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御书房。
元帝眉头紧皱,一份份翻阅几位皇子的答卷。
魏明站在一边,随时等待元帝吩咐。
“哼!”元帝猛地将面前答卷揉成纸团,用力向魏明脚边掷去。
“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回答的都是什么东西?不是涨工钱就是用兵镇压,简直和市井小民无异,哪有一点储君的风范?”
魏明闻言,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捡起脚边纸团,手法十分娴熟的轻柔展开,细细阅读纸上文字。
这是来自三皇子建文的答案。
显然,元帝对这份答卷并不满意,但魏明身份在这儿,只能做个中间人缓和元帝和三皇子的父子情分。
“陛下,三皇子仁厚,这份答卷虽然不是十分完美,但也可行。”
元帝脸色稍缓,叹息一声说道:
“你是没看到其他皇子的答卷,老三这次,勉强还算出挑,但并不是朕心中的完美人选。”
元帝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片刻之后开口道:
“卫弘安突然失联,现在北燕边境防军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朕要选出的人才,必定要顾全各方势力,方能…”
“父皇要的完美人选,或许就是这位。”
庆怜高昂着头颅,甩开跟在后面阻拦的一众宫人,目光咄咄向元帝走来。
“臣见过长公主!”魏明行礼道。
“庆怜,你怎么来了?”元帝面色不佳,他隐约有种感觉,他的这位大女儿,最近过分关心国事了。
“父皇给众皇子出题,挑选出征北燕的人选,为何独独漏下六弟?”庆怜毫无畏惧元帝烦躁的眼神,开口直奔主题。
“老六?”元帝眼中闪过讶异,“庆怜,你也知道,朕这样做,是为老六好,朕也体谅你想帮助胞弟的心情,但这件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儿戏!”
元帝语气加重了些,他希望庆怜能懂他的警告之意。
但一向柔弱的长公主,六皇子建恒仿佛就是她身上的一块逆鳞,谁要敢触碰这块逆鳞,她便能豁出所有,化身英勇无畏的女战士。
庆怜依旧没有退下,她双膝下跪,双手捧出一卷卷成圆筒的纸卷,眼睛执着的看向元帝,朗声道:
“父皇先别急着下结论,既然是考验,人人都有参与考验的资格,不妨看过女儿手上答案再说。”
元帝见庆怜如此执着,实在不好退却,便使了个眼神,示意魏明承上六皇子的答卷。
但他心中并没有一丝期待。
六皇子天生智力不足,这也算是他与先后最大的遗憾,谁能指望一个憨子,能做出比其他头脑精明的皇子,更好的答案?
所以他让魏明将庆怜手中答卷呈上后,也是很不在意的放在一边,对庆怜说道:
“你有心了,朕会看的…”
“既然今天是父皇查验各位皇兄皇弟答卷的时候,那女儿能不能斗胆,父皇请先阅读完六弟的答卷。”
偌大的御书房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仿佛空气都有些凝滞。
魏明心里默叹一声,上前充当和事佬,伸出手要扶起庆怜,轻声道:
“长公主殿下,陛下一言九鼎,说了会看六殿下的答卷,便一定会看,长公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庆怜冷笑一声,一巴掌甩开魏明的手,跪着向前行进两步道:
“父皇,难道六弟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就算看在我们逝去的母后份上,女儿求你,先看一看六弟的答卷吧!”
庆怜附身大拜,看似镇定,魏明却发现她宽大衣袍下的身躯正微微颤抖。
魏明垂目不语,毕竟长公主已经将死去的先后搬出来,这招虽然会奏效,但无形中也是大大打了元帝的脸。
长公主想兵行险着,此计,怕是不行了…
魏明心里为这位女子感到难过,拼尽了全力,恐怕按照元帝的标准,六皇子的答卷就算再精妙,也无法达成元帝的标准。
元帝在上,脸色铁青,他实在是搞不懂,一向听话的庆怜,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看了那么多皇子,还有朝中重臣的答卷,没有一个能打动他的心,更何况是有些痴傻的六皇子。
他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罢了,你起来…”
庆怜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份答卷,历经波折,终于能被元帝看见了。
庆怜站起,站在原地,细细观察元帝神色变化,她看的很仔细,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只见元帝漫不经心的展开卷轴,先是粗略看了一遍,随即眼珠瞪圆,豁然起身,双手紧紧的抓住那张宣纸,就像是张藏宝地图一样。
“这,这是老六想的?”元帝双手颤抖,不可思议的看向庆怜。
“父皇,先别管是谁的主意,你就说,能破此局的办法,你满不满意?”庆怜心中有数,元帝这是大为赞赏林七安的法子,紧紧抿着的嘴角终于放松,微微上扬着反问道。
“这,这简直…”元帝一时语塞,竟是想不到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计的精伦绝妙。
破局者先是以涨工钱为**,轻松瓦解了本地工人的团结,后又在荒山中埋下金子,不费一兵一卒,一夜之间将荒山开垦完毕。
若是此计只进行到此处,元帝还不至于惊讶至此。
真正让他感到赞叹的,是此人竟在埋下黄金之后,选择了向当地县令报官,直到最后,才揭晓山中的金块是赝品的事实。
如果当地县令全数交还金块,此人便能以当地村民偷换金块的罪名,给所有贪心的村民,还有那些懒惰的工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然后故作大方的恳请县令赦免这些人的罪,逼迫他们签下一份偿还协议,为茶园工作到,直至债务还清为止。
若是当地县令贪污,最后交上来的金块数量不对,此人便能向上一级官府举报,县令贪污受贿,为国家除掉贪官一名。
妙!真是太妙了!
破局者简直将人性洞察到登峰造极的境界,无论哪种结果,都是元帝希望看到的。
元帝放下纸张,目光中的战栗久久不能平息,良久,他开口问庆怜道:
“朕不信这是老六能想出来的办法,你现在和朕说实话,想出此计的人,究竟是谁?”
庆怜眼见不能再隐瞒,只能硬着头皮说出林七安的名字。
元帝神色大变,刚刚还欣喜若狂的眼神瞬间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拍案厉声喝道:
“好你个林七安,又是你!”
魏明站在一边,平静的心境难得的泛起波澜,十分想为林七安辩解几句。
庆怜却先他一步说道:“林七安怎么了?如果他愿意帮六弟,前去北燕,父王的困境必能迎刃而解…”
“谁都能去北燕,就他林七安不行!”
元帝挥袖转身离开,临走时不忘警告庆怜。
“今天的事,已经是你僭越了,回宫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紫禁城半步!”
“为什么?!”庆怜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元帝的反应,明亮的双眸颤动着,紧紧追随元帝的背影。
“长公主殿下…”魏明抬手阻拦,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庆怜不要再说。
“难道,六弟唯一翻身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庆怜有些失神的站在原地,目光中透露出无限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