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司徒瑾那颤抖不停的嘴唇来看,很明显,她还没有完全相信齐啸风刚刚所说的“事实”。

但从她那双咸鱼一般黯淡无光的眼神来看,很明显,她的内心已经开始产生了深深的动摇!

这一刻,齐啸风明白。

自己这次,猜对了!

望着司徒瑾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齐啸风乘胜追击,继续道:“当年衡王欺骗你们,说先帝已经颁下了密诏,要将他立为太子。”

“他还说,那道密诏就在吕墨麟的府上,且被他好生埋在了自家的地宫之中。”

“殊不知,当初吕家覆灭,吕府还是本太子亲自去抄的。”

“那地宫中空空如也,毛都没见一个,更别提什么先帝遗诏了……”

当初去吕府抄家的时候,渊帝那老头让自己多注意先帝遗诏,齐啸风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

先帝已经离世多年了,无论他在遗诏中留下了什么与人员变动有关的旨意,那也都是前朝的事情了。

渊帝登基几十年了,怎么会对这种事情如此在意呢?

除非……

除非这件事情,和大渊的国之根本有关!

原本齐啸风还在疑惑,当年夺嫡的情况虽然惨烈,但渊帝始终是不可动摇的大渊太子。

按理说,这老头是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而焦虑的。

直到得知衡王依旧存在于世之后,齐啸风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始终令渊帝有所忌惮的,正是当年与他旗鼓相当、平分秋色的二哥!

可若是衡王手中真有所谓的先帝遗诏,那么他早就将这份遗诏公布于众,逼渊帝退位了。

很明显,这份遗照也并不在衡王的手中。

也就是说,衡王和吕墨麟都以为,这份先帝遗诏在对方的手里。

然而命运,却给这两人开了一个巨大又致命的玩笑!

想到这里,齐啸风突然觉得特别的荒谬,特别的好笑。

他这一笑,令本就在崩溃边缘的司徒瑾瞬间破防了。

“狗太子……你也觉得我特别好笑,是不是?”

“笑吧,你尽情地笑吧!”

“反正事已至此,在你眼中,我不过只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呵,我看我自己,也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说着,司徒瑾抬起头来,那双赤红的眼睛仿佛咬了鱼钩的大鱼一般,死死钩在齐啸风的身上。

“那年武州大寒,下了整整半个月的雪,我爹我娘都被活生生地冻死了。”

“衡王殿下说,那是因为如今的狗皇帝名不正、言不顺,遭了天谴,老天这才会迁怒武州百姓……”

“所以我自幼便将狗皇帝视为杀父杀母的仇人,只要除掉他,让衡王殿下名正言顺地登基,就能替我死去的爹娘报仇……”

“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名正言顺!”

“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听到这样的愚蠢理由,齐啸风一时哑然。

“……这么牵强的理由,你竟然也相信?”

“且不说谁更名正言顺一点。”

“天灾面前,本就众生平等!”

“我父皇治理大渊的这些年来,虽然天灾偶有发生,但好在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大渊也在日益强大中。”

“尽管北羌偶有进犯,但我大渊的国力也在不断增强,已经有了与北羌一战的实力。”

“这个时候衡王还想挑起事端,并且他还师出无名,那就是妥妥的造反啊!”

“与天灾相比,这样的人祸岂不是更加令人憎恨吗?”

“一旦他真的造反,又要有多少无辜百姓被牵连其中,大渊又会出现多少像你一样身世凄惨的孩子……”

“你不要再说了!”

司徒瑾骤然扬起头颅,声嘶力竭地打断了齐啸风。

“狗太子,你杀了我吧!”

“事已至此,我的确无话可说。”

“我只想早日和我的爹娘团聚,除此之外,我生无可求……”

说着,司徒瑾紧紧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望着司徒瑾那副已经认命的模样,齐啸风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这个丫头从出现开始,就总是想要致自己于死地。

但最起码,那个时候的她是鲜明的、是鲜活的。

可此时此刻的她却满脸血污,双目紧闭,看上去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

毫不夸张地说,她现在看起来和一具尸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虽然可恨,但归根到底,也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

真正可恶的,是用她的凄惨身世来坑骗她、利用她的衡王!

想来衡王少说也有六十岁了,竟然大言不惭骗一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小丫头。

这不是无耻,这是什么?

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望着司徒瑾的模样,齐啸风心生恻隐,还是准备放她一条生路。

“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并不是你的错。”

“只要你愿意戴罪立功,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让你重新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司徒瑾闻言缓缓睁开了眼,她的目光犹如沉静的深潭,已经再也起不了一丝涟漪了。

“我年幼无父无母,是衡王殿下一手把我带大,将我视如己出。”

“虽然我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骗我。”

“但若是没有他,我早就冻死在那年的冬天了!”

“你若要问我恨不恨他,说实话,我并不知道。”

“但你若要我背叛他……”

“我做不到!”

“太子,求求你,杀了我吧!”

“杀了我,让我解脱……”

说到最后,司徒瑾的语气已经近乎于哀求了。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她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精神支柱就这么轰然倒塌,明显对她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望着司徒瑾那苦苦哀求的模样,齐啸风心中一动,挥刀走上了前去。

“哗啦——”

“咚!”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过后,司徒瑾从刑架上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猛烈刺激所带来的疼痛,终于刚给她带来了些许知觉。

“……我从来不杀女人!”

“想死还是想活,那是你自己的决定。”

“没有人能够决定你自己的生死!”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