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安曾听一个中班车老司机讲过,这年头每条路线都有固定的扒手团伙作案。
司机每次看到扒手准时准点拦路要上车时,不敢不停车。
有良心的最多提醒乘客一句:不要睡觉,小心扒手,看管好自己的财物。
回去的路上,卢安总结了今天的考察:挣钱的衣食住行四大类,衣食住这三者可以放弃了。
他有自知之明,不是相关能力不够,就是本钱不行,或者被其它条件限制。
不过他也不是没一点收获。
通过走访,卢安发现两个有趣的现象。
第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他竟然在贵妃酒店门口看到了一个给人画速写肖像画的女生。
卢安在女生后背站了有十多分钟,基本判断这女生是美工技校的学生,家境应该不错,随身提包中竟然有十多瓶不同种类的丙烯画颜料。
在宝庆学生圈里,私下流行一句这样的顺口溜:
一中傻,二中邪,夜校盛产小破鞋;
纺专穷,财专富,美校赛过母老虎。
对应的是:一中女生都是书呆子;二中女生邪门,既会读书还古灵精怪。
夜校就不说了,社会上的女人居多,混酒吧、谈恋爱、打胎是家常便饭。
纺织中学的女生穷,财经中学的女孩家里都有钱。
最后是工艺美术学校的女学生又“胸”又恶,往往胸大、长相漂亮的女生手里却拎一把美工刀。也真是难为男人了。
卢安观看了一会,感叹:女生的速写过于注重线条和结构,没有穿插,缺乏意境,就这天赋,学美术是非常浪费时间的,她和她的丙烯画颜料需要我安慰呐。
第二个有趣的现象是:街面上但凡要点手艺的营生,生意往往都非常好。
比如补鞋匠啊、街边裁缝师傅啊、理发啊、修理铺……
而说到修理铺,卢安就自发想到了修自行车,这手艺他也会。
卢学平的亲哥卢学友,是城西一家国企化工厂的老钳工,上班没事做就喜欢偷偷溜出来摆摊修理自行车。
上辈子高考后,得知卢安为大学费用发愁时,这大堂叔曾让他去帮忙修自行车,每天少的话能挣几块,多的几十,从没空军过。
修车生意这么好做,原因在于这年月人们出行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
尤其是那些卷烟厂、化工厂、糖精厂、农药厂、饲料厂和纺织厂等国企员工,自行车几乎人手一辆。
那句“我国是自行车王国”真不是吹的。
路面上有修自行车的吗?
有,当然有。
不过大多和堂叔卢学友一样,都是一些国企技工上班不安分、跑来捞外快的。
为此,卢安都想好对付他们的招了。
要是自己做修车这块,如果附近有不识相的修理师傅跟他抢地盘的话,他就向对方公司举报,丫的看你是要铁饭碗工作?还是图这点小钱?
现在可是91年啊,下岗潮还没开始,工人在社会上的地位还很高。
这时候大家都还意识不到马上会迎来巨变,国家会实施国企改革,会下岗。
在工人家庭的传统思想里,国企工作岗位最是珍贵,是传家宝,是可以传给后代的铁饭碗,是香饽饽。
这么讲吧,如果在过去三十年你是一名国企工人,就算长得歪瓜裂枣都能找到媳妇,在相亲市场中就是这么受欢迎。
所以,要是抢地盘把他得罪狠了,那肯定是一举报一个准嗬。
……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巷子里除了几个鬼鬼祟祟外出找小姐的大龄光棍外,就剩下夜班回来的工人了,很是安静。
连着走了好几个小时,出了一身汗,把屋里收拾一番,卢安找出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由于贵妃巷是老式格局,没有淋浴间这种高档设计,每家每户洗澡时都是自己想办法。
卢安这种独门小院还好,这种天气直接站在院子里,打井水冲凉就可,很是方便。
而像旁边的7号门牌和10门牌都是4层楼高的筒子楼,洗个澡就十分遭罪了。没有自来水,也没落水管,厨房在一楼公共大间,洗澡用的冷水和热水都得用铝桶往上提,家家户户备有木制圆形澡盆,洗完后用一个铁皮勺子将脏水重新舀进铝桶,拎至外边倒掉。整个过程繁琐复杂,比**还麻烦。
脚踩塑料白板凉鞋,穿个大裤衩,卢安洗了重生后的第一个澡。
一桶桶透心凉的冷水从头浇下,全身透出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爽利劲儿,就是舒服,舒服的快要死了。
忽然,提起第四桶水准备冲最后一下的卢安回忆起了什么?
骤然转身望向10号门牌2楼第3间,发现窗子上有一张人脸,那是35岁左右的张寡妇。
寂静中,两人隔空对望,视线在这一刻凝固,猛烈窒息。
要人命了!这恐怖的一幕差点把卢安吓晕过去。
果然一直在偷窥自己,就是不出声,黑夜里,人脸就像一张遗照挂在窗玻璃后面,惨嗖嗖的。
缓过来的卢安深呼吸一口气,把铝桶横在裤裆前面,定了定神。
喊:“张阿姨,你这太恶劣了!得给钱!”
“砰!”地一声巨响,一个破碗从二楼扔到院子里,砸出无数碎片。
卢安眼疾手快地往后迅速退几步,再次朝上喊:“双倍!”
张寡妇依然不出声,隔着玻璃窗无声冷笑一下,把窗帘拉上,把电灯拉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尼玛,就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偷窥者,简直太嚣张了!
就在这时,10号门牌3楼探出一个头,大声喊:“卢安,张寡妇馋你很久了,你就从了她吧!”
“给老娘滚!!!”
卢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张寡妇的彪悍声音已经刺破了苍穹,吓得3楼的大脑袋赶紧缩回去。
“哈哈哈……!”
霎时,整个贵妃巷传来了一阵恶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