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徊说出这话时，祝轻舟双目瑟缩。眼前忽然浮现出几幅虚影，像极了末日废土。

祝轻舟尚且不知这些画面的意义，只是对着他抱拳：“是我来迟了。”

他奉命来到湛清解决“人语”案件的源头，却不成想一只被困在茧里，如何也出不去。

无意间察觉到顾徊的存在，又靠着牵引进入了新的世界。

还好，没有来迟。

在这片世界宣告破裂后。一幅图画平白出现在虚空，安静地悬浮。

只见风起，光现。

画中的烈日像是要飞出来一般。

祝轻舟皱眉，做好了防御的手段。而辜华只是怔怔地看着悬浮的“太阳”。

只见红点不断地旋转加速，以它为圆心，扭曲成了一个黑洞。

吸力爆发，而顾徊和祝轻舟二人却不受影响，甚至连发丝都未曾吹动。

这部分吸力只对于这片世界里的所有一切。

先是最脆弱的沙尘小草，再是高大的树木，破旧的孤儿院。

等将所有的建筑全部吸纳，“黑洞”尤其觉得不足，于是，宽阔的土地、昏暗的天空也一并进入。

变成了画里的一笔颜料。

顾轻舟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迹，想来是被画扔出去了。

现在只有顾徊一人安静地飘在半空中，而在他的对面，是莹莹散发着白光的一幅油彩。

幼儿稚嫩的笔锋褪去，因为有实物的加入，画中之景更加清晰逼真。

唯一的共同点想来就是色彩，依旧维持着梦幻绚烂的基色。

画漂浮在半空，顾徊也漂浮在半空。像是在对峙。

当然，画没有眼睛，但顾徊知道，它正在注视着他。

顾徊噤声，呼吸依旧平缓。只见他突然伸出了手，微微上抬，动了动手指。

示意这画听话过来。

他知道这幅画知道他的意思，但也加了一句：“过来。”

顾徊的声音在虚无的空间里飘**，传来阵阵回声。

然后他闭上了嘴。回音真的太吵了。

只见半空中漂浮的画，扭曲了一下身体，四角都蜷起。

似乎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屏蔽顾徊的声音。

“这样吧，我们现在不熟，你不下来我理解。我呢，也不是不辨是非的人，我和你唠嗑，多聊会，熟悉了我之后，你肯定会下来的。”

他语气同样温和，一连串冒出的语句在空间游走。似乎是有无形的攻击波抚摸画纸的每一寸。

顾徊甚至看到纸面上立起的白毛。

它是知道顾徊能有多会讲话的。明明顶着一张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男神脸，偏偏长了张嘴，话语多总显得有种啰嗦的廉价。

画并不想被这噪音攻击到全身发毛。

于是，它在顾徊的耐心耗尽，准备放大招之前，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顾徊挑眉，先是向画展示了徒手捏出来的喇叭，再将它拍散。既威慑了画的同时，又表扬了它的前瞻性。

他曾多次幻想捏空气这一主动技能在实际作战中的运用。虽然现在和想象中略有不同。但殊途同归，只要能起作用就行。

画落在了手里，自然也熄了身上的白光，安静得像是普通的挂画。

顾徊现在才有空端详这幅画。内容早已与此前的幼儿涂鸦不同。吸纳了世界中造物生成的新画更加真实生动。

画面里。已是深夜，天空极黑。只是夜空繁星点点，月光明朗倒也不寂寞。

夜空之下是昏黄的，向无尽远处延伸的土地。路灯安静的，矗立在大地两侧，光芒有些灰暗。

一辆卡车正在向尽头开去。

孤儿院这一建筑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影，变成了绘本里更具特色的，带着田字窗和三角顶的小红屋。

孤儿院里出现的诡异的无脸人在这幅画里，没有浓重的笔墨。只是用不同颜料书写的，站立在大地上的数字“1”。不仅是没有五官，现在连正面背面，头和尾都分不清了。

顾徊甩了甩纸张，质感与普通的A3打印纸并无不同，还能听见清脆的波动声音。

他将纸翻到背面。颜料没有任何的透出。最浓墨重彩的黑和黄只在画面中呈现踪迹。

背面是纯粹的白色，像是一张新的纸。

顾徊开口：“我记得之前是有题名的，名字呢，被你吃了？”

这是从前顾徊的印记，也只有它能够证明自己曾经的存在。

顾徊之前自是不在意。但是，他都有过了，又怎么能让它失去？

“你现在是我的战利品。”

顾徊威胁，说出了事实。左手在身侧微微掐动，又在捏喇叭了。

“我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更不会追究你在别扭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该有的一个都不能少。”

顾徊笑眯眯，已经举起了喇叭。

“现在在这里，只能我亲自发言。等出去了，你面对的就不是我，而是人类的器械工具。十台、一百台。信我，我有让你一天24小时，全部待在噪音室的能力。”

画瑟缩了一下，终于从背面现出一个图案来。不像是签名，而是一个图画的水印。

画面里，洛安抱着一只黑猫，笑容虽浅，但可以看出眼眸里洋溢出来的愉悦。

发梢亮着金光，像是天使。

黑猫优雅地端坐在他的怀里，碧绿的瞳孔平和幽深。似是穿过白纸和顾徊对视。

他没忍住，按了按画中黑猫的头。恍惚间，听到一声清脆的猫咪叫声。

“嗯，好久不见。”

在他无数的轮回里。黑猫更像是夺命使者。它总是在画面里的不经意处出现，用碧绿的眼眸注视世界。

而当他回应黑猫时，画面崩解，他又一次进入新的轮回。与之对应的，就是黑猫失去了踪迹。

顾徊本以为见不到小黑了，却没想是意外之喜。也是，要是没点羁绊，又怎么会在这个世界里出现？

他又一次回忆起在卫生间里看见洛安时的模样。

少年全身满是血污。他的身上有着动物的抓痕。后颈已经破了皮，露出两个血洞，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到这里的。

少年怀里，躺着同样死去的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