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呕……”

“停车……停车!”

“快他妈的给老子停车!”

“……”

清朗的月光照在密林中,照亮了林间的一道幽静狭窄小路。

一辆黑色马车正急速穿梭在密林间,驾车的车夫看上去很是慌忙,不敢有丝毫倦怠与停歇。

似乎生怕晚了片刻,便会遭到责罚,甚至酿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直到听见车内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怒吼,他这才勒紧手中缰绳,让疾驰的骏马停了下来。

车刚一停稳,便见杨自明跌跌撞撞,从马车中摸索了下来。

“呕……呕……”

见杨自明迫不及待地抱着大树吐了起来,跟在他身后的刘德林满脸嫌弃,就差把“恶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喝喝喝,就知道喝!”

“让你不要喝那么多酒,你偏不听!”

“怎么没把你给喝死啊!”

“现在知道吐得难受了吧?”

“耽误时间!”

刘德林面露鄙夷,朝着杨自明背影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吐槽着。

虽然他的品阶比杨自明还要稍稍高上半级,但面对杨自明时,他还总是不由自主感到有些畏怯。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追随阁老时间最久的学生之一呢?

自己虽然也归属阁老门下,但毕竟不是读书时便跟在阁老身边的亲传门生。

能在宋岚被抓回去问罪之后得到一省巡抚的差事,刘德林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不过,这转到手里的银子,始终要比河道总督略微逊色一些!

平日里,刘德林都对杨自明十分客气,甚至到了毕恭毕敬的程度。

也只有在杨自明喝醉的时候,刘德林才敢在背后发泄几句不满!

见一旁的车夫只顾着低着脑袋,刘德林不满道:“你在这里杵着干什么?”

“还不赶紧把车上给收拾干净了!”

此次事发突然,二人只来得及搞了辆马车,便急匆匆地出了扬州城。

偏偏这个车夫还笨手笨脚、呆头呆脑的,让人看见就来气!

车夫连忙低头向刘德林请罪,他不敢有半点耽误,立刻爬到马车上清理了起来。

又等了片刻,等杨自明彻底将胃里的苦水倒了个干净,他才总算恢复了清醒。

“还有多久到建安?”

车夫老老实实:“回大人,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到路程。”

刘德林一皱眉:“怎么还有半个时辰?”

“你到底是怎么驾车的!”

“既然还有这么远的距离,那你还在这里耽误时间做什么?”

刘德林此话即是在怒骂车夫,又是在责怪杨自明。

要不是他喝那么多酒,还抱着树吐了半晌,说不定现在就要到建安了!

车夫皱着一张脸,看上去马上就要哭出声来了。

“刘大人,您息怒啊!”

“咱们这就出发,小人一定尽快赶到……”

“不!”

杨建明恢复了半晌,神志总算恢复了过来。

他厉声打断了刘德林与车夫,“不能去建安!”

“马上掉头回扬州!”

刘德林瞪大眼睛,错愕地看着杨建明。

“老杨你疯了?”

“你是不是把太子还在扬州这回事完全给忘了?”

“都说了不让你喝酒、不让你喝酒……”

“这他妈跟我喝酒有个吊毛关系!”

杨自明气急败坏,极度不耐烦地冲刘德林翻了个白眼。

“姓刘的你他妈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个时候去建安做什么?”

“上赶着给太子送是吧?”

“你也不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

“何砚平时是什么忠心耿耿的人吗?”

“为什么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亲自来通知你我?”

“你就不觉得奇怪?”

刘德林一怔:“奇怪?”

“哪里奇怪了!”

“他老婆女儿都还在我手上,他想求我放了他老婆,自然要表一表忠心!”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相反,我觉得你这个人的问题更大!”

杨自明眉毛一竖:“你他妈什么意思?”

“我他妈字面意思!”

刘德林的声音也跟着高了八度。

“你明知道建安是什么情况,你也明知道太子去了建安,你、我甚至阁老都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你偏偏在这个时候拖延时间,甚至找尽了各种借口,百般阻拦我!”

“我问你,你究竟是何居心?”

杨自明怔怔盯着刘德林。

说实话,眼下这个时候,他被刘德林这样的言论搞得有些懵逼。

“你……你他妈说什么……”

“我他妈说什么你最清楚!”

刘德林怒目圆睁,“既然今天要来算账,那就一笔一笔都全部算清楚!”

“朝廷给你河道拨了多少银子,叶锦儒给了你多少银子,你最后又给了阁老多少银子……”

“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面对阁老,就一点点私心都没有?”

“王清源不是阁老的人,但他最起码一文钱都不多要。”

“哪像你!”

“表面上处处依附阁老,实际上对阁老阳奉阴违,转头就把银子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可真是阁老一手带出来的好学生啊!”

杨自明彻底震惊了。

“你……你都知道……”

刘德林冷笑:“我当然知道!”

“哦不对,我知道的,可不仅仅只有这些!”

“改稻为桑的事情,阁老明明说过,万万不能急在一时。”

“至少要等政策完全推行、圣上彻底点头之后,再做别的打算!”

“你倒好!”

“阁老还未表态,你竟然就敢先向叶锦儒开了口!”

“叶锦儒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啊?”

“竟能让你连阁老的话都不听了!”

“此事若是传到了阁老的耳朵里,你猜河道总督这个职位,阁老还会不会继续给你留着……”

刘德林滔滔不绝,将这些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所有不满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他不明白!

为什么明明自己比杨自明更衷心,对阁老的表示也远比杨自明还要多!

可到头来,自己身为一省巡抚,却还要被一个河道总督压在下面!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激动,越想,就越口不择言。

然而。

就在他情绪最激动的时候,却突然感觉脑后一热。

似乎,有一股温热的**,正顺着自己的后脑勺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