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天还没亮威哥就来敲我的房门。
我还好奇他怎么起得这么早。
可忽然想起他要带我去的地方，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流市，哪儿有白天明目张胆开的？
我们俩轻手轻脚地离开别墅，上车后威哥问我：“你过去下过多少洞？”
“两三个，都不大，问这干嘛？”
威哥点了点头说：“那就好办，所以规矩你都知道，只有要的东西才问价。”
“明白！”
这是流市里的规矩。
如果你没有买的意图，只是胡乱过去问价，那就得躺着出来。
东西的价格都是摊主定的，你觉得高了可以凭本事砍。
很多老逛流市的人都不清楚，别人怎么分辨你买还是不买？
其中是有门道的，摊主定价的原因就在这儿。
一般摊主心里是有底的，如果你砍得太离谱，人家就能判断出你到底想不想买。
这里面学问很深，三两句话是讲不清楚的。
去流市的路上，威哥打了通电话，但奇怪的是，威哥什么话都没说就挂了。
随后大约过了半个钟头，车子开到一处破旧的筒子楼旁边停了下来。
“到了，就是这儿。”
“啊？这不是幢危楼么？”
我也去过流市，但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有人卖东西的地方啊？
而且天现在还黑着，放眼望去，我一盏灯都没瞧见亮。
威哥点了支烟，得意地说：“被你随随便便看出来，那还叫流市么？走。”
“说的也是……”
跟着威哥来到筒子楼门口，铁门是关着的，威哥侧着脸对着门缝轻声道：“304。”
话音刚落，铁门竟然开了。
而且门后面竟然站着一个侏儒，我走过来的时候，愣是没看见他。
像这种先天生理残疾的人，过去遭社会排挤很严重。
所以他们不得已才选择了捞偏门。
矮个子扫了我一眼后，问威哥：“他是谁？”
“一条道上的。”
紧接着矮个子又转过来问我：“什么洞子藏八爷、蹩窝子、撸栓子、包粽子？”
我就说为什么临行前威哥会问我懂不懂规矩。
合着有林婉的话还不好使，我得先对明白暗号才能进去。
藏八爷就是放风，蹩窝子就是踩点，包粽子就是倒斗，可撸栓子是啥我是真不知道。
但话都问到嘴边了，我不说也不行。
想来想去，我只能把我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没想到，挨个子听完后竟然点了点头说：“原来是南边的朋友，进来吧。”
我强忍着内心的疑惑跟着威哥进了楼道里才小声问他是怎么回事。
威哥告诉我，撸栓子和藏八爷是一个意思。
只不过南边和北边的叫法不同。
要是都能说出来的，反而才有嫌疑。
我们这儿属于南边，所以一般来的同行，都不太清楚什么叫撸栓子。
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后来我又问“304”是什么意思？
威哥说，这是门牌号，同时也相当于是卖家的商号。
这里每一间屋里都是来自不同地方的伙计，所以化霜并不在一起。
林婉昨天提到的断指，就是304的主人。
随后，我们来到三楼。
可我愣是一丁点儿动静都没听到，这地方，真的是流市么？
来到304门口，威哥轻轻地敲了敲门。
敲门倒是没什么暗号，不一会儿，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就把门给打开了。
他面露凶相，放在外面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我还注意到，这家伙可不是断了一根手指，他整只左手都秃了。
“这么早，进来吧。”
刚进屋我就被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给熏懵了。
屋里到处都是乱扔的衣服和裤子，臭袜子更是堆在墙角，像一座小山包似的。
单看这些就知道，这个“断指”平时有多邋遢。
但更惊奇的还在后面，他**竟然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啥好鸟，浓妆艳抹的趴着，两人好像才刚办完事。
断指面不改色，冷声对那个女人说：“行了，赶紧滚吧，欠的账等我下回一块给。”
我扫视了周围，并没有发现哪里能藏东西，除非它把东西藏在被子下面，否则就是一目了然。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能在这个叫“断指”的男人身上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可没办法，来都来了，我只好说：“尸油、血胭脂、八角龟、骨苔藓、黑舌草……”
我还没报完，断指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擤了下鼻涕，指着我问威哥：“先等会儿，你们俩是来收东西还是来捣乱的？还尸油，我上哪儿给你找尸油？”
断指的语气明显不善。
不过我看威哥没有表态，所以这事应该有的聊。
断指捡了件衣服披上后，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箱子，拍了拍说：“呐，别怪我不讲情面，这里头的东西，你们今天高低得带走一件。”
我还是没看明白他到底玩的是哪一出。
倒是威哥终于露出了“明白”的笑容。
他轻轻地把我往身后拽了拽，然后对断指笑道：“二哥，你这是缺钱了啊，怎么混成这样了？要不女人的账我帮你付，咱能好好聊聊不？”
断指抬眼看了看威哥，脸上满是不屑。
不过经威哥这么一说，我也总算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筒子楼确实是流市，别的老板恐怕也不像断指这么奇葩。
之前那个女人就是他的风流账，他连这种钱都没有，手头肯定紧。
我们没来之前，断指就想好了先坑我们一笔狠的，然后再谈别的买卖。
流市老板我见过好几个，但像他这么“接地气”的，还是头一个。
断指冷哼一声：“焯，你是混的不错，开口闭口也敢跟我提钱长钱短的了？没二话，带一样东西走，点卯！”
撇开这里的环境不说，这才是我所知道的“流市文化”。
他一说点卯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点卯就是挑东西，皮箱里放着一堆东西，有真有假，全都一个价。
如果点到了真东西，那也许还不会亏多少，但点到了水货，也只能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