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癫公皱了皱眉,但并没有生气。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中年男人来到了院子门外。

他本来皱着眉,可看见陈癫公的第一眼,立马换了副嘴脸。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变脸能变得这么快的。

在我感慨之余,他推开院门就喊了一声:“陈老大!多少年没见了,你身体还好吧?”

“小胡!我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啊!”

说着,两个大男人直接抱在了一起。

这场面,说他们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然后好不容易久别重逢我都信。

寒暄过后,陈癫公拉着他来到我身边说:“看看,他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好苗子!”

姓胡的男人瞥了我一眼,然后笑了笑。

但他这笑容,我只能说极其敷衍。

就算他不认可陈癫公的话,那也没必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这时,他转而看向陈癫公,半开玩笑似的笑骂道:“大哥,你说你是不是点儿偏心了,当初我求你教我的日子,还记不记得了?”

陈瞎子朗声一笑,毫不在意道:“记得记得,当初你跪在菜市场门口,一跪就是三天,我差一点儿就心动了。”

他们俩把话聊到这儿,我总算是听明白了。

这个姓胡的男人,原来想跟陈癫公学巫蛊术,但陈癫公啥也没教他。

难怪他刚才笑得那么假。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牛批的人物呢,合着就是个弃子啊。

弄明白这层关系后,我再听他们聊天,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

姓胡的话里带刺,里里外外都透着不甘心。

陈癫公则见招拆招,伤疤揭了一个又一个,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虽然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但我估计他们心里早就火了。

我就站在旁边看戏,他们聊了十几分钟后,才堪堪想起我。

陈癫公摆正表情对姓胡的说:“你明天早上先带他去认认人,等哪天我要是不想再做这一行了,剩下的事就都由他来负责了。”

姓胡的闻言,看我的眼神依旧满是不屑。

可当着陈癫公的面,他也不好当场发作。

看得出,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他心里还是很惧怕陈癫公的。

随后陈癫公又简单交代了他几句后,便把他送走了。

姓胡的走后,陈癫公才重新向我介绍了一番。

那个男人叫胡东来,过去也是个走夜路的,只不过手艺嘛……基本都是野路子。

陈癫公说得已经很客气了,野路子,说白了就是骗子。

可这个人骗归骗,架不住他的运气实在是好。

十几年前,有家富商想找人帮着看看公司风水。

胡东来觉得这是赚钱的机会,于是铁着头就去了。

但他懂个屁的风水,到了别人公司后,愣是东拼西凑地乱说一通。

他本来打算卷了钱就跑,可对方也不是傻子。

很快,他行骗的事败露了,人家三番五次地找上门让他还钱,还不上就打一顿。

后来胡东来实在是扛不住了,就是那时候,他遇见了陈癫公。

包括拜师的事,也是那时候发生的。

“那会儿我看他可怜,毕竟大家都是在同一口锅里混饭吃的,骂他两句也就算了。”

“然后呢?你帮他把钱给还了?”

十几年前的几万块,放到现在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且,凭我的观察以及对陈癫公的判断,他也不像是懂风水的人。

陈癫公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又说:“我可没钱帮他还债,是阴脉派!”

“罗蒙?”

“这你倒是想多了,那会儿罗蒙还没成名呢,我找的帮手,是孙扒皮!”

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他要是说孙老爷子,那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毕竟孙老爷子的手艺深浅,我是再清楚不过的。

而且从时间上算也对,他们俩那时候确实都是阴脉派的人。

之后的事就简单了,有了孙老爷子帮忙,胡东来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但在看过那个富商的公司风水后,孙老爷子发现,那岂止是风水有问题。

事情没有就此了结,这也是导致陈癫公躲来马家村的根本原因。

陈癫公带我回到屋里,然后开了一瓶白酒,灌了几口后他才说:“那天雨特别大,小胡裤子都湿了,但不是被雨给浇的,娃娃,你猜猜看,我和孙扒皮瞧见啥了?”

“红白煞?”

他这么问我,我能马上联想到的,只有红白煞。

可陈癫公摇了摇头,压着嗓子说了三个字——黑毛尸。

再后来,孙扒皮半路离开了阴脉派,陈癫公不懂风水,问题自然解决不了。

最麻烦的,是他胡东来竟然跑了。

人家富商找不到胡东来,所以只能派人日日夜夜跟着陈癫公。

最终陈癫公不堪其扰,于是躲到了这鬼地方。

直到几年前,富商死了,这事儿才算不了了之。

同时,陈癫公听说胡东来在城里混出点儿名堂。

他这些年炼的蛊药,都是托人带去给胡东来,让他帮着卖。

“娃娃,现在明白了吧?为啥我刚才要给他脸?”

“嗯,要是没有他帮忙,你的经济来源就断了。”

可我话音刚落,陈癫公忽然搭住了我的肩膀,激动道:“我前半辈子,做人做事从不看人脸色!从今往后,我后半辈子丢了的脸,就得靠你帮我给挣回来了!”

看来这里头还是有事儿啊。

陈癫公收徒的心是真,不然也不是郑重其事的让我又拜神、又看书。

但他想要挽回些脸面的事也不假。

明天胡东来要带我去的地方,应该和巫蛊术有关。

没准是个地下交易市场之类的场所。

正好我也想长长见识,天天窝在这儿里,再牛的传承早晚也得学废了。

不过我高低得顾及一下陈癫公,于是我问他:“师父,那说话做事的分寸,你给我定还是我自己看着办?”

陈癫公猛地抬起头,愣了半秒后,忽然笑了起来:“好小子!懂规矩!……行!只要你有把握,在不伤着自己的前提下,我准你自己拿主意!”

“那胡东来呢?安不安排?”

陈癫公咬着牙,猛地灌了一口酒后,冷声道:“等你手艺再精些,我有的是办法叫他再尿一次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