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主恩一溜火光地奔进了冷月观的西跨院,身后严愉、大福、二禄、三寿四个人都拖不住他,野猪成精了属于。

“方玉廷!我要和你……”

“拼命”二字尚未出口,便见方玉廷和赵鱼儿推门从正房走了出来。许是被秦主恩这泼皮吓到了,赵鱼儿瑟缩地往方玉廷身后躲了躲。方玉廷向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随后严恬的声音从他们这群人的身后传来,“你们怎么来了?”

秦主恩等人齐刷刷回头,正见严恬满脸诧异地站在院门外,两手各牵着一个女童。两个小姑娘见此情景,对望一眼,然后松开严恬的手转身跑了。

“你要和我……干什么?”方玉廷皱着眉问秦主恩。这人从小就讨人嫌,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嘿嘿,嘿嘿,我要和你,我要和你……”秦主恩感觉自己脑浆子都快沸腾了,“我要和你,拜把子!”

牛逼!就凭自己这份急智!在汉朝高低得是个东方朔了。

“我不愿意和傻子当兄弟。”

呃……

“嘿!方玉廷……”

“嘿!你怎么说话呢……”

这回不光秦主恩再次发飙,严愉也当场裂开了。就我愿意和傻子当兄弟呗?你这拐弯磨角地骂谁呢?!

福禄寿三人相互嫌弃地看看对方,都觉得方玉廷这话是在点自己呢。

……

转眼就到了晌午,冷月观吃的是素斋,严愉向来无肉不欢,于是自动自觉地滚回家去找他媳妇儿了。方玉廷和赵鱼儿的事算定了下来,两人现在都臊得慌,自然不会一个桌上吃饭。一个赶紧回去准备三媒六聘,一个回家和自己的爹好好说说这事。

不过不得不说,赵鱼儿她爹赵独眼儿这次总算得偿所愿。本来女儿看上个贵族公子他还挺高兴的,多高的门第,多漂亮的人呀,卦相上又说是天作之合。自己这辈子的心愿可不就是给女儿嫁个好人家?只不过,就是要去做妾这一件事他不太满意。可在他的印象里,高门妾毕竟好过寒门妻,于是也就忍了。但谁知这一等却等了两年多。女儿也轴,百说不听,且都说出要当在家居士的话了。愁得他呀,已经开始认真考虑给女儿在她那屋摆个佛堂了。

然后,闺女就跑回家告诉他,方玉廷不日便来提亲,而且不是做妾,是娶妻。老头子高兴得差点儿没厥过去。哎呀呀,苦尽甘来,苦尽甘来。他就说自己的闺女不能白白生得那么美。这不,终于以二十岁高龄成功嫁为将军夫人!关键她还是原配!头婚!

至于严恬和秦主恩,也被长公主赶了回去。这好好的一天,一大早就被秦主恩鬼哭狼嚎地扰了清静,长公主没打死他就已经算为娘的舐犊情深了。

临走前,长公主偷偷握了握手严恬的手,冲她眨眨眼睛,“使劲儿削他!不必给为娘面子!”

严恬遵旨。

秦主恩这回不骑马了,而是非要和严恬一同坐车回家。香软舒适的马车骨碌碌行在平坦的官道上,十分稳当。又似乎刻意行得很慢,让人摇摇晃晃,昏昏欲睡。两面车窗挂着纱帘,微风轻拂,说不出的惬意。

可是车里的两个人却似乎并不怎么惬意,至少有一个不是。严恬微闭双目,一言不发。秦主恩抓耳挠腮,如坐针毡。

“那个,咳,夫人,夫人就没有什么话想对为夫说的?”

“没有。”严恬不动如山,连眼皮都没抬起半分,“我爹从小教我,不许说脏话。”

呃……这意思是,除了脏话,她对他无话可说?

“你看,你看,咳,这话儿怎么说的……”秦主恩继续努力。他伏下身子,从下往上去看严恬的脸色,“娘子,为夫发现你越来越好看了。尤其这个角度,十分的宝相庄严,跟女菩萨似的。”

严恬睁开眼睛,“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求女菩萨大慈大悲,慈悲为怀,就饶过小人这遭吧!”

“这是哪儿的话呀?”严恬挑了挑眉,“秦大侠英明神武,哪有什么错儿需要我来饶过的?”

“瞧您这话说的,”秦主恩涎皮赖脸地又往严恬身边儿贴了贴,“没错儿就不能被您骂两句了?这就见外了不是!”

“噗”,严恬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秦主恩立刻趁机一把抱住了他的亲亲媳妇儿。

“娘子不要生气了,你若是气坏了身子我可怎么办呀?!”

若说犯贱,秦主恩简直天下无敌。严恬也是无法,可想想昨晚的事,虽错不在秦主恩,却又实在委屈得慌。于是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秦主恩立时疼得呲牙咧嘴,可仍努力露出满口白牙强颜欢笑,一时间面目扭曲,甚是狰狞。

严恬叹了口气,伸手在刚刚掐过的地方仔细地揉了又揉,“我这些时日也是满肚子火气,就拿你出了气,反而是我对你不起,还望你多多包函……”她垂下眼睛说不下去了。为什么满肚火气?这事一提就让人心烦。

嫁入长公主府两年,却始终无子。正经婆婆自然好得很,什么不说。可宫里却明里暗里各种施压催促……喵滴,当年还真不如剃个光头去出家。

“你想都别想!”秦主恩就是严恬肚子里的蛔虫,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这丫头又在想些有的没的。“你憋着满肚邪火,不冲我身上发冲谁发?你冲别人发一个试试?看我乐意不乐意?!

“阿恩……”严恬瘪了瘪嘴有点想哭,靠进秦主恩的怀里,又往里钻了钻。秦主恩顿时觉得夫纲大振,愈发豪言壮语起来。

“我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立了字据,无论有无子嗣,都不会纳妾。我秦主恩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至于京里这些破事儿,你该生气生气,该不爽不爽,实在不行咱们就离开京城!你不是一直想游历四方吗?咱们这两年也就小打小闹地出去玩了那么两趟。这次不如索性就借个由头躲出去逛逛……”

“恐怕,这一二年是出不去了……”严恬叹了口气,抬起脸来郑重地看着秦主恩。

“为何?”

“我怀孕了。”

秦主恩愣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把严恬从怀里拉了出来,然后上上下下仔细检看一番。胳膊腿儿僵硬得就像刚刚才按上去一样。

“真的?”

“真的!”

下一刻,严恬惊恐地看到秦主恩好似中了邪,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开始使劲地晃着脑袋!身体稳如泰山,稳稳抱着严恬八风不动,脑袋却像失去了控制,摇得像狂风中的苹果。

“哎,你慢着点儿!别摇掉了!”严恬捧住了秦主恩的脸。

秦主恩现在已经不会说话了,只剩下满脸傻笑。他原本都已做好此生没有子嗣的准备。他原本想,只要有严恬相伴一生也就足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得遇严恬,上天已然待他不薄。

不想,上天竟如此厚爱于他!他不怨了!为了严恬,为了他们的孩子。

严恬看着他这副傻样,也笑了起来,只是心中有些发酸。他其实还是想要孩子的吧,只不过为了她强作毫不在意。这才是她烦恼心焦的真正原因。别人的看法与她何干?她在乎的不过是他,也只有他而已。

那封放妻契书是她的退路,彼此两厌时,让她可全身而退,寻一条生路。可现在她仍爱他,就像他仍将她放于心尖,那么旁人给她的委屈便全是狗屁。她可以为他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就如他一直为她披荆斩棘,遮风挡雨。所谓勇敢,不过是为了心中所爱拼尽全力罢了,无论是人还是事。

不过,长公主说了,该削还得削!

“昨天我在冷月观陪娘的时候突然想吐,娘就叫了太医给我诊脉……”严恬挑了挑眉,女人嘛谁还不擅长翻个旧账?“本来昨晚紧赶慢赶地回家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谁知你……”她不说话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秦主恩,里面满是委屈。

秦主恩心都碎了,简直想当场以死谢罪。但是他不能死,恬恬不能成为寡妇,孩子不能没有爹,他怎么也得活到一百三。

“为夫该死!让夫人受了大委屈!夫人放心。以后我身边一丈以内除了夫人外,只见男人不见女人!”

长公主:你这牛皮吹得就草率了。一丈以内只见男人就安全了?呵呵,到底是年轻见识少!想你外祖秦氏一族里,好像就颇出过几个分桃断袖的……咳咳咳……

车窗外秋色宜人,清风徐徐。车内有情人相偎相依,喁喁私语,情意绵绵。

“得快些去告诉爹爹!”

“那是自然,到家我们就派人送信。”

“祖父那里也得送信。以后有很多事还得仰仗两位伯母呢……”

“送信,送信,一并都送。”

“一并都送呀?”

“唉,宫里怎么也得告诉一声吧。”

“哼……哎,对了,回去后娘的院子要着人再好好收拾一下,娘明天就带着和风她们回家了。”

“呃……也是,儿媳妇儿都有了身孕,自然要回府住着有个照应。那为何不今日跟咱们一起回府?”

“你个呆子!”

“呵!合着你们婆媳是串通好了的。今日专门留给你驯夫?”

“呵!我哪里敢,秦大侠冤枉小女子了!”

“你还抵赖……哎,小心小心,是我错了,错了……”

“……”

“我说瑾嬷嬷今儿早上怎么给你备了这么一辆车!天儿热成这样,褥子却有三尺厚,还没有用冰。合着你们就瞒着我一个人!”

“你嫌热?那你出去呀。”

“嘿嘿,不热,不热!我看见夫人心就凉了!”

“什么?!秦主恩!你又犯皮是不是!”

“哎哟!哎哟!娘子,夫人,我错了,错了!你轻点,不是,你慢点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