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家,丈夫黄正清正在沙发上看书,面前的茶几上还泡了一壶茶。
简单洗个澡,换身衣服,沈冰扯块干发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包起来,然后坐到丈夫旁边,问道:
“正清,你听说过一个叫关山x的画家吗?”
黄正清抬起头:“关山x?老爷子客厅里那幅《红梅》就是仿关山x的啊,是他请别人特意临摹的。”
沈冰十分意外,老爷子这身份,客厅里挂的画竟然是假的,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忍不住问:“那真迹在哪?老爷子这么喜欢,怎么不收藏?”
黄正清笑了下,“收藏不了,真迹在中华艺术宫。”
原来如此,难怪老爷子要请别人临摹。
黄正清放下书,倒了两小杯滚烫的茶,一杯给自己,一杯摆妻子跟前,顺口问:“你今天怎么问起这事了?”
沈冰说:“我认识一个人,他拜了关山x为师,所以问问你。”
“谁?”
黄正清来了兴趣,“能拜师关山x为师,前途无量,是哪家的后辈?”
沈冰卖了个关子,又问:“听你这口气,关山x想来很厉害咯?”
“当然厉害,关山x是我国画坛上的主流画家之一,名气非常大,京城人民大会堂的《江山如此多娇》就是他的杰作……”
老爷子喜欢收藏字画古董,黄正清从小耳濡目多了,自然也对这方面有一定了解,当即给媳妇科普了起来。
听完丈夫的讲述,沈冰才知道卢安能拜师关山x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沉默半晌,中间端起茶杯小抿几口,随后放下杯子问:
“正清你喜欢看报纸,最近有看到三幅画拍卖出1000万天价的新闻没?”
黄正清说:“我这些日子一直比较忙,报纸压了几天,后来听朋友有提起,还特意找了这几天的报纸来看,中国能出一个这样的油画大师,是幸事。老爷子还夸赞说很了不起。”
说着说着,黄正清顿了下,开玩笑道:“对了,你说巧不巧,那画家的名字也叫卢安,和婷婷看上的那个男生同名同姓。
要不是卢安还那么年轻,来自湘南农村,我都以为你女儿眼光这么好了,从茫茫人海中一挑就挑了个大画家。”
沈冰听了一直在笑,笑过之后就意味深长地说:“要是我告诉你,女儿眼光就是这么好,那个卢安就是这个卢安,你会不会信?”
黄正清怔了下,尔后失笑摇头:“没可能,画画需要功底,还需要天赋,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那陈丹青,走一遍XZ就画出了XZ组画。
而且按新闻里所说,那幅《永恒》的艺术价值、历史文化价值和收藏价值明显超过了XZ组画一大截,属于开创流派的大成之作,国内都没几个画家能比,怎么会是小卢?”
沈冰原本控制不笑了的,这下子又禁不住笑了,相处20多年了,突然觉得丈夫又恢复到了年轻时,很可爱,随即从包里掏出女儿的相机,起身招招手:
“来,你跟我来。”
黄正清没弄懂,看到妻子去了洗照片的暗房,跟上去问:“怎么了?神秘兮兮的?你去一趟金陵,怎么变得这么开心,感觉年轻了好几岁。”
沈冰回头:“你是说我过去很老?”
黄正清不就这个问题进行回答,把门关上,一本正经地看媳妇洗照片。
良久过后,一张画室的照片显露了出来。
照片上,卢安正在作画,画《双马图》,这是爱好照相的黄婷从他后头拍摄的。
凝视着照片,黄正清问:“这是卢安?”
沈冰说是。
黄正清吃惊不小:“他会画国画?”
沈冰伸手指着照片说:“他画的是国画,但你看看旁边画架上的画。”
视线从《双马图》上移开,黄正清陷入了沉默,过了会问:“卢安还会油画?”
沈冰说:“是会,据卢安自己讲,他国画还在皮毛阶段,还没走出自己的路,油画才是他最擅长的。”
黄正清把之前的对话联系起来,忍不住问:“你说的是真的?卢安是卢安?”
离开暗房,回到客厅沙发上,沈冰回答:“就是他,要不然我怎么说你女儿眼光好呢。”
黄正清又认真看了几眼照片,喃喃说:“不可思议。”
沈冰感同身受,很赞许这话:“前天我听婷婷和她朋友分析猜测时,也觉得是天方夜谭。
但昨天卢安当着我和女儿的面亲口承认了,我那时候比你还震惊。”
随后夫妻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消化这个信息。
不,确切地说是沈冰在等丈夫消化这个猝不及防的讯息。
不过还没等两人来得及再次开**谈,大门处忽然传来了门铃响声。
“叮铃……叮铃……”
沈冰条件反射似地起身朝门口走去,并问对方是谁?
外面喊:“嫂子,是我。”
来人正是黄婷二姑,她进门换鞋就问:“大哥今儿怎么了,在那坐着发呆?”
沈冰打趣道:“你哥刚认识了一个年轻画家,说不好还是一个千万富翁。”
二姑好奇:“是谁?怎么认识的?”
沈冰说:“叫卢安,婷婷大学谈的对象。”
“咦?婷婷进大学时就一见钟情的那个男生?”听到“对象”一词从嫂子嘴里出来,二姑立马有点回过味来了,这是高度认可了大侄女大学谈的男朋友啊。
“一见钟情”四个字,以前小姑子用这个词形容女儿的感情时,沈冰内心有些复杂,可现在那丝复杂不见了,只有高兴。
姑嫂两人在聊天,黄正清没掺和,而是起身找了几份这两天的报纸出来,打算再次认真看一遍。
看完关于拍卖会的所有报道后,黄正清抬头问媳妇:“真是他?真是这个人?”
沈冰点点头,原原本本说起了女儿和姜晚如何怀疑卢安的身份、到卢安自己亲口承认、再到画室作画的情形。
一口气说了好几分钟,沈冰口水都讲干了,自顾自倒一杯热茶吹几下喝掉。
这下子轮到二姑傻眼了,懵逼问嫂子:“合着你不是开玩笑的?合着婷婷真是出门踩到了狗屎,撞了大运?”
黄正清:“……”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什么比喻啊,沈冰口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二姑问夫妻俩:“小妹知道卢安的身份吗?”
沈冰琢磨:“应该不知道,还没来得及跟她讲。”
之所以用了“应该”一词,是她也不确定女儿会不会已经和小姑子通过电话了?毕竟两人关系比谁都亲。
二姑很是唏嘘:“不瞒你们讲,小妹上次从金陵回来后,我问她对婷婷对象怎么评价,她说:样貌倒是不差,但对方是农村人。
当时我就知道她并不看好那个叫卢安的,只是碍于婷婷还停留在喜欢的新鲜阶段,就没有劝说。”
沈冰和黄正清对视一眼,没吭声。
其实或多或少,夫妻俩过去也是有几分这想法的,只是不强烈,因为就一个女儿,一切以女儿为中心。
要不是当初在卡拉ok过道拐角处看到女儿和卢安缠绵拥吻,事后沈冰也会委婉劝说女儿,只是看到了这一幕后,她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理由很简单,这么短时间内就确定恋爱关系,那个眼高于顶的女儿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把自己的初吻交了出去,说明什么?
说明女儿喜爱极了那个男生。
或者说,女儿遇到了人生中的克星。
没遇到卢安前,婷婷骄傲了十多年,挑剔了快20年。
但碰到了卢安后,一切都变了,变得心甘情愿,成了扑火的飞蛾,并且甘之如饴。
所以,沈冰为了母女关系不破裂,为了不扫女儿的兴,就把一切的一切压在了心里,等女儿自己醒悟。
之所以说“醒悟”,是因为两口子一致认为,大学是象牙塔,和社会这个大染缸有着本质区别。女儿毕业后就会品味出其中的差距,那时候她才会对这份感情有最清醒的认知。
当然了,两口子还私下探讨过,要是毕业后婷婷还一如既往地喜欢卢安,要和卢安结婚,两人也不会反对,这证明了女儿确实找到了真爱。
至于事业什么的,别个地方不敢说,但这合肥和芜湖这一亩三分地么,黄家还是能说得上话的,还是有些人脉的,到时候可以适当帮卢安一把。
两口子的心思,二姑不知道,她问:“那卢安今年多大年纪了?”
沈冰说:“两人同岁,婷婷小月份。”
二姑问:“那边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沈冰反问:“小妹没跟你提过?”
二姑摇摇头:“她给了那一句评价后,我当时就没再问了。”
得咧,与其说是不问了,还不如说二姑存了一样的心思,失去了兴趣,不看好,认为黄婷和卢安只是一时新鲜,并不会长久。
沈冰把卢安的家世简单说了说。
听完后,二姑一脸玩味地道:“小妹还说人家是农村人,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农村人?”
接着她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照片,仔细瞧了瞧照片上的卢安,感叹说:
“这不是生的挺好的么,怎么到小妹嘴里就成了‘样貌倒是不差’了,这样的都不满意,她还要找个哪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