自然颂》。”
俞莞之眼里的亮光一闪而逝:“《自然颂》可是留着收尾?”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这女人……
卢安没撒谎:“差不多吧,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夜雨》和《金陵的冬天》是前奏,《自然颂》才是点睛之笔,不过在我的想象中,这幅画的工程量很大,色彩和空间搭配很复杂,我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它。”
俞莞之能理解:“自然颂,要把大自然的灵魂诠释出来,我非常期待它。”
卢安打预防针说:“也有可能搞砸。”
他这个“砸”的意思是告诉她,《自然颂》要是能顺利完成,在价值上肯定会超越《夜雨》和《金陵的冬天》,但无法同《无题》比较。
俞莞之几乎秒懂,给他添满茶:“已经很好了,不要有太大压力,《永恒》和《无题》这样的作品可遇不可求,创作它们,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而《夜雨》已经能满足海博拍卖行的需求,我和陈伯希望你稳打稳扎,让全世界看看中国人的油画已经到了什么水平。”
“诶。”
让全世界人看看中国人的油画,这个梦想很宏大,宏大到卢安热泪盈眶。
怀着同一个梦想,两人心灵一下子拉近了很多,不知不觉间,说话也比以往亲和了不少。
俞莞之温软地说:“我和陈伯有个心愿,就是让中国现代绘画站在世界主流舞台中央。
以前一直觉得这想法很缥缈,遥不可及,但看到《无题》后,我和陈伯一致认为你的才华不是偶然,你是希望,值得我们全力以赴。”
如果说,卢安创作出一副《永恒》是天大运气,是妙手偶得之,那现在的《无题》就向两人证明了,什么叫硬实力。
什么叫实力硬扎!
这也是俞莞之今天选择留下来的原因。
既然未来变得可期,她想和他好好地交交心,拉进彼此的关系,要搁过去,她是万万不可能为一个人这般做的。
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男人。
但卢安例外,今天的《无题》和《夜雨》让她刮目相看,让她定了决心。
一句“你是希望”,一句“值得我们全力以赴”,卢安差点开怀大笑,好想饮酒高歌三曲,他娘的不容易啊,终于抱上大腿了。
虽然还没有抱到大腿根,但好歹也抱到了脚掌不是?
只要把这只脚掌捏稳了,控制在手心,那自己将来不说如鱼得水,但也不用看人脸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