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会是白鸽呢……
他翻跃了长椅，追到河堤旁，停下脚步。他的面前，是翻涌的大江。
而白鸽拍着翅膀，只是眨眼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看来，抓鸟的工具还是不够。
“谢江。”
顾徊追捕无果，回到了长椅前，尝试性呼唤，没能喊醒人。
看了眼时间，又盘算确认自己的计划，扶着她的肩，把人打横抱起。
谢江身体有些发烧，粗粗判断得有39，再在长椅上吹风，说不准就会烧到直接送院。
顾徊用大衣将人包住。
“得罪。”他低声道歉，蒙住她的脸，将人搂起。
这一条路是步行街，他的车还停在外面的停车场里，抱着人走还得到了不少侧头的视线。
幸好挡脸了，顾徊心中庆幸。
等将人放到后座。
顾徊收回大衣，一脚油门，开着导航，朝着许天良的家中开去。
安居家园是江阴的回迁房，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原来的村民，老人居多。
黑白的气拱门架在小区的大门两侧，白鹤振翅欲飞。
顾徊撞见了葬礼。
来往的轿车将本就不大的门彻底堵死。喇叭声接连不断。
透过后视镜，他瞥见后座转醒的谢江。
快速介绍了当下的情况：“这里是安居家园，许天良的住址应该是这。只是，我们运气不好，撞见了人家大办白事。堵车了。”
谢江看着状态好了很多，顾徊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分派任务：“你看好车，我准备先去里面看看。”
他看谢江点头答应，开了双闪，直接下车，朝小区里快步跑去。
谢江按着太阳穴，这病症倒是去得很快，难道不是旧疾，真是昨夜奔波又着凉了？
她的身体已经脆弱到这个地步了吗？
抛去了脑中混乱的思绪，她挪到驾驶位，找了合适位置停下。当务之急是跟上顾徊才行。
小区里，绿化很好。柚子树长得极高，硕大的叶片抵住高墙、遮掩阳光。
顾徊甚至目睹了柚子坠落的现场。
树枝不堪重负，风起，成熟的黄柚从枝头坠落，“嘭”，只一声，皮开肉绽。
在办白事的也是四幢。
爆竹燃放的余烟依旧扑鼻。唢呐开路，带着一堆人沿途吹吹打打，这是老一辈的习俗，白事要风光要热闹。
顾徊看到两个戏装女子，正在唢呐旁掩面哭泣。哭声撕心裂肺，不小心露出了口袋里的红包，又被她眼疾手快塞了回去。呛到了喉咙，气泡声咕噜然后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队伍最前领头的是两个小辈，初中年龄，一身白麻长袍，面容严肃，举着树枝。而树枝顶端，白幡飘动，被风吹出重影。
乐队的奏曲声愈发尖锐，像要刺破人的耳膜。
送葬队伍里的每个人，一举一动、纤毫比现。
这根本不是属于人类的视力！
所有的一切，像是八倍镜下拍摄的照片，清晰僵硬且瞬时。
卡顿如同切换的PPT。
顾徊皱眉，他顺着白幡抬头，看见了树叶的纹理、反射的光芒，捕捉到了树叶窸窣的摩擦声。
眼前忽然又亮得过分，他看见白鸽自天际飞来，落在了树枝的枝头，橘红的爪尖在白幡上固定。
它伸开右翼，侧头，轻啄内侧的雪白绒毛。
送丧队伍与他的距离明明在不断拉大。
但顾徊眼里，只有占据了他所有视野范围的白鸽。
“咕咕。”
白鸽的叫声响起，有些沉重。
它开始扇动翅膀。
一瞬间的黑暗，然后所有的画面开始模糊、褪色。
视力也能被透支？
世界的所有动静在离他远去，不，是他正在离世界远去。
像是隔着玻璃罩观赏了默剧。
耳朵正在嗡鸣，双目灼热红肿。顾徊闭上了眼睛，试图快速恢复。
“啊！”
人群中传来尖叫，开始**。
顾徊站在路边，但还是被人群推攘，一手扶住了被推倒在他身边，即将发生踩踏危机的小孩。
唢呐声依旧在继续。
顾徊狠狠地捶着自己的头。
再睁眼，哪里有什么白鸽，只有白幡尾端的白纸被风吹起，挂在了树枝顶端。
顾徊呼吸沉重。
他站在路边，出丧的一群人从他面前陆续经过，秩序井然。他的身边，根本没有拥挤、喧嚷的人群！
那被推攘的人群是真是假？若为真，他们又来自何方。
虎口的热度清晰持续被他感知。这是他混乱的世界里，唯一的评判标准。
灾异出现，再一次污染了他。
只有他，还是有别人？
“啊！”
又有尖叫声传来。
顾徊依旧循声，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一个女子伸着手，惊恐地指向天空。
天空上有什么？
顾徊的视野现在是过度曝光的平面，只有大致轮廓。
但他看见了黑点，正在从高处坠落。
“小孩！小孩被人扔出来了！”
“该死！”顾徊暗骂一声，将黑点和小孩划上等号。
这幢楼足足有十八层，哪个丧天良的要扔一个孩子？
“装备辛德瑞拉的水晶鞋。”他抚过虎口蓝印，在心中默念。
水晶鞋一只装备在脚下。
确认了落点，握于手中的那只，快速得朝着婴儿坠落的方向掷去。
“追踪。”
顾徊觉得自己被空气托起，刚摆出行走的姿势，人就已经到了草丛之间。
要是在以前，他好歹得体会追踪的原理，但现在他来不及思考。
抬头，就看到了不断坠落，放大的黑影。
来不及了。
如何能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护住婴儿的生命？
时间被无限拉长。
他似乎只有一个方法了。
顾徊眸中划过厉色。
谢天谢地，把谢江扔车上的时候拿回了衣服，临时下车大衣没穿，现在就挂在臂弯，能当作趁手的工具。
顾徊死死注视着婴儿坠落，等他坠落到腰间的高度。
“停滞。”
水晶鞋拥有三次时间暂停的能力，但每次使用，都会产生磨损。这理应是保命的压箱底技能。
顾徊曾仔细地找金光确认，是不是只有三次，但金光支支吾吾。所以，他想，应该能有其他使用方法，只是不能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