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百分百确认自己只是随手捡回珍珠,随意放在盒子里。
他平日虽保持干净,但那只是允许条件下的生活习惯,与强迫症存在本质不同。
他明明!
顾徊难以置信得瞪大双眼,许久,又揉搓眼睛。
黑色的首饰盒内,满满当当摆放着32粒珍珠,按照大小、颜色分类,摆成了4X8的矩阵。
甚至每颗珍珠之间的距离,都仿佛经过严苛的计算。
阳光洒下,珍珠反射出点点高光,无声嘲讽。
“嘶……”
顾徊倒吸一口凉气。
荒唐,简直荒唐!他按压着太阳穴,不敢再动。
这技能,若是可控,完全可以系统性发展,批量培养我们的大国工匠啊。无来由的一句话,像是弹幕,飞快在脑海里划过。
想到这,莫名的进行曲开始播放。大脑里激昂慷慨的音乐瞬间将他拉回了人间。
双眸恢复瞬间的清明。
趁着这个间隙,他近乎急切地离开位置,跌跌撞撞,冲向窗户。
推开窗,朝窗外伸出半个身体,试图寻找他的同类。
可惜,时值饭点,他看的地方隶属于职工宿舍,人影稀疏。
不够,还不够!
他又推开门,冲出了就诊室,连纽扣被门别掉了都未曾发觉。
就诊室前是等候区,稀稀疏疏的人影坐在铁椅上休整,难得的静谧。
顾徊放缓步伐,走进了他的临时办公点。
办公室的大门虚掩着,一推开,泡面味气势冲冲,霸道得填满鼻腔。
一颗心好似落到了实处。
因为奔跑提起的心率总算再次放缓。
他拉开了椅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桌面放着不知谁送来的零食。
顾徊并不热衷吃这些,但现在,他真的很迫切得想要尝尝。
撕开糖果的包装,扔进嘴里,急得像是有人在抢。酸甜的感知不断刺激大脑,强迫它做出真实反馈。
他的味觉、嗅觉、视觉是真的。
真的吗?这糖有点酸涩,像是未成熟的青橘。
脑中思绪划过,下一刻,手机亮屏。并非误触,他已经下意识点开通话界面。
含着糖,沉默了一会,选择拨通电话,注视着界面发呆。
没有彩铃,只有机械的“嘟嘟”声。
谢江接电话很快,应该是在吃饭,一闪而逝的吞咽从听筒内传来。
“中午好,我是谢江。顾医生有事?”
谢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专心通话。
“谢江。”
顾徊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组织了语言,开口:“我怀疑,F级灾异规整鸟,一直在江阴市传播。”
像是变了个人:“谢队午饭吃什么啦,啥时候能回来的啦?”
谢江手抖,筷子掉在了地上。
这,这是顾徊?
她下意识看了眼,确认通话界面。不会,手机被人偷了吧?
楚悠瞥见她猛然严肃的脸色,连忙往嘴里塞完了特意剩下的鸡肉,脸颊鼓鼓囊囊,因为塞得太满,不得不捂着嘴咀嚼。
谢江没心情吃饭。
她冷静得反问一句:“顾徊,你现在状态不对,你知道吗?”
顾徊的嗓音一向是稳重,由于医生需要耐心和沟通,还特意学习了说话的腔调,与他对话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如沐春风。
但是现在,他的话音急促沙哑,带着紧绷的尖锐尾音,实在不像正常状态的顾徊。
真要给出比喻,就像是第一次过失杀人被当场逮住,证据确凿的凶手。当然这不是说顾徊会杀人的意思。
而且,她实在无法想象,顾徊会莫名其妙问她吃什么,然后什么时候回来。
她要回哪?
呃,好像确实还有个落脚点在他家的客房忘记收拾,谢江按了按太阳穴。
属于谢江的质问声从听筒里传来,顾徊下意识咬碎了糖。牙齿与硬糖相撞,嘎吱作响。紧接着是一瞬的磨牙声。
闻之牙酸。
好在办公室里人少,吃泡面的同事坐在另一个角落,没有注意顾徊的动静。
谢江拿起餐盘里剩下的馒头,起身。示意楚悠帮忙不用跟,才快步走出食堂,寻到了僻静的角落站定。
“顾徊,现在,闭眼,放松。按着我的节奏呼吸。”
谢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是她想,顾徊打这个电话,通知规整鸟事件自然是其一,而另一个目的,便是求助。
直觉和潜意识,让他选择了这一条通讯。
通过这几天的交流,她对顾徊的性格也能摸个一二。他既然选择自己一个人去江阴,那么,在自己的事情有十足的把握前,不会这么早透露目标。
毕竟他后台的搜索记录,最引人注意的,可不是规整鸟这一个普通结案、更像是连带点开的F级案件。
谢江自然承认世界上存在偶然。但顾徊去到江阴撞见规整鸟是偶然,她名字直接倒过来写。
不过顾徊算计得明明白白,她不会去计较。
顾徊安静得等候谢江的后续,由传来的声音,揣测谢江的动作。
她应该穿着皮靴,走路间频率颇快,能听见一连串的问好,而谢江只是简单“嗯”一声作为回应。
步伐声停下,另一边没有声音传来,应该是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顾徊心想。
“呼、吸、呼、吸……”
谢江的嗓音清冷,如同太阳照射下的山泉水,在听筒对面传来时,还带着传输后的沙哑。
直至顾徊的呼吸声逐渐清浅,从听筒内消失,谢江才舒了口气:“怎么样,好点了吗?”
她寻了块石头坐下,手里还捏着馒头,和路过的同事点头示意。
“感谢。”
总算活过来了,顾徊莫名有些感慨。
这并不是夸大、危言耸听。直至他得到外界的帮助,才重新控制了自己的思维和呼吸。
就像第三者强行切入了他的神经中枢,替他做出了躯体的所有反应。
顾徊的直觉在疯狂预警,可惜,靠自己调整,没有什么大用处。
一个经典的问题,如果你的大脑出现问题,你又如何保证,你由大脑所做感知的准确性?
没有办法。
所以只能依靠第三者的场外帮助,而最简单的,指令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