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通宵了?这边又用不着你。”迟默这句话不用想也知道是对沈初说的,估计他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刚刚沈初刚刚对肖洛叽里咕噜说了一些什么。
“……我,过来看看,马上就回去补觉。”沈初猝不及防给迟默逮了个正着,知道这小祖宗可能也是怕他对这小祖宗奶奶诋毁他些什么,所以急哄哄地过来就要赶人。但是……这小祖宗昨天晚上确实是逼着他把吻戏剪好然后高高兴兴地拷走了好吗!那个时候都凌晨四点了,四点!也不知道小祖宗是不是什么不用睡觉的怪物变的,现在竟然还能精神抖擞地站在这里……
反观肖洛在边上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还对迟默的话报以赞同,简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那你走吧。”迟默眼睛一斜直接撂了一句话让他快点滚蛋,反手牵住肖洛,扔下沈初就往片场里面走。
“我……”沈初心态立马崩了,想当初他为了找肖洛也不知道给那个娱乐公司打了多少个电话,还辛辛苦苦找片场找剧组找美工,为了给他们俩制造机会折腾个MV出来简直头发都要忙活白了,现在这算个怎么回事?这河都还没过桥已经给他拆了是吧??
沈初转身钻进外面迟默的保姆车里头,打算在里面先睡个一会儿再出来,反正就不走!迟默想支开他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士?那不可能!专业的电灯泡绝不服输!
肖洛接下来的第一条戏就在海棠树下,这会儿换了凤兮家的江南,依旧是千金难求的绝版汉服,TB上复刻多得满天飞,肖洛甚至也忍不住买了一套高仿,但不得不说原版就是原版,不单单是面料和刺绣,就连裙子上渐变的色块都高明得多,靛青、湛蓝、水绿、桃红,一层一层如同墨莲一般绽开在浅色的面料上,明明每一种色彩都花哨至极,却丝毫显不出半点跳脱或是廉价,反而和谐得如一瓢秀美的江南春景,噙了一口寒烟,氤氲着笔墨。
迟默这会儿也披了件月白的大袖衫,袖口染了斑驳的墨竹,里面是很普通的白色交领,和肖洛的一身比起来更素,却衬极了他的肤色,卸下了昨晚的醉酒妆,今天便显得格外清爽,光是站在那里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到了一个极点。
而且两人今日的服装色调都偏亮,隐约有点呼应的意思,加上取景又明亮了许多,也没了其他的群众演员,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镜头里,画面就干净和谐得要命。
海棠树下的石桌石凳都被拭得很干净了,上头设了一局围棋,黑子白子圆润而通透,捏起来质感极好。大概是导演组的人有会下棋的,棋局上的子下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第七场第一条——action!”高导看镜头里的两人就位,立马便打板开拍。
其实这第七场的戏份对肖洛来说是蛮简单的,而且剧本也非常直接粗暴,无非就是两人对坐,肖洛执黑子,迟默执白子,她只用认真地下棋,偶尔抬个头对视一下眼神里满是“不可言说”的情愫便是,这对于肖洛来说……就是一比一本色出演,谁没事抬头看一眼迟默这种长相,那都得“不可言说”好么?
迟默的手本来就很好看,骨骼修长,皮肤白皙,但丝毫不给人病态纤弱的感觉,反而指节分明又不显粗粝,摸上去大概会像什么绝佳的玉石,沁凉而有力。此刻摸了一粒白棋出来,在白天饱和度极高的光强下,便显得指尖和白棋都像是透明了一般,美不胜收。
迟默不见如何犹豫就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字,肖洛反正也不懂他是真的会下棋还是就装个模样,这会儿也只得从棋盒里摸了颗黑子出来,装作非常认真地沉思。想着临月这种知书达理琴棋书画类型的肯定会下棋,但是她肖洛就一窍不通啊,手指在棋局上微微悬着,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胡乱下一通还是怎么……
肖洛抬起头,对上迟默的眼睛,带着略微的恳切的哀求,甚至还有点心虚和赧然。管他呢,江风下棋肯定更厉害,临月这会儿刚有了男人小小耍赖一下也在情理之中吧……
只是迟默这会儿看她的这种眼神简直让她心脏缩紧,有点hold不住。虽然也知道是在拍戏,可是那种……爱意满满,没错就只能形容为爱意满满的眼神不要太真好吗,肖洛觉得自己可能会当场晕厥,一脑袋砸烂了眼下这棋局。
迟默忍不住一笑,那双漆黑的眼睛霎时带满粲然,他的眼睛从来就很吸引人,沉静得有如一汪深潭,这会儿微微弯起,便更有漂亮的神韵,眼底几乎融化的笑意更是满得要溢出来。
肖洛反正已经是神魂颠倒,完全在凭借自己不靠谱的本能做反应。丝毫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管理已经完全失灵,痴汉笑什么全都摊开来摆在脸上。
所以究竟是当初的什么错觉使然,让肖洛认为迟默是一个清冷高贵不惹凡尘不坠情网的高岭之花?是单纯天真懵懂可爱不会撩妹的耿直小闷骚?现在接触了不到两天她已经觉得不对劲儿了……这明明不止是会撩,而且是撩到鼻血狂撒恐怖如凶杀案现场的会撩啊!
迟默觉得肖洛可能是有某种魔力吧,不管是她的什么表情,在他看来都觉得可爱得让人发笑。这会儿便伸手握在肖洛执子的手上,微微向前一牵,将她手中的黑棋按在棋局上。
肖洛等子落下之后才反应过来,竟然真的还能有这种“老公快来教我作弊”的操作啊!
迟默歪着头,看肖洛的神情中带了些痞气的嘲笑。可这虽然是嘲笑吧,又莫名的很宠溺。像是连空气都带上了腻人的气息,风起是为了把它吹散似的,恰好让一抹鲜艳的粉红色海棠花瓣轻轻坠下,从两人的上方滑过,最后落在洁白的石凳边上……
“卡!”高导从屏幕后面站起身来,一面喊了一句。
肖洛赶紧站起来,觉得自己刚刚下棋的那只手现在烫得快烧起来,迟默的手其实和看起来的不大一样,触感反而是温热的。虽说他们昨天也不是没有牵过手,但总归像是无意之举,触感就有些不太清晰了。可是现在这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之下,他公然搭小手,这个感觉就非常不一样了,微微带一点窃窃的高兴,像是……地下转正了?
虽然这个形容应该非常不准确,可肖洛就是这么觉得了。再想想他刚刚那个替肖洛下棋的动作,虽然剧本之中根本没有,但是他这么做起来简直再恰当不过,就是……老夫老妻的日常了啊!
“肖洛,第二条连着拍,换一下造型。”迟默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对肖洛说,只是又和昨天一样,拍完了戏就翻脸不认人。现在那神情别提有多专业多浩然正气了,仅仅是带着礼貌的温和。
不过昨天肖洛也认真分析了一下,最后认为这种心理落差完全就是迟默在戏里太深情的缘故,不然单看戏外的表现,他对她都还算亲切了……想明白之后肖洛今天的心态就端正多了。
但肖洛还是忍不住觉得还好也就拍个几天戏,否则每天这么大起大落的恐怕她会患上精神分裂的毛病,也不知道迟默是什么怪物变的,怎么这个入戏出戏的速度比她这个专业演员还要迅速?太吓人了吧……
后面的戏当然也基本不NG,走个机位打个光就能一条过,甚至不需要两个人单独对戏什么。
甚至于肖洛也觉得这拍得过度顺利了,不知道是迟默的演技太好以至于带她入戏,还是他们两个就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存在,反正后来高导已经不再看屏幕直接出来扛摄像机了来了……
不过中途不停地换服装和修改妆容还是耗费了不少时间,所以在打算开拍第四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剧组里的人大部分都饿得受不了,又深知高导一拍起来刹不住车的性格,也不管男女主角和导演了,大家伙儿的领了盒饭就在院子外面支了桌子椅子吃了起来。
肖洛和迟默两人只能隐约闻到一点外面的香味然后听自己的肚子在响空城计。这会儿的拍摄地点已经从前院移到了后院,后院是连着厢房的接近半开放式的木廊结构,木廊下种了一小块花圃,里面的花是临时移栽进去的蔷|薇。
摄像机周围现在只剩下两个摄像大哥,再加一个代笔画师,再多就是神采奕奕的导演。
肖洛此刻正靠在软榻之上,手上拿了一卷书懒洋洋地看着,左侧近距离地架了一个摄像头,她这时候真的已经饿到有气无力了,因此演起来不止是“像”字可以去形容。
她右边摆着一张高案,上头支着笔墨丹青,迟默一身藏蓝色长袍立于案后,此刻长睫微垂神色专注,执着毫笔点了朱砂细细地在宣纸上摹着……他的手很稳,原本还只是画院中的蔷|薇花,花了一朵、两朵,而后就索性移开了视线专心致志地看那软榻之上斜靠着的女子。
落笔之时不由自主地勾勒了一个纤美的人影,而后逐渐变得立体真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