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很累。”

夏心语说实话的方式是用心语。

而陈源更极端,你从他嘴里听不到实话。

“啊?”夏心语愣了一下,然后摸着自己的脸,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我是有黑眼圈了吗?还是说,一天之内老了不少?”

“不是。”陈源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今天忙了一天,看着就累,我来下面条吧。”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未老先衰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夏心语其实以为陈源说自己很累,是有什么别的意思,或者说等下有什么别的举动。

毕竟,刚才的气氛有些合适。

显然,她想多了。

【不过如果刚才你】

夏心语的心声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陈源突然意识到这不正常,所以很快就想到一个可能性——我超,是我的超能力每周刷新!

被刷新很正常,但她刚才明显要说什么很关键的话,超子你在干神魔?!

稍等,按照上一周的逻辑,是不是我努力的想要倾听夏心语的心声,我就能够听到?

这样想的陈源,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渴求水的人,寻找那刚开始烦的雅痞,但陡然失去后,又突然十分怀念的能力。

很快的,就像是续上了电池一样,果然奏效了。

【我可能会完全受不了】

啊?

刚才如果我怎么样,你会完全受不了?

不是,超子你踏马的是人吗?

关键部分给我全踏马剪了?

上辈子在起点干审核的吧?

“我来吧,你不会用这灶的。”

夏心语只是一笑,坐到了一个土灶前的小凳上,将一把芒草点燃,然后扔进灶里。

草烧到正旺后,便丢进去柴。

陈源看到旁边有煤气灶,所以不解的问道:“是煤气用完了吗?”

“嗯,今天刚回家就发现煤气没了。送煤气的人说明天才能来,就只能用柴火灶了。”夏心语解释道,“其实,这灶我也好久没用过了。”

“我会。”说着陈源就走到了夏心语旁边,让她起身,自己往里面添柴火,然后用火钳在里面翻动,将火引得更旺。

坐在陈源身后的夏心语双手托腮,盯着他,打趣道:“你还挺能干的嘛。”

“外婆家住和祥的乡下,也有这种灶,我以前经常用这个烤红薯吃。”

陈源是一个为了吃动手能力极强的人。

别的人回乡都是,外孙盯上哪只动物,外公外婆就会宰掉哪只让它成为晚餐的主角。

陈源不同。

姥爷,这只鸡死了,但应该不是鸡瘟,可能是头部受到重伤。

你要吃跟姥爷说就行了,不用亲自去杀的,好孩子,把钢管放下吧。

“嗯,锅热了,我下面了。”

见这口大黑锅已经冒出热气,夏心语把油壶里的油倒了一些,油热后煎了两个鸡蛋,双面煎至金黄。同时,将刚才按下开关的电热水壶里的水倒了进去,待到热水沸腾,鸡蛋汤发白,就将一把面条下了进去。

“今晚要守灵,你还是稍微吃一点吧。”陈源说。

“不用了,不是很饿。”

夏心语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不知道饿,明明并没有吃多少,这可能就是饿过了失去知觉了吧。

在面快要好时,她在四周找了一下,发现了过年还没吃完的腊肉,所以又切了一些肉放进锅里。

据陈源所见的,夏心语的家境并不算差,楼房跟邻居的差不多,就是稍微旧了一点,家里家具也很齐全。只是因为父母双亡,家里没人打理经营,她又是刚回来,所以看起来物资不是特别丰富。

“吃辣椒吗?我去院子里再摘点辣椒。”

但是看得出来,她想把这碗面做得尽量丰盛,哪怕是去黑黢黢的后院摘菜。

“你们荆南的辣椒我怎么敢挑战的。”

陈源主动用碗把面条添到自己碗里,坐在厨房的木桌边,毫不别扭的吃了起来,并反客为主道:“你坐下好好休息,就当我们还在夏海。”

夏心语撑出笑容,坐到了陈源对面,然后有些苦涩的叹息道:“我好想现在就跟你回夏海啊。”

“果然很累啊。”

“嗯,很累。”夏心语点头,老实的说道,“虽然别人都是好心,让我节哀,让我坚强走下去,但每次都要作出笑容的回应,就像是机器人一样,感觉怪怪的。”

忙碌的确是可以掩盖悲伤。

但当忙碌结束后,松懈时的那一刻,那真是万千疲惫涌入心头。此刻的夏心语,就有点承受不住了,所以她趴在桌面上,枕着自己的手背,打算小眯一会儿。

然而刚趴下,便有手指轻轻点着自己脑袋。

夏心语不解抬起头时,陈源一只比自己而言宽大多了的手,便放在了她的面前。她很快就懂了,所以也没客气,把额头搭在了陈源的手背上。

“接触面积越小压强越大,用我的手睡得会稍微舒服一点。”陈源解释道。

夏心语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开玩笑的说道:“是的,比枕头还舒服,还有加热功能。”

一般人都会觉得自己是那种容易害羞的内向女孩。

但夏心语知道,陈源的羞点比自己还低,只是那张脸能够绷住表情,同时也能一本正经的说一些违心话,所以看起来高冷淡定的样子。

实际上,他可能比自己还扭捏。

夏心语就这样睡着,而陈源则是化身独臂大侠,尽可能矜持的单手面条。

倒不是心宝下的面不好吃,哪怕是她的水煮蛋,也有美少女加持,不可能不好吃。搁以前的自己,这碗腊肉鸡蛋面早就风暴吸入,一哧溜嗦完。

但‘我特么吃吃吃’也是要根据场合触发的。

比如此刻,安静的嗦没什么不好。

看着在灯泡昏黄灯光下,身着孝服孝帽,气质尤为清冷的夏心语,他愈发的想知道刚才超能力被刷掉时,没听到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如果你刚才想_______,我可能会完全受不了。

这个下划线填空,比数学十六题还难。

关键是,真不能乱猜。

不过‘把手给我当枕头’这个答案应该能排除。

毕竟现在的她,睡得很安心。

“心语姐……”

就在这时,那个表弟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陈源回过头,夏心语也抬起头,莫名紧张的二人,僵硬的看向了那个比他们还要僵硬的表弟。

空气,短暂的凝结。

“舟舟你——”

夏心语感到头疼,为什么进来的唯独是这个表弟。

为什么不能是这个表弟,原因马上你就能知道了。“我爸说楼上的床铺好被子了,陈源锅锅可以跟姐姐一起睡……不是,陈源锅锅可以睡姐姐的床!”

乱说什么啊笨弟弟!

夏心语被这一句话整红,而罪魁祸首表弟说完后,就慌张的跑走。

“他…见到你紧张了,所以不会说话。”极度羞耻的看着陈源,夏心语连忙说道,“你快吃面吧,吃完之后去休息,睡我的房间,那里打扫过。”

“你们这口音真有意思……”

面对这种情形,陈源是懂得缓解尴尬的。

不过他的确觉得有意思,在这之前,他对于荆南方言最多的了解就是——当地人如果喜欢你,会友好的称呼你为乡里别。

至于这个‘锅锅’……

听到之后,还是有点绷不住。

但这方言应该分人,说话好听的女生如果说的话……

“陈源锅锅。”

“……”夏心语突然一句可爱俏皮的方言女声,差点把陈源心脏搞停。

就像是有什么很甜很甜的东西在胸腔里化开一样,直击灵魂。

朝闻道,夕死可矣。

好像现在死了,也没啥……

“的意思就是陈源哥哥,这个听懂了吗?”看着僵住的陈源,夏心语正儿八经的解释道。

淦,是给我解释啊!

“懂的。”

低下头,陈源嗦起了再不吃就坨了的面,故作镇定。

踏马的,我差点答应了!

超子你不来我真的烦。

还有,超子你个畜生刷的超能力是什么?

来点作用啊超子!

在陈源因为那一瞬间的失态而破绽百出,只能闷头吃面时,夏心语侧视着他,掩着嘴巴,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她发誓自己只是想逗逗陈源,没想到攻击性是这么强的。

男生啊,怎么就这么喜欢别人叫他哥哥呢?

好奇怪啊。

如果陈源用方言叫我心语姐姐,我肯定没什么感觉。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完全听不懂海东那边的方言。

“你今天来这里,坐的是高铁……回去的话,应该也要坐高铁。”夏心语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身上有钱吗?又是找周宇劫的吗?”

“劫两千块钱那就真是劫了。”

超过两千都能立案了。

“那是?”夏心语问。

难道他来这里的事情,已经跟爸爸妈妈说过了?

“这是男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说出来后,老陈就会死。

当然,并不是因为他给自己钱的行为不对,如果妈妈知道了也会给。

而是在陈家。

老东西他,僭越了。

“男人的秘密……”夏心语越听越觉得可疑,并且追问道,“而且两千,为什么这么多?”

是两千五。

面对她的重重疑惑,陈源将一封半厚的白事封包拿出,用双手交于夏心语:“节哀顺变的社交辞令我就不说了,有什么难过的事情,直接跟我说。”

陈源罕有直球。

但这一刻,他很真诚。真诚到夏心语不去多的过问,收下了这封白包。

“你吃完就来灵堂这边吧,我就先过去了。”

“嗯,去吧。”

从下午到现在,陈源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所以他还是很饿的,既然只剩下一个人,那就能触发被动技能——我特么吃吃吃。

将白包攥在手心里,夏心语低着头,往灵堂那边走去。

然而刚出来,就发现在灵棚下面,自己两个他们彼此之间并无血缘关系的表弟,凑在了一起。

其中大舅的儿子许舟,把手伸出去,放在了桌上,姑姑的儿子郑明浩则是把额头压在手上……

“感觉也没多舒服啊。”

“我只是说他们是这样做的……”许舟解释一半,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凉凉的风吹来,恐惧让他下意识道,“松手松手!”

“我再感受一下,没有爱情加持的话,这样枕头到底舒不舒服……”

“舒服吗?”

“他手太小了,如果像陈源哥哥那样的话……啊!”

郑明浩惊愕的抬起头,就看到了夏心语的凝视。

以及一旁咬着牙齿,恨不得用眼神发激光把自己射死的许舟——踏马的,再跟你玩我是狗!

“你们两个要是到处乱说什么。”用手指指着二人,夏心语语气冷静的提醒道,“过年就等着收到四初密卷当礼物了。”

“不要啊姐姐,我绝对守口如瓶!”郑明浩双手合十的道歉。

“……”

对于这个警告,许舟微妙的愣住了。

直到郑明浩痛苦的对他吼道:“你根本就不懂四初密卷!”

“竟,恐怖如斯?”

在韶乡市区读初中的许舟并不理解这种东西。

他只知道心语姐在城市,最好的高中里,读最好的班,是一个很牛逼的学霸。

“不过,如果你们能够老实交代一些事情,我决定暂时不送你们四初密卷。”

“交代交代,我全交代!”

害怕四初密卷如虎的郑明浩就像是那没骨气的罕见一样,还没开始拷打就屈服了。

“我说。”

夏心语转头看了眼厨房,发现他还没出来后,重新看向二人,嘴角含笑,但又笑得很不明显的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聊陈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