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一辆面包车驶进了鼓楼区。

到地儿了,初见停下车,探头望着步步升门口人来人往的顾客,邀功似地说:

“哥,你看!自打搬到这里以来,我们的生意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好得很。

要是碰上了节假日,我跟你说,客流高峰期连脚都没地方放。”

初见这话一点都没夸张,外面的人流量确实大。

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此时进出的人群竟然不比后世一般超市的客流量低,这就相当令人兴奋。

不过想想也是,后世即使经济提上去了,大家兜里有了几个钱,可架不住各种各样的超市多啊。

有些地方一条街竟然有4家大型超市,密度大的超乎想象。

而观现在,步步升可以说是一支独秀,周边连个像样的竞争对手都没有。

不论是规模也好,还是品质、诚信、价格、内饰设计、服务水准和管理理念在这年头都超出同行一大截,简直是降维打击好伐,生意怎么可能不好?

在车内细致观察了会,卢安对下半年要开大型超市心里有底了,于是心情大好地调侃初见: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客流高峰期’这样的高端词汇?这可不像你。”

初见摸摸头,嘿嘿两声后,很是光棍地承认道:“我这是跟曾姐学的,平日里她总是抽空读捞什子经营管理方面的书籍。

她嘴上说的次数多了,我就在后面跟着捡了几个用来装逼。”

卢安听得哭笑不得,好想一巴掌呼死他。

咋就那么中二咧?

同样是人,同样是爹妈生的,差不多同时跟着自己,一个勤奋好学,一个天天就知道用蛮力做事,差别有如阿根廷足球队和国足,压根就不是一个维度的物种。

见他下意识往后缩脖子,卢安放下手,没好气道:“下车,跟我进去看看。”

“好嘞!”

初见赶忙跑下去,狗腿式地帮着拉开车门。

跟随人流走到门前,卢安忽地停住了脚步,看初见人模狗样地在旁边跟着,他揉揉眉心说:

“你给我买一顶鸭舌帽来,然后到外面等我。”

初见想了老半天才懂他的意思,这是学的电视里的?

要来微服私访那一套?

不过即便猜对了也不敢违拗,转身屁颠屁颠买帽子去了。

没多久,初见买了两顶帽子回来,一顶黑的,一顶绿的。

只见他献宝似地送到跟前:“哥,我挑了两个最帅气的,你要哪一个?”

卢安嘴角抽抽,伸手拿起黑色鸭舌帽戴头上,然后嫌弃地说:“绿的归你了。”

初见把绿色帽子戴头上,双手把正把正:“嘿嘿嘿,选帽子你眼光不如我,我觉得这个更潮,我刚才一眼就相中了它。”

小翠的名字含有绿色。

这二货又喜欢绿帽子……

卢安悄咪竖个大拇指,转身进了步步升。

虽然曾子芊已经有一个月不在这里了,但店内依旧井井有条,不管是货物摆放,还是卫生,还是服务,硬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爷已经不在江湖,但江湖中还流传着爷的传说”?

这样看来,曾子芊驾驭手下有点东西啊,是个人才。

快逛完时,在一拐角碰到了李冬,后者一身红色工作服,正在帮一众大妈称鸡蛋。

卢安躲在一边观察了会,两月不见,发现李冬仿佛变了个人。

不仅对顾客客客气气,连带那张笨拙的嘴巴子都变利索了,三言两语就和大妈们打成了一片,有说有笑。

有位大妈问:“李冬,你要开学了吧?”

李冬说:“阿姨,你说对了。”

大妈又问:“那以后还能在这里看到你不?”

在大妈的注视下,李冬化身为大暖男,亲切地说:“能啊,这公司是我叔叔开的,我放假就会过来兼职。”

大妈点了点头,带着一种莫名地满足地离开了。

等一帮大妈走得差不多了时,卢安顺手拿起一板鸡蛋放称台上。

见状,李冬习惯性地抓一个袋子帮他装鸡蛋,头也未抬。

卢安故意哑着嗓子问,“小哥,一斤大概几个鸡蛋?”

李冬还是没抬头:“小的8个左右,大的6、7个的也有。”

“那就差不多是八分钱一个鸡蛋?”

“是呀,你看我们这里的价格比外面便宜吧,外面的东西质量比我们差,单价却要一毛,有的甚至要一毛二。”

卢安换个话题逗他:“你们这除了卖鸡蛋,还卖人不?”

“啥?卖啥人?”李冬终于抬起了头。

卢安不让他看到正面,不着痕迹望向了别处:“就是你卖身不,我们老板娘看上了你,你出个价,多少钱一夜?”

老板娘看上了我?出个价钱?李冬头晕乎乎的,心想妈妈批哦,老子啥时候这么有魅力了,我那卢兄弟还差不多。

他下意识把头往卢安帽子底下钻,想要看清对方的长相。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下一瞬,李冬发出了猪叫声:“我艹!卢安我艹你大爷!老子天天在这里帮你做苦力,你跑到外面潇洒就算了,一回来就瞄上了我屁股,太他妈的气人了!”

李冬光速绕过打秤台,狠狠地一把抱住了他,抱离地面来了个360度旋转。

临了放下他给他肩膀一拳,肥硕地大嘴巴笑得合不拢嘴:“你小子终于晓得回来了,我都快熬成了苦哈哈!”

卢安捡起掉落在地的帽子,“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我刚才可是全瞧见了,你和那帮子大妈关系好的很,就差点哥哥妹妹叫上了呵。”

“哈哈,怎么的?就允许你有女人缘,不许我有啊?虽然那些是大妈,但也是异性啊,总比一帮携枪带棒的家伙强。”李冬一边挽尊,一边嘚瑟。

卢安伸手摸摸他的大肚子,“你这是吃尿素了?怎么胖成这样?二师兄都比不过你。”

李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神气地说:“这是一门学问,你这童子鸡不懂。

我家老曾就喜欢大肚子,说肉肉的有感觉,总爱把头枕在上面睡觉。”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曾子芊竟然还有这嗜好,奇葩啊!卢安服气了。

问:“你和曾子芊最近有联系没?”

李冬回答:“联系啊,他是我婆娘,敢不联系吗?一个星期通次电话。”

卢安问:“她跟你谈了那边工作上的事情没?”

提到这事,李冬声音变小了:“兄弟,你难道还不知道?过去一年多,她从不跟我说生意上的事,说这是商业机密,只跟老板汇报。”

话到这,他很是不爽,非常气愤地骂街:“你是她老板,我是她老公,合着我这个老公还不如你这个老板!”

卢安听乐了,开怀大笑。

许久不见,两人像老样子互相调侃一番后,卢安问:

“你在这里工作了快两月,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李冬脱口而出道:“团结!有朝气!”

卢安默默点了点头,和自己观察到的情形差不多。

原先还担心那些国营菜肉市场过来的老员工会出问题。

比如怠工啊、散漫啊、消极和挑刺找茬啊等老毛病。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他也就放心了。

不一会,有一队大妈大婶来打秤了,李冬立马丢下他跑了过去:“我先工作了,你也去忙,晚上咱兄弟一起吃个饭。”

接着他恶狠狠地补充一句:“你是资本家,你请客!”

卢安笑着说行。

哎,奶奶个熊的!感觉李冬是真真变了!

这个状态变得比上辈子还要好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都要归功于曾子芊的功劳。

这就是论一个男人背后有一个优秀女人的重要性。

又在店内暗暗走访了一遍,卢安派人把初见叫进来,然后开始查看这两月的账本。见查不出问题后,后面的倒是没过问了。

下午两点左右,卢安把一个黑色塑料袋装入背包中、随后走出了步步升门店,里面是30万。

初见不放心,怕他出意外,还特意吊在后边。

去银行的路上,卢安在一个十字路口遇到了熟人,肖雅婷。

旁边还有她姐姐肖叶晴。

卢安看到姐妹俩时,两姐妹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他。

不同于妹妹肖雅婷地主动招呼,肖叶晴看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出于业绩压力,以前曾考虑过用身体留住卢安这个大金主,可卢安根本不给机会哇,还是把存款分流到了其它银行。

“卢安,你吃中饭了没?”

肖雅婷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脸上都是热情洋溢的笑容。

卢安说:“吃了的,你呢?”

肖雅婷问“我刚从家里吃了过来,你这是去哪?”

卢安随意说:“去办点事。”

肖雅婷扫了眼他那鼓鼓囊囊的背包,走近一步低声询问:“去存钱?”

卢安略带深意地看着她眼睛,笑着没做声。

同时在思忖:根据过去一年的接触,按道理肖雅婷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啊,今天怎么赤果果地问出这种蠢问题?

难道和她姐姐有关?

接收到卢安带有压迫性的眼神,肖雅婷有些尴尬,但还是咬咬牙说:“卢安,晚上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闻言,卢安觉着自己可能猜对了,面前这姑娘有求于自己。

而求得是什么,不言而喻嘛,刚才对方已经给了答案。

听到妹妹这说辞,边上的肖叶晴脸色猛地生出变化,稍后又强迫自己把心情平复了下来。

把两姐妹的神情尽收眼底,卢安想了想说:“晚餐我跟人约好了,不……”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肖雅婷问:“那明天,明天有空吗?”

这么急切的?

卢安诧异,沉默片刻说:“这样吧,我先去办点事,咱等会再聊。”

肖雅婷好想央求他把钱存到姐姐所在的建行,可瞄眼凶神恶煞的初见后,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努力笑说:

“好,这里离南大不远,我到时候去校门口等你。”

卢安嗯一声,同肖叶晴点下头,越过两女走了过去。

穿过十字路口,卢安走了大约200米后,突地停下脚步。

扭头问初见:“问你个问题,如果有人有求于你,你会不会帮?”

没想到初见直接飚一句:“我只报恩,还报仇。”

碰到这二愣子,卢安气得蛋疼,“说人话!”

初见嘿然,“哥,我不傻,刚才那女的是你同学吧,我曾在南大校门口撞见过好几次,她和叶润姐走一起。”

卢安眉毛挑了挑:“捡重点说。”

怕挨打,初见先退后一步:“重点?重点就是这女的有求于哥你,她今后拿什么还?”

卢安抬腿就要踹他,可发现踹不到,差了点距离,于是叹口气说:“你怎么长歪成这个样子了。”

“长歪?”

初见挠挠头,道:“我和你不一样,读书不行,打架也不行,从小就只能拿命去挣钱养自己养妹妹,我们这种下九流混混做任何事都讲究一个回报,只有肚子饱了才敢想帮别人这种事。”

卢安问:“我记得你挺讲义气的,人快被捅死了都没出卖李家。”

初见把头摇得叮当响,犟嘴说:“哥,你别拿话骚我。李柔哥哥和李柔曾对我有恩,我怎么能背叛恩人,那和畜生有什么两样,我们哥几个吃不饱穿不好,但义气为先。”

卢安瞅了他一阵,没再这个问题上继续为难他,回到之前的话题:“要是有能力帮呢?”

初见收起刚才的嬉皮笑脸,低头认真地说:“换我,我会帮的吧,要是你和李柔兄妹不帮我,我早就像野狗一样死在了臭水沟里,这个垃圾世界还是得有人先伸出手的。”

这话虽然糙,但还挺在理。

卢安抬头望了望天,太阳高高挂在蓝蓝的天上,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生疼。

下一秒,他转身往来路返回。

快要靠近建设银行的时候,初见在背后冒然出声:“哥,你和李柔还有联系不?”

卢安问:“怎么了?你想见见她?”

初见像小鸡仔似地猛摇头:“我啥身份?她估计早就记不得我这号人了。

我只是好奇,在宝庆的时候,她对谁都不放在心上,包括她爸爸和哥哥嫂嫂,唯独记挂着哥你。

那天我记得特别清楚,她被人追杀快走投无路时,还遗憾说好想见你最后一面,说怕死了就没机会了。”

话到这,初见顿了顿,接着道:“快过去一年半了,李柔还像当初那么爱你吗?”

爱?

卢安并不觉得性格极度自我的李柔真的爱过自己。

她曾经可能对自己有好感,不岔被清水抢了先,然后设计报复清水。

后来经历家庭变故可能大彻大悟了,认清了内心,遂断了跟自己的联系。

他抬脚走进银行说:“李柔是一个缺乏信任感的人,怎么可能会真正爱上一个人?

那些年不过是一种执念罢了。”

缺乏信任感?执念?初见望着卢安的背影,尔后甩了甩脸皮子,似懂非懂地跟着走进银行。

此刻正是下午上班的时间段,大厅办理业务的各个窗口都排起了老长的队伍。甚至还有人因为插队的琐事在吵嘴。

不过这些都和他没甚干系,他如今是别人眼里的大款,去的是贵宾室。

见到卢安出现,见到卢安去而复返,vip室的肖叶晴眼睛瞬间放出万丈光芒,喜出望外地迎了过来,还亲自躬身倒了两杯水。

“卢先生,你来了。”

“嗯。”

此时vip室内没其他人,初见看到肖叶晴这幅样子,连水都没喝,就很有眼力价地退到了门外。

不过肖叶晴见子打子,很会来事,还是把水送到了门外的初见手里。

卢安接过杯子喝口水,随即放下杯子,从包里拿出黑色塑料袋放柜台上,把存折递到窗口说:

“存30万。”

肖叶晴办理业务还是那般熟练,接过存折、数钱、验真伪,没一会儿就弄好了。

等到卢安拿回存折要走人时,她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卢先生!”

卢安停在原地,侧身望着她。

肖叶晴双手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拳,松开,又握了握拳,又松开,最后一鼓作气地站起身、走过来问:

“等会是要去南大校门口跟雅婷见面吗?”

卢安点下头,没出声,静待下文。

见他定定地注视着自己,肖叶晴又有点紧张了,扭捏了好会才开口说:

“我能猜到小妹去找你为了何事,不过她还、还……

要是卢先生还能看我入眼,我、我愿意为卢先生做任何事。”

一句难以启齿地“任何事”出口,肖叶晴好像虚脱了一般,浑身无力,背后冒着大片大片冷汗,差点把白色制服衬衫浸湿。

卢安沉默了,也不急着走了。

稍后找个位置坐下问:“是遇到了难事?”

见卢安没有一走了之,肖叶晴松了口气,然后解释说:

“家里出现了一些变故,小妹现在有点病急乱投医,我怕她不顾一切地找你。”

卢安沉吟一番,问:“方便说说么?”

前面那种令人不齿的话都说出口了,此时的肖叶晴倒也不那么为难了,豁出去讲了家里变故。

原来前段时间肖家大哥因为下岗同妻子闹矛盾离了婚,后来借钱做生意又被骗子把钱骗光,一气之下想不通上吊自杀了。

身体本就不好的肖母得此噩耗,更是悲伤过度走了。

眼看着一夜之间唯一的儿子没了,老伴没了,儿媳妇离了,年老的肖父承受不住这个巨大打击,心梗发作,后面虽然抢救过来却只能躺在**靠药吊着一口气。

而上面的大姐同样也下岗了,家里就剩下了肖叶晴这一份工作……

听到“上吊自杀”四个字,卢安脑子就嗡嗡地乱,让他想到了自己父亲,想到了从童年一直延续到现在的那个噩梦。

真是一个悲惨的世界诶!

默默叹口气,卢安压了压情绪,再次问:“银行工作很有压力?”

肖叶晴想说点什么,可一下子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选择默认。

上头一个领导似乎看中了她的身子,几次暗示被她无视后,就一直用增加业绩指标的方法对她施压,要是连续几个月完不成业绩就得卷铺盖滚蛋。

对方目的就是逼她就范。

她没背景没人脉,家庭条件更是一言难尽,这年头怎么去完成业绩?除非老天看不过眼了,天降一个贵人给她。

其实她觉得找卢安未必有效,毕竟他是一个局外人,上头随便变个花招就能拿捏住她。妹妹想去求他无异于是在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当然了,肖叶晴还看透了一点:妹妹想用身体吊住眼前这个有钱人,以做金丝雀的代价为家里换一个机会。

至于机会是什么?

两姐妹也说不清楚,大概、大抵就是姐姐被银行炒了之后,能有一个去住,保留一个希望。

卢安本想问问每月吃药的花销大不大?但这话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不是废话么?

要是能抗住,那个平日里特别爱笑的肖雅婷怎么会不自爱?

真是没想到,短短一个暑假,金陵这样繁华地城市里却藏着这样的伤心事。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没钱闹的,没钱的时候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何况还是一个救父心切的肖雅婷。

卢安问:“肖雅婷和她男朋友关系怎么样了?”

肖叶晴抬头看了看他,“她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学,家里也遭到了下岗。”

得,言外之意就是谁也不比谁好,她男朋友家里估计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卢安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每个月的业绩划分是多少?”

肖叶晴犹豫着说了一个数。

卢安听了差点直冒白眼。

他娘的咧,这年头一个普通家庭一年能挣多少,能存多少?金陵又有几个人能拿出百万资金?

动不动就大几百万的存储业绩,不是故意把人往死路上逼么?

除非她家里有人在卖彩票。

或说现在彩票也还没出现啊,嚓,这最后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卢安说:“你有你那个领导的名片没?”

肖叶晴错愕,随即立马反应过来,一路小跑到柜台里去找,最后拿了两张名片出来。

一张是领导的。

一张是肖叶晴自己的。

见卢安盯着自己的名片打量,肖叶晴从头到脚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

嗯,羞耻感中间还夹杂一丝期待。相比那个肥头大耳的领导,她更愿意便宜了卢安。

当然,她怕妹妹走错路,也有用自己代替妹妹的意思。

再说,她身材比妹妹好,又经历过男女之事,在那方面只要自己舍得放下脸皮、主动投其所好的话,说不得会给卢安这种少年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卢安把两张名片揣兜里,起身说:“名片我先收了,下个月再见。”

一句“下个月再见”,肖叶晴一直比较忐忑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亲自送他到门口。

回到车上,卢安先是在位置上静坐一会,而后对初见说:“送我去南大。”

初见瞄了瞄他,到半路上猛地搓一句出来:“哥,我觉得她姐姐更有味道。”

“滚!”

卢安气得,出于本能就想踹他,可看他在开车,又收了脚,“你看上人家姐姐了?”

初见瓮声瓮气道:“我有小翠就够了,其她女人对我来说都是那、那……

哥,那戏里怎么说来着?”

卢安说:“红粉骷髅。”

“对!”

初见一拍大腿,叫喊道:“就是那红粉骷髅,我每上一次床,就要短寿几个小时。

一年要是上365次床,就要短寿几个月,要是再多个女人,嘿!不敢想!这是傻憨憨才干的事,我不要,我要活命。”

卢安幽幽地冷瞅着他:“车子靠边停,人滚蛋。”

“哥……”

“下车!”

面包车开走了,留下初见在马路边瑟瑟发抖地吃着灰:“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一分钟后。

初见猛捏自己的大腿,自言自语道:“我好像是说错话了,清水姐,南大还有个黄婷嫂子,哥,你一定要保重!”

建行到南大走路就十来分钟的样子,开车就更短了,几下几下就到。

把车停在两层小楼院子里,跟里面的初见妹妹打声招呼后,连屋都没进,就直直地往校门口行去。

肖雅婷果然在那,手里还拿着两瓶水。

看到他过来,连忙递了一瓶水给他:“卢安,这天好热,你喝口水。”

卢安接过水,却没喝,而是说了句:“我刚从建行过来,喝过水了。”

初听“建行”二字,肖雅婷脸上全是高兴,知道她之前的举动有效果了,给二姐增加了业绩。

可紧接着她又无比紧张地问:“你见到我二姐了?”

“见了,还聊了会天。”卢安没隐瞒。

心虚的肖雅婷突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睛盯着水泥地,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进去。

大家谁也不是傻子,卢安看似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点透了。她能凭借真才实学考上南大,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肖雅婷心存侥幸,垂死挣扎问:“我二姐都跟你说了?”

卢安意味深长地讲:“你二姐比你想像得要聪明。”

肖雅婷面色苍白,半晌嗫嚅道:“我还以为、还以为……”

场面一度死寂。

过了会,她歉意地开口:“我有自知之明,梦苏那么漂亮那么喜欢你,过去一年你都假装看不到。

我只是没办了,把认识的人都筛选了一遍,你是最有能力的,才想试一试,今天唐突你了,对不起!”

卢安安慰她:“不用说对不起,我来自农村,从小穷过、苦过,能理解你。”

这话他是说的真心实意,那些年都穷怕了。

或者说,如今这年头又有几个人没穷过?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谁也别瞧不起谁。

肖雅婷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卢安思量一番,问她:“你是不是知道我的钱是怎么来的?”

肖雅婷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知道。”

见他还看着自己,她解释:“我经常能在路上遇见今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人,有一次我好奇,就骑自行车跟了过去。

后面进了一家步步升门店,在里面我还看到了另一个女人,大家都叫她曾经理。”

原来如此,想来也是如此。

她跟叶润一个寝室,平常走得近,或多或少见过曾子芊同自己接触过。

人嘛,要是不注意,可能什么都联想不到。要是偶然撞见了一个节点,就豁然开朗了,平时不经意看到的东西就都能关联起来了。

很多事情的真相往往就是这样被发现的。

卢安笑着重复前面一句话:“你比我想象地要聪明。”

肖雅婷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良久鼓起勇气问:“那我二姐……?”

卢安从兜里掏出她二姐的名片,递过去。

这举动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在变相告诉她:你二姐和你存了一样的心思,她想代你做傻事,如今把名片给你,代表我卢安行事光明磊落。

盯着名片,肖雅婷先是不敢置信,接着又觉得理所当然。

末了再次道谢:“谢谢你,卢安,你是个好人。”

被人发了好人卡?

卢安笑了笑,好久没听人说自己是个好人了,自己对别人都是说“我不是一个好人”。

不过话说回来,能让他说出“我不是一个好人”的对象没几个,都是他想渣得对象,真真就坏的流脓。

他问:“你大姐还在找事做?”

肖雅婷回答:“好多人都下岗了,大家都在找事做,可事就那么多。”

卢安掏出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步步升曾经理的联系方式,让你大姐去找她。

那里的工资比一般地方高,只要你姐能吃苦不嫌累,是一个好去处。”

肖雅婷看着纸条问:“会不会让你为难?”

仅此一问,卢安就觉得这个姑娘心地不错,值得帮忖。

他说:“不会,步步升下半年要进行升级扩张,需要大量人手。”

闻言,肖雅婷没有负担地把纸条收了起来,心情稍微显得开心了几分。

认真对他说:“卢安,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卢安摆摆手,“不用,咱们是朋友,再说我也没帮到什么大忙。”

今天见面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歪的,两人没好聊多久就散了。

看到卢安过马路,看到背影越走越远,肖雅婷好想问问:卢安你为什么要帮我?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卢安还真没什么固定公式,只是一种偶然的行为罢了。

要说有一点因果,那就是“上吊自杀”触动了他,他恨这种事,也见不得这种事。

太阳仍旧在头顶上,时间尚早,卢安趁机去了一趟服装店。

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刘乐乐,她现在忙得很,一个人要同时服务四个顾客,口一直在那里噼里啪啦讲个不停。

卢安自来熟地找张凳子坐下,然后安静地看着店内发生的一切。

半个小时左右,刘乐乐终于得空了,拢共卖了6套衣服,收获不小。她笑嘻嘻地靠过来:

“老板,你可终于出现了,我家阿娟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两个月都没盼到你人。”

卢安问:“周娟呢,她人去哪了?”

刘乐乐回答:“你们真是不凑巧哦,她回了温州老家,昨天早上走的,说家里有点事。”

卢安问:“大概哪天过来?”

刘乐乐回话:“在家待不了多久,东南大学那边的新店马上要开业了,她会在28号之前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