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陆弋青狼狈飞奔的背影，桑砚疑惑地挠了挠头。
二十一世纪了，有事打电话不好吗？
显然陆弋青没有想到这样机智的方法，于是桑砚决定先向楚茵通报一下。
楚茵接到电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比前几天要轻快很多了：“是刚爷让你给我打电话的吗？”
“不是，”她决定言简意赅，“我是告诉你一声，陆弋青好像往你家那边跑去了。”
楚茵的家就在A大附中旁边，以陆弋青的速度，跑过去大概不超过五分钟。
楚茵沉默了一下：“他跑过来干什么，跟你告白被你拒绝了？”
“？？？”
啥？
桑砚傻了。
她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她刚刚好像幻听了。
“他没跟你告白？”几个人中当属楚茵情商最高，她一下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高中三年都过去了，他怎么还是这么没胆子？”
经历过高考失利这件事情后，很多事情她都想通了。
楚茵坦然地笑出声来：“你既然连他喜欢你都没看出来，那一定也没看出来我喜欢陆弋青。”
“……”
的确没看出来。
桑砚决定自己要去医院挂个眼科看一下。
她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很无力。
“怕我嫉恨你？”楚茵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我们俩之间的关系这么铁，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男生就迁怒于你，更何况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难说……”
她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三分五十多秒，倒是比她所预期的时间还要短。
桑砚也听见了声筒那边传来的门铃声：“你先去给他开门吧，我感觉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误会？”
他们之间又没有吵架？
只是她喜欢他，他却一直在躲她，现在她追累了而已。
没有误会可言。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桑砚冲着空气比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但总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楚茵犹豫了片刻，最终开口道：“好。”
挂断电话后，桑砚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深吸了口气。
楚茵喜欢陆弋青这件事她之前的确没看出来，但从刚刚陆弋青的举动来看，很有可能是喜欢楚茵的。
“我们的小红娘扮好了？”
沈随的声音响起，她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了倚在天台铁门上的男生。
与桑砚的视线对上，他轻哼一声，朝她走来：“我刚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和陆弋青两人一起上了天台。”
她在空气中嗅到了微酸的味道：“你在吃醋？”
原本桑砚只是想调侃一句，想看看沈随羞赧的模样。
结果她没想到的是，男生格外的坦然，上前一步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承认道：“是，我在吃醋。”
他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语气略有些委屈：“你爸爸看起来好像更喜欢陆弋青一点。”
毕竟青梅竹马，两家人相识相知。
“我爸爸也很喜欢你。”桑砚赶忙安抚道。
“是啊，”一提起这件事，沈随就很幽怨，“想认我当干儿子的喜欢。”
“……”
这段时间，沈随每天都会想尽办法讨好桑父，但桑父认定他就是抢走女儿的凶手，所以态度跟之前大相径庭。
对此桑父表示，在他眼中小男生只分为两类：“女儿的好同学和抢走女儿的敌人。”
沈随就是后者。
想要让桑父彻底接受他从好同学转变为准女婿的身份变换，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桑砚从沈随的怀中抬起脑袋，冲着他讨好地嘿嘿一笑。
“……别这样笑，”他不忍直视地扭开脸，“看起来太蠢了。”
“？？？”
桑砚木着脸从他的怀中退开：“我宣布你即将失去我三秒钟。”
“三秒到了。”
沈随接话接得倒很快，连个敷衍数一二三的时间都没有。
他牵起桑砚的手：“陪我去个地方。”
桑砚丈二摸不着头脑，却老老实实地任由他牵着走。
电脑房跟高三独栋楼并列，都在学校的最后方。
沈随牵着她从操场边缘走过，一直走到小树林的中央。
小树林向来是学生们偷懒的天堂，很多学生体育课或者放学后都喜欢往这钻。
除去蚊虫太多之外，这里倒是的确环境适宜，气氛正好。
听闻很多小情侣都会在这边约会，教导主任就曾在这边逮过好几对谈恋爱的小情侣，这种桃色新闻在高中学校里自然传播得飞快。
基本上教导主任当天逮，第二天整个年级就全都知道倒霉者姓甚名谁，身处哪个班级了。
但就是这样，在气氛正好间还额外多了两分刺激，所以大家还是控制不住地往这边跑。
沈随带她到这边干什么？
桑砚的脑海中迅速列了几排能在小树林中做的事情。
青天白日、光天化日……倒也不是不可以。
盛夏里，草木一片枝繁叶茂，桑砚站在小树林中间，闭着眼睛略显矜持地撅了撅嘴。
等了几秒，她没有等来预想之中的触碰。
？？？
她微微睁开眼睛，想看看沈随的进步，结果正好对上他疑惑的眼神：“你在干什么？”
“！！！”
这句话不该她来问吗？
之前做好的准备全部烟消云散，桑砚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
沈随倒是准备充分——他从口袋里摸出小瓶的驱蚊液，蹲下/身在她腿边细细喷了一圈：“这边蚊虫多，你在这里停下很容易被蚊子咬。”
“……”
动作很贴心没错，可放在现在就有些不合时宜。
桑砚脸上的温度节节攀升，她恼羞成怒道：“知道你还带我来这里？”
“因为一定要带你来。”
沈随牵着她又往里面走了几米，来到樱花树旁边。
六月末的天气，樱花树的花瓣早就落完了，只剩下一片翠绿的树叶。
由于附中的传说，校方也有些迷信，所以这棵樱花树每年盛开后的落花，校方从没派人来打扫过。四月时节，一地落英缤纷，高三考生纷纷都会来此许愿。
当初陆弋青和楚茵参加联考的时候，他们四个人就来这边许过愿。
从结果上来看，这棵树还是很灵验的。
桑砚好奇地摸着树干：“你高考前来这许愿了？”
“许过。”沈随摸了摸鼻子。
他向来不信鬼怪乱神，可只要涉及到她的方面，他就忍不住信了。
第一次和桑砚有交集的，是在巷道里被人打劫的时候，还傻乎乎地抱紧了自己怀中的习题集，又怂又软地问：“这个不能给你们。”
原本不想蹚浑水的沈随，愣是被她这句话给逗出了几分笑意，一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幼猫崽子，另一只手撑着墙头跳到了她的身前。
看清桑砚脸的那刻，向来不太记人的沈随却难得将她的脸与姓名对应在了一起。
A大附中这种高校的顶尖学霸。
看起来又乖又软，被保护得很好的模样。
跟他不是同一路人。
他不欲与她深交，却发现事情逐渐在脱离他的控制。
把汤圆抱回家没几天后，他总是不自觉地将桑砚看成汤圆。
明明连同一个物种都不是，他的心里偏偏带着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紧接着，她耍着小聪明成了自己的同桌，以一种又怂又强势的姿态挤进了他的生活，带来一团光明。
她看起来胆子很小，但遇到事情会主动冲上去；她试卷能拿满分，看起来却很呆……
等沈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视线已经习惯性地跟在她身后了。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不过是爱屋及乌，因为疼极了那只又蠢又粘人的猫崽子，所以才会对跟它相似的生物给予另眼相待。
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沈随放任自己去亲近小同桌，做出种种自己之前绝不可能会做的事情。
他以为小姑娘又软又呆，得好好保护她，却没想到她在听到李韵铭的事情后，会无条件地站在他的身前。
被人保护，对沈随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心动是种无法控制的情愫，往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在心底蔓延成了一片杂乱又勃勃生机的草丛。
没能跟她同班，成了他高中三年来最懊悔的事情。
再后来在知道桑砚就是汤圆后，他不是不震惊的。
出于意料，偏又意料之中。
那些莫名其妙的亲昵与熟悉，似乎都有了解释。
沈随知道答案的那晚，站在阳台上思索了一整晚——他害怕自己分不清，分不清自己亲近的究竟是缅因猫，还是他的小同桌。
当出现第一缕天光后，他才发现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
不管是谁，都是桑砚。
*
“许了什么愿望？”
她的声音打断了沈随的回忆，他眼底晕出一片温和缱绻，轻声道：“你。”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低头看向面前的小姑娘。
阳光顺着树荫的缝隙洒下，带起一片骄纵的暖意和斑驳，他能清楚地看见她彻亮的瞳仁内，印着自己的身影。
终究是忍不住，他收着抑制不住的欢喜，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唇印了下去。
他的愿望，从现在与未来，将一直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