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时间最浪漫,幽闭的环境最让人浮想。

凝望着床头柜上的苹果和小真人,俞莞之眸中水雾越来越弥漫,眼神越来越柔和。

有一瞬,她有一股跑去金陵见见这个小男人的冲动,敲开他的脑瓜子看看,为什么会想出这么个折磨人的法子?

揉了揉眉心,俞莞之起身离开时了卧室,先是找出换衣服在浴缸泡了个澡,然后来到沙发上,刚一坐,视线就落到了日历上。

日历上圈了两个日期:

12月2日

3月2日

定定地瞧着这两个日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违规了?

是不是还当数?

要知道虽然这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真人,可是却隔着电话听了他的声音,隔着电话她再一次享受了人间至乐。

拿起笔,她想改日子,把3月2日改成4月2日,算是重新开始。

可笔尖刚要落到日历上时,她又踟蹰了,徘徊了,犹豫了。

发呆良久过后,她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收了笔尖,拧好笔帽,把钢笔搁到了茶几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气?

可此时此刻,却遇到了这辈子最大的难题。

从小到大,超过一般人的聪慧和强大家世让她的人生变得顺风顺水,别人为之头疼的穷困、潦倒、不自信等,她通通都没有碰到。

但没想到,会在人生即将步入30岁的这个年龄当口,有一道未解之谜摆在她跟前,让她选择,让她绞尽脑汁去破解。

诚然,这个问题她完全可以仗着家世让小男人无法拒绝,以力破之。

可要真这般做了,俞莞之会自己瞧不起自己。

也必定得不到她想要的感情。

好吧,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没法再自欺欺人,她不得不承认,事情在演变,事情出乎了她的预料:从前几年觉得好玩而去挑逗他,到如今为他纠结矛盾,自己的立场一直在变,变得对他有了感情。

俞莞之虽然还分不清这感情属于哪类?

是爱情?

或仅仅是排解孤单的“伴侣”?

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感情属于哪一种,卢安给她带来了不一样的观感,带来了不一样的体验,是她做梦都没想过的美妙,她现在有点摆脱不掉。

或者说舍不得摆脱掉。

要不然人生再富足、拥有再多,也显得黯淡无光。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黑暗一层一层在渲染加深,俞莞之就那样独孤地静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

此时她的瞳孔没有焦距,没有去观望窗外的霓虹夜景,也没有倾听一波接一波的喧嚣声音,她在想,她在反思。

反思到底哪里出错了?

反思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方?

反思自己和卢安之间的友谊为什么会慢慢变质?

反思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放下高傲的?

是的,就是高傲!

过去30年,追他的男人数不胜数,几乎涉及到每个行业每个领域的精英,其中有几个人各方面都十分优秀,为止家里人都劝过她好几次,可她愣是一个都没看上,却偏偏对这个比自己小9岁的男人上了心。

思绪飘到91年。

思绪飘到3年前。

思绪飘到那个早秋,自己和他相识的那一天。

当初他还懵懂青涩,脸上稚气未脱,给人浓浓的娇嫩感。不过有一个地方非常独特,那就是与长相不匹配的眼神。

俞莞之到现在都还有清晰印象,初次见面在贵妃巷9号门牌大门口,卢安看向车里的自己时,停了两秒,随后就移开了,没有同龄人的视觉沉迷。

比如卢安的那个同伴李冬,每次见到自己都是目光乱撞,落荒而逃,但这现象并没有发生在卢安身上。

甚至相较于那些中年男人,卢安望向自己的目光都会沉稳很多,没有那么多浮躁和隐晦的贪婪,这让她好感大增。

随着接触,卢安的逆天画画天赋惊艳了她

随着接触,卢安的花心程度同样惊愕了她。

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同好几个女生纠缠不清。更让她无语且不敢想的是,其中还有一对姐妹花。

一对长相、气质、学历、身材和家世都称得上万里挑一的姐妹花。

尤其是孟清池,同为女人的俞莞之纵然对自己无比自信,却也十分欣赏对方的那份风情。

妹妹对他死缠烂打不放手,他转头却爱上了姐姐,试问怎么不心惊?

那时候俞莞之觉得这出戏好难得,她想看。

觉得这出戏好有味,她想看。

觉得这出戏发展下去必定惊心动魄,她好奇,她还是想看。

只是没想到发展着发展着,自己会从看戏人变成了戏中人。

入局了!

这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俞莞之暗暗反思,自己当初之所以会挑逗卢安,之所以会觉得玩弄他特别有趣,特别解压,关键就在于这个小男人的花心。

关键就在于这个小男人心里有人。

关键就在于这个小男人十分爱孟清池。

要是卢安心里没人,要是卢安没那么爱孟清池,要是她没察觉到孟清池在他心里的与众不同,俞莞之自认为不会去捉弄他,不会对他放下戒心。

对,就是放下戒心。

之所以对他没有严谨设防,思来想去,她得出了七大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卢安爱极了孟清池。

着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当时觉得,一个男人那么爱一个女人,应该不会再把精力放到其她女人身上,会从一而终。

可现实卢安给她上了一课。

狠狠上了一课!

等她回过味来时,等她知道卢安是个花心萝卜时,已经晚了,自己已经对他有了极其好的印象,自己已经和他私交甚厚了,这就从根本上瓦解了自己对他拉围墙、设防护网的必要阶段。

要是换做一般人,换做卢安是单身没对象,那从一开始接触起,俞莞之就会对他公事公办,对他有防范心,不会给他任何私下接触自己的机会。

如同过往她对待其他男人一样。

第二个原因是,卢安的画画技艺太过高超,天赋太过异禀,让她起了爱才之心。

试问17岁的年纪就能画出《永恒》这种超越宗师级的油画,试问17岁的年纪就能在画坛开宗立派,这是怎么样一种瑰宝?

自身对画画极为感兴趣、对画坛打算深耕的俞莞之怎么能拒绝的了这种**?

所以,从一开始,从一接触起,对他就是偏心的,给了别的男人无法比较的平台和机会,待在自己身边的机会,跟自己单独相处的机会。

第三个原因,就是两人的年龄差。

卢安小自己9岁,巨大的年龄差太过迷惑,这让她本能地、没过多的往那男女之情方面想,同面对其他男人相比,戒心没那么高。

后面发现他喜爱孟清池时,俞莞之心里更多的是一种看戏状态,还没从本质上清楚认识到这个小男人喜欢大姐姐,还没从本质上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危险当中了。

第四个原因,就是卢安的长相和气质。

不可否认,美好的事物总是会让人格外宽容对待的,俞莞之也不例外,卢安不俗的皮囊和气质挺符合她的眼缘,从而得到了优待。

第5个原因,就是卢安的家世。

当初俞莞之从周静妮和周昆口中得知卢安的凄惨身世时,从孟清池嘴里得知卢安有精神衰弱的情况时,生了同情心,这样的贫苦环境,有些冲击到了她。

她甚至换身份想过,要搁她是卢安,估计没那么乐观,估计除了学外,她也不会往其它方向发展。

但卢安却逆命而生,乘风而起,凤凰于飞,让俞莞之刮目相看。

第6个原因,也是让俞莞之目前最陷入困境的原因,这小男人年纪虽小,可调情手段却极其高明,让她欲罢不能。

她幻想过接吻,却没想过可以那样接吻。

她没想过一双手可以在自己身上有那么多花样。

她没想过饼干大的舌头可以让她欲生欲死,真是舍尖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那种触感和玄妙,她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历历在目,仿佛上一秒才发生。

她没想过,在情爱游戏中,牙齿都能发挥作用,摩挲着一拉一咬,自己心口位置就被他折腾的充血不已。每每回想起,身子骨就痒痒的难受。

她没想过,他隔着裤子都能手段频出,都能让她丢盔弃甲。

她更没想过,会迷恋他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厚实的、封闭的、有安全感的,还十分浪漫。

第7个原因,就是卢安的反差感。

当初一开始逗他时,这小男人显得极其害羞,不敢和自己眼睛对视,这让她觉着十分好玩。

可对视着对视着,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形势变了,猫鼠易主了,自己从把控方向的那个人变成了被迫人。

自己逗他,变成了自己要躲着他。

自己逗他,变成了他反过来吻住自己。

这种前后的巨大反差感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说实话,要是知道这小男人胆子那么大,她从一开始就不敢惹他,也不会惹他。

他就如同一个奥斯卡影帝一般,在这场攻守战场中,完美演绎了生涩和老手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让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就沦陷了。

当然了,除了这6个原因外,俞莞之自身也有两个原因,也正是这两个原因给了小男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一个是自己从没经历过感情。

快30岁的年岁让她羡慕那些有家庭、有对象的女人,她外表虽然很淡然,但毕竟是女人,也有自己的需求。

这种需求,有对爱情的渴望、有身体本能的生理需要,所以一接触到卢安这种对付女人极其高端的猎手,她不知不觉沉迷了。

另一个原因是她的心结。

或者说,正是因为心结,她才会愿意跟卢安频繁相处,要不然就算自己再怎么生理寂寞,发现不对劲时,也会从容地抽身而退。

因为只要她想,根本不会缺男人。

只要她想,也根本不缺嫁。

如此种种,如此多的巧合凑一块,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俞莞之在想:要不要现在彻底远离,自己从他的世界中消失?

可稍后又挣扎:离开他,难道让其他人替代他吗?难道让别人的双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来吗?

她从根本上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不易接受男人。

小男人的痕迹从无到有,无声无息花了3年时间才入心。

也正是因为这种传统,一旦接受了,骨子里反叛起来就快乐翻倍。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过了精细肉食,就很难再回去啃糠咽菜。

当然了,这个糠咽菜是指过去独守空房,忍耐寂寞。

**之事,就犹如一个潘多拉魔盒,不打开不接触还好,一旦接触打开了,就算俞莞之再高贵再清冽,但终究是一个女人,又如何独自面对先人几千年来都没法解决的问题?

这个晚上,注定是无眠之夜,俞莞之睁着眼睛到天亮。

这个晚上,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卢安突然把电话打到了她家里。

“俞姐,你睡了没?”

听到电话里这个熟悉又充满魔性的声音,俞莞之下意识想逃避,想挂断,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忍着没这么做:“没,才歇下来。”

卢安问:“有没有收到了我的礼物?”

俞莞之心突了一下:“有收到,还没拆开,你给我寄的什么?”

还没拆开?

卢安手指头点了点听筒,饶有意味地说:“如果我告诉你,寄的是勇气,你信不?”

俞莞之右手撩下头发,随后假装若无其事地会心一笑:“小弟弟,你不如说是爱情。”

卢安没有正面接“爱情”这个话题,而是说:“我们已经不上课了,想着趁这会功夫去一趟工作室,把《约定》录制出来,你有时间不?一起吃个饭,算是咱今年的告别礼。”

俞莞之问:“具体什么时候过来?”

卢安说:“这个周末。”

俞莞之看了看日历,周末就是15号和16号。

她沉吟一番,道:“最近我要去一趟美国,不一定赶得回来,得到时候再看。”

“哦,这样啊,那我下个周末过来吧。”卢安瞬间改了日期。

俞莞之一滞,知道上当了,本欲脱口而出“下个周末也不一定有时间”,但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能静默。

这个电话不知道是怎么挂的,一晚没睡的女人精神再次恍惚,再次没了睡意。

其实她要是知晓卢安只是象征性地试探一下,并不真的打算逼她见面,心里可能会释怀许多。

都道关心则乱,遇到了感情上的事,再聪慧的女人也一样被困扰,这和智商无关,而是跟经验有关。

她一张白纸,面对的是一个老油条,怎么可能是对手?

把听筒放回去,卢安喝了口茶。

经过刚才短短几分钟的交谈,他敢打赌这姐儿已经拆开了石膏雕塑,不过他并不想为难她,所以没当场拆穿,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是俞姐,他得保持一份尊重。

又是连着喝了几大口茶,直到把水杯里的茶喝完,他才再次拿起电话,给工作室打了过去。

这次接电话的是萝卜丝:“谁?”

“我。”

“卢安?”

“嗯,这个周末我来录制一首歌,跟你约个时间。”

萝卜丝失声:“新歌?”

卢安回答:“当然。”

萝卜丝麻了,“周末本来打算出海钓鱼,你星期六过来,还是星期天?”

闻言,卢安把时间定在了星期六中午。

萝卜丝说:“知道了,没事就挂了。”

卢安把听筒从左手换到右手,“诶,不对劲,你好像不欢迎我?”

萝卜丝很是郁闷:“你有见过群演和主演有共同话题的?”

卢安听得大乐,笑着挂了电话。

又是星期二,想着有阵子没跟曾子芊碰面了,收拾一番,他去了英语角。

每次来英语角,他会都见到许许多多的新面孔,尤其是大一新生,对学习英语、对用口语和别人交流,显得非常热衷。

在这地方混了一年多了,他总结出了有四类人喜欢来英语角。

一是想着出国留学的,这类人是主力军。

二是英语专业的,或者真正想要掌握好英语这门语言的,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锻炼自己。

三是新生,他们对大学生活充满了好奇和新鲜感,对未来有着野心勃勃的规划,大浪淘沙的一年过后,到大二时,这类人十不存一。

最后就是他这种了,来英语角目的不是学英语,或有其他事,或者干脆就是奔着妹子来的。

进场就看到了陈麦,这凶妞正跟一伙人围着交谈世界杯,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国人有老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金发碧眼的外教

还别说,这女外教身材蛮饱满,前凸后翘,没个20厘米估计探不到底。

女外教似乎不认识卢安,见卢安视线扫过几人,还特意笑着打了声招呼:“hi……”

卢安跟着“hi”了声,算是打了招呼。

等他走过去后,男外教对女外教说:“Lilith,你不认识他?”

“认识他?他很有名吗?”女教授意外,反应过来如是问。

男外教说,“当然很有名,他是卢安。”

“哦,我的天,他就是卢安?我在德国都听过他的名字。”Lilith表示很开心,没想到今天能遇到卢安。

陈麦把这一切冷冷地看在眼里,心想小炉子这么出名了?心想这女外教真是骚的可以,估计小炉子勾勾手就弄上床。

眼角余光跟随卢安身影移动而移动,当卢安走到半路突然回身看过来时,陈麦匆忙收回目光,不着痕迹望向了别处。

“咦,难道自己错觉了?这凶妞没在注视自己?”卢安这般思忖着,走向了曾子芊。

今天初云也来了,背着一个黑色书包。

“老板。”

“卢哥。”

见他过来,两女起身迎接。

卢安对两人颔首示意,然后问曾子芊,“今天怎么没去找外教聊天?”

曾子芊说:“初云妹子第一次来,我带她熟悉下环境。”

原来如此,卢安问起了正事:“东久物流公司情况怎么样了?”

“昨天刚签完合同,价格定在72万,今天杨雪和初见带着人过去验查接收去了。”曾子芊如是告诉他。

72万么,比当时在会议室预估的还要低3万,卢安十分满意。

接下来,两人就苏南的四家超市交换了一些意见,得知四家超市都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装修时,卢安表示等考完试,会过去实地走访一遍。

聊完超市的事情,曾子芊主动闭嘴了,把话题交给了初云。

从打工妹蜕变成一方主事人,初云有些不太适应身份的骤然转换,但还是努力说:“卢哥,这是12月金龙鱼油和康师傅牛肉面的利润,36万。”

卢安接过黑色背包,点点头,尔后询问了一些详细情况,接着还鼓励了这个小姑娘一番。

十来分钟后,初云突然问了两人一个问题,“卢哥,曾姐,我以后还能回到步步升超市吗?”

曾子芊看眼他,没说话。

卢安问:“你想回步步升?”

初云说:“我更喜欢步步升超市的环境氛围。”

卢安思考一番,“你是觉得步步升超市前景更广阔,对吧?”

小心思被说中了,初云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说:“我就是想离你们近一点。”

卢安点头,能理解,毕竟这小丫头才18岁,在法律上今年也才正式成年,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可以,不过我建议你再认真考虑一下,批发门店虽然小,但你是老大,事事要经过你,这样最能锻炼人。

当然了,卢哥是通情达理的人,下次见面你要是还坚持回超市,我允许你回来。”

“谢谢卢哥。”初云有些忐忑,然后退到了一边。

卢安给曾子芊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表示回去后好好做她思想工作。

要分开前,卢安想到了答应初见今年开奥迪回去帮他撑场子的事,于是对曾子芊说:“步步升超市摊子越来越大,跟领导打交道也越来越多,你回头置办两辆好一点的车用来撑场面。”

曾子芊问:“什么车合适?”

卢安说:“奥迪吧,我看奥迪就挺不错。”

曾子芊把这事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