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随意，但楚茵和桑砚一时都沉默下来。
半晌后，还是桑砚率先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也要去集训？”
楚茵要去集训的事情好歹之前还有个一二三预告，陆弋青的集训就显得格外悄然无息。
“集训多久啊？”最后还是桑砚率先反应过来，问道。
“一个半月吧。”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块蛋糕，“专业课的成绩我不太担心，就是担心文化课的成绩，这点就很羡慕楚茵了。”
跟楚茵一边画漫画一边还能考重点班的成绩不同，陆弋青基本上一直在中下游徘徊。
他一看书就犯困，身旁有两个学霸朋友都不行。
“每个人都有所长，像我半路出家，也要担心专业课成绩啊。”
楚茵安慰了他一句，却没想到他应得半点也不谦虚：“也是，那你要好好加油啊，我记得美院那边对专业课的成绩要求很高。”
“我现在的水平不行吗？”
“以后会行的。”
他勾着唇角，笑得格外讨打。
楚茵又沉默了两秒，震怒道：“我现在也行！你把我的蛋糕给还回来！”
陆弋青动作灵敏，闪身躲了出去。
一直到走出一班教室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才渐渐隐了下去。
其实集训这件事情他想了很久，直到前几天大家一起去旅游后，他才最终下定决心。
即便桑砚不再是汤圆，她和沈随之间，好像也没有任何人能再插足进去。
曾经未能说出口的告白，最终只能隐在自己的心底。
他需要时间和空间，让自己好好想一下。
最近他不知为何，总是会想起楚茵跟他说的，她会给他一段时间去思考。
给他一段时间，也就代表着仅有这段时间，如果在高考毕业时他仍旧没有给她答复，按照楚茵的性格，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陆弋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现在脑袋里乱得很。
自从确定楚茵和陆弋青都要去集训之后，桑砚就觉得日子过得像飞一样。
她每天都在数着日子过，偏偏越数日子便过得越快。
楚茵和陆弋青要去集训的日子在同一周，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一帮人干脆把送行宴放在同一天——学校旁边的大排档。
一伙人点了整整一桌的烧烤，吃到整整九点才全部吃完。
沈随照例站在桑砚身旁，准备送她回家；虽然楚茵的家就在附近，但学校晚上也没什么人，陆弋青去送她。
姜承张着嘴巴来回看了半天，最后委委屈屈地表示也能屈尊让方子旭送送他。
可惜方子旭给了他一个微笑后，毫不留情地骑车走了。
这餐送行宴吃得毫无送行的气氛，大家笑笑闹闹，没有一个人说离别的事情，只是不断幻想着等他们回来后一起奋斗的场景。
一个月听起来长，其实也很短。
就好比这个月，她总感觉还没过几天，日历就划到了最后一天。
自从汤圆受伤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进入过汤圆的体内。
沈随每天都会拍汤圆的照片给她，从对照物来看，汤圆的体型愈发变得壮硕起来。
而时间的痕迹也不仅如此——沈行之报了案，将池婕抓了进去。
原本清冷的校花一直尖叫，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没有伤人。
从结果上来说，她的确没有伤人，但从监控录像上来看，她的确有故意伤人的意图。
判定结果为轻伤害的故意伤害未遂，予以警告与和解处理。
只是在池婕从警局出来的那天，不知道是谁将监控录像的那段给泄露到网上去了，池婕那歇斯底里与恶毒的面孔被彻底曝光，原本已经录取她的大学也取消了她的入学资格。
在这前车之鉴下，池婕若想被好大学录取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听说池婕因为这件事情在家里又哭又闹，她的父母没有办法，又不敢跟沈家硬碰硬，最终只能决定将她送到国外去念书。
桑砚之所以会清楚这件事，是因为李韵铭来找过她。
曾经不愿服软的男生，在她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言辞卑微地请求道：“能不能帮我劝劝沈随，让他放过池婕？”
“放过池婕？”
桑砚一想到那天汤圆被血染红的皮毛，心头的怒气就往上涌：“她想伤害我，并划伤汤圆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放过我们？”
“……她只是一时被嫉妒蒙蔽。”李韵铭还想争取一下。
“一时？”她想起在小巷，沈随曾对池婕说过的话，“你确定只是一时？”
“……”
李韵铭彻底沉默下来。
桑砚道：“你高一的时候就转学，为什么在高二下突然转学回来？”
“因为……”
“不要说因为你父亲突然发达，你又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怨气，所以才决定突然转学回来。”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起先她也疑惑过，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她逐渐就没再去细想这一点疑惑之处。
她知道李韵铭对沈随有恨，可即便有恨，他口中的很多理由也仍太牵强。
即便李韵铭现在家境还不错，也不过是刚刚发达的小康家庭，跟沈氏完全无法比较，他想从家庭方面来较量完全就是蜉蝣撼树。
至于时间，便更是奇怪。
每个学校的进度都不太一样，所以一般即使转学也会选择学期刚开始的时候，这样寒暑假能依据新学校的进度来调整自己的学习计划，可李韵铭却是在学期中的时候突然转学进来，仿佛是受到什么人挑拨一样，实在太过匆忙。
而在A大附中，能说服李韵铭的人，就只有池婕一人。
池婕早就喜欢沈随，可她能跟沈随说上话的理由却只有一个李韵铭。
于是她利用李韵铭，让李韵铭重新回到附中，背地里给李韵铭通风报信，让他知道沈随的弱点就是桑砚，而明面上依旧装出一副柔弱的模样，来增加和沈随接触的机会。
池婕原以为她缺少的不过是和沈随相处的时间，若有足够的时间，沈随会喜欢上的人绝不是桑砚，而会是她。
可沈随的态度让她越来越失望，也越来越咽不下这口气。
她早就开始嫉妒桑砚了，只不过之前隐藏得太好，所有人都没能发现。
或许李韵铭曾发现过，但他心中的情感同样蒙蔽了他的双眼。
面对桑砚的质问，李韵铭无话可说。
“你若是真为她好，你不如去劝劝她，这个世界幸福的确需要争取，但她用错了方法。”桑砚难得冷着脸，“我没办法原谅她，也没办法替汤圆，更没办法替沈随原谅。”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她撞开李韵铭的肩膀，转身离去。
从那天开始，李韵铭似乎就彻底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连同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池婕的姓名。
*
“在想什么？”
沈随的声音扯回了桑砚的思绪。
她一边揉着吃撑的肚子，一边回答：“在想我们认识的这半年，好像发生了许多事情。”
“是发生了很多事，”回想起刚认识桑砚的日子，沈随短促地低笑了一声，“你那个时候天天跟我同床共枕却不告诉我实情，是不是想要揩我油？”
“！！”
好好的聊天，为什么话题走向如此奇怪？
桑砚的脸顿时就红了一片，声音拔高了几度：“我揩你油？”
“嗯。”
他应得理所应当，“我突然想起来，你那时候是不是还写过什么《沈随一百问》？”
“……”
所以她究竟为什么要让沈随送她回家。
她觉得现在太平盛世，她自己回家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可偏偏沈随还不肯放过她：“那本书里都写了什么？嗯？”
他每说一句话，就往她身边凑一分。
最后一声‘嗯’已经靠在了她的耳边，说话的气流从她的耳廓上擦过。
她打了一个激灵，往旁边蹦开一步，语无伦次地解释：“那本书可不是我写的，是别人提的问题，然后我来回答……不对……”
怎么说都不对，她来来回回重解释了好几遍，越说越乱，脸上的温度也越来越烫。
在她快要将自己整个埋进土里的时候，沈随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紧张什么？我就是问问。”
“……我没紧张。”她撇撇嘴，打死不承认。
“好，没紧张，”他从善如流，“那也不难过了对不对？”
桑砚顿住了脚步。
她原以为自己的情绪掩藏得很好，却没想到全被沈随看穿了。
这一路上她都在安慰自己时间过得很快，可她却无法安慰自己。
时间越快，她便越是恐慌。
一个月后楚茵和陆弋青的确会回学校，但等到高考后，他们总会离她而去。
比起他们而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高考后究竟要做些什么。
“别怕。”将她的苦恼全部看在眼底，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会一直陪着你。”
夏末的风带着凉意。
桑砚觉得自己的听力好像在这一瞬有些迟缓。
她愣了一下，而后疑惑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会一直陪着你，跟你一起去思考未来的梦想与努力的意义。”沈随又重复了一遍，而后低头看向桑砚，“你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我在你家楼下接你去上学，你问我，我那天晚上说了什么吗？”
沈随很少会这样一口气说很多话。
可今晚他的声音格外温柔缱绻，让她不自觉地就按照他的步调继续问下去：“还记得，你说了什么？”
“我跟你告白了，”他回忆着那天晚上的情景，“唧一声是答应，唧两声是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