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声音从我心里爬过,在我梦里是生有尖利毛刺的灰色小虫,慢慢地轻轻地从我心里蠕动过去,我就醒来了。心里还留着那种酸痛的刺痒,很烫的泪就从眼角滚落下来。
屋里其实没有声音,闪着很亮的光。我看见四周冷冰冰的石壁都消失了,像是飞升到了无根无底的外太空。有很亮的星球滚动过去,接着又有一串,漂浮在空中环绕中心转动。中心处慢慢升腾起一颗粉红色的星球,很大很漂亮。四周暗了下去,我也像漂在了无根无底的太空里。
有人咳嗽了一声,我才明白这是在屋子里,一间封闭得找不到门窗的屋子。我看见老阿洼和达瓦都站在屋子正中,双手摊开,手心朝上像要捧住天空飘下的什么东西。他俩脸上都虔诚极了,嘴唇紧闭,双眼细眯,眼缝里放射出蓝莹莹的亮光。他俩像是在做什么仪式,都没发现我醒过来了,还一脸惊怪地看着他们。
那颗粉红星球在慢慢膨胀,周围的光却暗了下来,只一片亮眼的粉色,像一朵快暴炸胀开的花蕾。老阿洼的念诵带着伤感,而达瓦明亮的歌声渐渐升高。那颗粉色星球在瞬间散成了细碎的粉末,朝四处飘散。纷纷扬扬,像凋谢的花瓣。花瓣朝环绕旋转的星球飞去,朝漫无边际的黑暗星空飞去。
阿洼与达瓦都跪了下来,抱着头伏在地上,做出很伤心的样子。直到另一颗星球,在旋转的星球丛中诞生。那是颗漂亮极了的蓝色星球,也在宇宙的旋转中渐渐长大,从一颗豌豆长到一个篮球大小。
老阿洼朝达瓦挥挥手,达瓦朝蓝色的星球做了个奇怪的手势,灯熄了,一切都不见了。有很冷的风刮到脸上身上,我感到骨心都在痛。老阿洼拍了下手掌,四周的石墙闪射出白昼的光来。我看见老阿洼与达瓦都红着脸坐在火炉旁,手里都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他们都在看我,又互相看一眼,做出奇怪的笑。
我什么也没说,坐在地上,把棉被披在身上。
他噜起嘴把茶碗里的茶叶末吹开,喝了好几口才很满意地喘口气。他又望着我,说:“你都看见了吧。我们在做一件奇怪极了的事吧?哈,看看你的脸,都吓成紫茄子了。”
我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他招手叫我坐到火炉边来。我过来,他又端给我一碗热茶。达瓦对我很甜地笑着,我喝着茶,看着她笑,浑身就温暖了。阿洼说:“今天是我们香巴拉人的纪念日。我们香巴拉好几万年前就开始这个纪念仪式了,一辈辈传下来,就是叫我们别忘了是从哪里来的。”
我想着那颗粉红的星球,明白了香巴拉人都是来自那颗突然爆炸的星球吧。
他说:“我们是来自那颗粉红的星球,那是颗漂亮极了的星球,那里水与自然物都是柔软甜蜜的。可是,我们的祖先早就知道它会在某一天膨胀爆炸,在那一天来临前,我们都做好了疏散准备。我们像花瓣似的朝宇宙四处散去。只我们这一支来到了蓝色的地球。”
他见我一脸的疑惑,就笑了,说:“你听着像是凡尔纳的科幻吧。哈,这可是事实,谁也幻想不出来的真实。”
我说:“我只是难以想象,一颗好好的星球也会爆炸。”
他说:“这有什么?宇宙都有生命,别说组成宇宙的小小星球了。就是这颗漂亮的地球吧,也会慢慢地走到它生命的尽头的。只有人类,还有我们香巴拉人,这种有精魂与思想的物质,都可能永恒不朽。能量的掌握,会使我们逃过一个又一个劫难。”
我说:“我的寿命也不过六七十岁呀。”
他像寺院里的喇嘛辩论一样,拍了个响掌,说:“我说的是人类。精气神构筑成一个整体的人类,那是不会死亡的。你可以消失,但你的精气神不会死去,仍然活在人类这个长长的链条上。”
我说:“我听不懂。”
他说:“我也不解释。孩子,香巴拉的事,不会让你什么都明白。”
吹过的风暖融融的了,还带有花的清香。我没看到暖风与花香是从哪里吹来的,达瓦见我东张西望,就眯着眼笑,在我耳旁悄声说:“这就是香格里拉吹来的风,你找不到的。”
我好奇了,问:“这间屋子就是香格里拉?”
她就笑得喘不过气来。阿洼老人说:“这里只是香巴拉的大门,我们只是香巴拉的看门人。孩子,这里有好些故事,我以后会给你讲的,现在我们还是看看阿洼部落发生的事吧。那个部落呀,他们在风雪里迁徙的命运,就是人类战胜死亡,获得新生的命运。”
我弄不清楚他为什么这样说。他的手掌把冰墙上的画面拨开了。闪烁的墙面一会儿风雪,一会儿阳光,草地压得板平,高山顶的雪像瀑布流下。远的都在拉近,模糊的开始清楚,我的心像匹逃生的野鹿,冲进了冰墙上的画面,在枯萎的草地,在夹雪的寒风里冲撞着……
维色独自一人走进了画面。
他踩着软软的积雪,朝岗嘎尔山脚的那棵神树走去。
树是苍老枯朽的,百年的风风雨雨雕刻了它岩石样的身躯,沉重的积雪就压迫在它光秃秃的枝干上,在寒风的揉捏中咔咔吧吧地呻吟。雪淹没了树脚下一堆堆玛尼石块。石的夹缝里牛头骨的犄角倔强地朝上顶起。几只乌鸦缩着脖子,站在雪堆上嘲笑地望着远处走来的这个人。
维色站在树下,耸耸肩抖去身上的雪。他大口喘气,唇边飘起一片霜雾,不久就冻成冰碴子凝结在他蓬乱的须发上。
嘟呜——
耳旁还响着那一声声讨厌的牛角号。他很想吐一口痰,吐掉烙着舌尖的那团火。
他又想起了那袋酸涩的酒。
老头人普布顿智的儿子维色回到部落时,他的父亲已在岗嘎尔山脚那棵神树下的平台上天葬了。阿洼部落的头人们都将安息在岗嘎尔山神暖烘烘的皮袍内。他还知道,那刺耳的牛角号声是呼唤全部落的人,阿洼人听从山神的意愿,选出了新的头人了!
维色跟着拥挤的人群,缓缓朝前走去,冰冷的卵石刺着他粗黑的光脚丫。人群来到一座方尖顶的黑牛毛帐篷前,他抬起头,惨白的雪光晃在一张张惊疑的脸上,像受了惊吓挤成一堆的绵羊。那顶帐篷曾是他父亲居住的,黑漆漆的像一个深深的地洞,又像一片随时都可能让风刮走的阴云。围在帐篷边的人们都抬头焦急等待着,冻红的脸上都带着担忧和企盼。
门帘依然紧闭,里面悄无人声。
门旁黑衣喇嘛吉巴停下手中的鼓号,一动不动地立在雪地,像一只雪雕。维色看见了洛尔丹,他的结拜兄弟对他噘嘴苦笑。他的叔叔,流浪艺人洛桑的指尖轻轻拔了下扎涅琴弦,脸上**漾着奇怪的笑纹。维色想找夏巴拉姆,黑压压的人头在雪地上拥挤着,他没找到夏巴拉姆扎红头绳的头。
帐篷门帘慢慢拉开了,一股强光刀一般地劈在雪地上。嘈杂的人声安静了。
“哦,呀呀——”
所有人都惊得张大了嘴,“怎么会是他?”
洛尔丹捏捏维色的手臂,又皱着脸苦笑了一声。
“瘸鬼帕加,嘿嘿。”洛桑老爹又拔了声琴弦,一片怪声在人群里颤动。
“菩萨啦!”维色暗暗诅咒。帐篷前站着个矮瘦的人,宽大的皮袍子拖到地上,好像腰带也扎不紧他那细小的身子。沉重的獾皮帽压在他不停摆动的脑袋上。他的脸皮很老,像风干的羊肉,尖削的下巴上飘几根白毛。他强硬着脖子,头昂得很高,咧嘴一笑,说:
“阿洼的父老兄弟们,”他停了停,脸上有了些威严,隆起许多和善的皱纹,手在皮袍内掏摸着,抓出一柄狐腿骨做的小手杖,朝上面吹了口热气,又高高举起来,拉长了声腔:“岗嘎尔神山不能违背的意愿,我阿洼的次仁帕加,一根牛身上的不起眼的小杂毛,从今天起为阿洼人掌管这柄头人的狐骨杖!”
“帕加头人!”
按阿洼人的老规矩,谁掌管狐骨杖,谁就是阿洼的头人。人们敬畏地垂下头,伸出虔诚的舌头伏在地上。雪片毫无顾忌地朝他们**的背脊上砸着。
维色没有趴下。他不相信父亲会把阿洼的狐骨杖交给这样一个卑琐的没有丝毫男人骨架的人。“我不相信,”他朝帕加甩甩指头说。“我不相信!”他又朝周围下跪的人挥着手臂说,脸烧得血红。他握紧腰刀柄,朝帐篷前的那个人走去,靴子踩得雪地咕咕响。
在他傲慢的脚步声里,有人昂起了脖子。
维色叉开腿,站在矮小的帕加面前。帕加那对深眼窝也透出一种逼人的光,眼仁涌出了一片血红。他咬紧牙,忍住心内逼出的火气,两根细条手指却很温柔地朝维色伸来,轻轻地划着这个年轻人的胸脯。瘸鬼帕加的鬼气就在那根指头上,任何冰冷的心,经他的指头比比画画,都会融化成一摊水。
“孩子,你回来了。你父亲是上午安葬的,他现在躺在岗嘎尔山神的怀抱里,睡得非常安稳。”
“你说说,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孩子,对你的痛苦菩萨也会伤心的。你父亲的死因我会找时间慢慢告诉你的。”
“我父亲是不是你弄死的?”
“嘿,孩子,别说亵渎亡灵的话了。”
“我走那天,父亲还陪我去猎了一头野牛,他嚼起牛肉来咯嘣嘣响呢!”
“是呀,灾祸是看不见的影子,时时伴随在阿洼人的周围。”
维色冷哼一声,瞧着远处,没说什么了。帕加却分明听见他的牙齿在青紫的嘴缝内敲得很响。维色没回头,心内愤怒的血又上涌着,腰刀抽了一半,闪一片寒光。有人在惊呼,是洛桑老爹,他苍老的脸颊皱起了根根琴弦。
“维色,你?”帕加有些惊恐,盯着那半露的刀刃。黑云在远处压得越来越低,寒冷的风刮来时,人们感觉到有些憋气了。
“次仁帕加,你看看你的样儿,够格当头人吗?”
“维色,嘿。你别靠近我。别!”
“阿洼真的没人了吗?让一头瘸腿的老骚羊来领头。看样子,阿洼人的灾难真的快来临了!”
维色心一横,揪住了帕加的衣领,把他像提一根空心木头似的提起来。帕加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脸憋红了,却咬住牙齿一声不吭。维色又重重地把他摔在地上,仰起头,让漫天的雪粉飞到他傲气的脸颊上。
“哈,哈哈哈……”人群里爆出一片嘲笑声。
“喂,瘸鬼,快扔下狐骨杖逃进母牛**去吧!”
“帕加,你只配跟商人做一根虫草换一撮盐巴的生意。”
“还会抱着女人的大腿求饶。”
“哈,哈哈哈……”又一片笑声。
帕加爬起来,抖着身上头发上的雪粉,又仰起脸跟着人群大笑,瘦小的身躯在宽大的皮袍内直颤。他觉得,此时心内沸水似的滚烫,更坚定了他内心的信念,眼前涌起了一片血红。
哇——,几只乌鸦在帐篷顶上怪叫,雪似乎小些了,轻柔地在风中打旋,又很轻很柔地飘落地上。远处,有狗在凄怆地吠叫。
维色拔出了腰刀,闪亮的刀刃在帕加的头顶一晃,几绺白毛缓缓飘落雪地。他瞪圆血丝满布的眼睛,朝帕加半睁半闭的眼睛逼去,说:“你要当头人,得拼过我的刀子的牙齿!”
帕加缩紧了脖子,又仰起头,手指拈着下巴上稀疏的几根灰色胡须,望着悬在头顶上的那柄锋快的刀刃,有丝得意的笑水纹似的从脸颊上**过。那种蔑视很容易激怒正上火的维色,他的刀刃又滑向帕加的脖子,帕加感觉到背脊上颤过一丝寒冷。他咬住嘴里准备吐出的那口冷气,瞪圆眼睛直盯对方的眼睛。帕加清楚,此时软下去,在阿洼人眼里就不如一条挨了打的狗,这个部落再不会有他立脚的地方了。
“维色兄弟,别那样玩刀了,看看这个瘸子,他会趴在地上向你乞讨骨头的。”洛尔丹的话刺得帕加心里一阵冰凉,可他看看身旁的那位长辫子姑娘,又闭紧了嘴,还用手掌把嘴堵住。姑娘瞪圆眼睛恨他,眼角有一串亮晶晶的泪珠。
“哈哈,”人群里又一片哄笑,有人乐得把帽子抛到了天上。
帕加还是一动不动,他感到浑身的骨架在咔咔的暴响。他两只手紧抓住狐骨杖,怕谁抢走似的,眼眶内一团明亮。周围的人在他眼内看到了一种雪山冰岩似的冷峻与威严,没有人敢哄笑了。他的眼睛圆瞪着与维色的眼睛相对峙,一动不动,两人的眼珠都瞪出了一汪汪血红。
雪飘得很轻很轻……
雪落得很重很重……
维色觉得自己的手关节一阵刺心的疼痛,手软了下来。他有些奇怪,同热科的那个黑毛汉子拼刺时,也没有发软过。他不敢正眼看帕加那双泡在血水中的眼睛,他相信那眼眶内有种冰冷的鬼气,刺得他抬不起手来。这小矮子,这鬼瘸子,这细瘦得经不住他狠狠一捏的瘸鬼。可那一动不动扎人心窝的眼光,像磨得锋快的刀把他的勇气细细切碎了。
周围的人开始叽叽咕咕议论起来,声音就在他耳心内叮咬,他难受得想呕吐。他斜眼睃睃瘸鬼帕加,那双套在牛皮靴里的腿受不了他轻轻一踏,会像朽木似的嚓嚓。他没勇气踩踏,那双腿立得很稳,像是深扎泥土里的树根。维色的腿有些软了,手中的刀移开了,又回到了麂皮鞘里。
“维色呀,普布头人的儿子呀,是不会做出叛逆的事的。”
维色回过头来,一张枯羊皮般的瘪脸,一双努力从白雾里挣扎出来的瞎眼。维色背脊一阵冷颤。
“班却乃炯大师。”他恭敬地伏下了身子。
“班却乃炯大师。”
所有人都伏在了地上,舌头恭敬地伸了出来。他们惶恐地望着这个弓腰驼背的黑教巫师,望着她瘪瘦的脸上一条条愤恨的刻纹。雪纷纷落下,又在她黑袍上滋滋融化。她从帕加手中拿过狐骨杖,又高举头顶,颤颤地说:“看看吧,没瞎眼睛的阿洼人都看看吧!这就是我们祖先用滚烫的血洗浴过的狐骨杖。五十年前,我们尊敬的普布顿智头人就是靠这柄狐骨杖赐给的勇气,把阿洼人从死亡峡谷带出来,踩着红狐狸的脚印走了九十九个昼夜,才到了这片草地。啊霍!阿洼人靠着这片草地生活了五十年,岗嘎尔山神的眼睛是不瞎的!”
“岗嘎尔山神!”
人们在冰冷的雪地上磕碰着额头。维色也伏在了地上,他觉得有只硕大的脚狠狠踩在自己的背脊上,狠狠蹭一蹭,他就会化作一摊雪水。
“太阳有落山的时候,花朵有凋谢的时候,秋天到了,树叶落了,那是为来年春天的新芽腾出地方。现在,普布头人回到了山神的怀抱,岗嘎尔山神为我们选定了阿洼的继承人,就是智慧胆大的帕加头人!”
把狐骨杖放在帕加的手心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脸颊也让上涌的血染得通红,像醉了烈性奶酒。
“岗嘎尔的意志不容违背!”
寒冷的雪风呼啸着,把一串串虔诚的喊叫声撕碎后,又瞬间刮得无影无踪了。在遥远的黑云深处,岗嘎尔神山探出半个冷漠的脑袋。
班却乃炯大师半闭着没有任何光泽的瞎眼,朝向东南方雪雾裹罩着的远处,嘴唇嚅动像在嚼咬什么东西。他的手掌慢慢伸直又捏成拳头,脚僵硬地踏起了舞步。
“老妖婆。”
帕加暗骂,把狐骨杖小心地揣进怀里,摸一摸,很暖和。
老巫婆使劲颤动身子,手脚飞快舞动,最后干嚎一声,像从一眼深深的地洞庭湖里挣扎出来似的瘫在地上。她还是半睁半闭没有光泽的瞎眼,嘴里渐渐有了声音,尖细得像是另一个世界发出来的。她说,五十年前的那场灾难又要降临了,阿洼人应该朝东南方向迁徙,得走七七四十九天,才能避开死亡的威胁。这是岗嘎尔神山不可违背的意愿。
人群里静悄悄的。他们舍不得这片生存了五十年的草滩,不相信岗嘎尔山神会抛下他们。
“明日早晨,当第一抹阳光映在岗嘎尔山顶,帕加头人会带你们去神山煨桑求卦。让山神为你们选择迁徙还是留下吧。”
黑夜就在漫天的飞雪中,和阿洼人的惶恐不安中,降临在这片寒风肆虐的草滩上。远处,有饿狼的怪声传来,部落里的狗便吠成了一团……
维色站在枯朽的神树下。
雪地在渐渐升高,神树也仿佛在朝后移动。他身上的雪堆积成了很厚的盔甲,他也懒得抖抖。那棵神树枝干像铁丝,长长地伸开或卷曲,像一个武士。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就把它看成一个舞动握刀手臂的武士。他很想把它看成大步走来的父亲,可怎么看还是个武士。他有些伤心了,抓住树干狠狠摇动。
呜哇,呜哇——
几只受的惊吓的黑乌鸦抖动双翅朝冷漠的雪原飞去,尖厉凄凉的怪叫像在预言着什么事。维色愤恨地朝它们扔了团雪。
就在此时,他瞄见地上有个小布包,拎起来打开看,一撮灰色的粉末随风扬起,他嗅到股刺鼻的辛辣味。
“夺魂草!”
他心内有鼓槌在敲。
三天后,整个阿洼部落都离开了这片被雪淹没的草地,朝东南方向迁徙。谁也不知道他们将去什么地方,将在哪片草地扎下根来。据活下来的人说,他们是跟着两行红狐狸的脚印走的,整个部落只有生有慧眼的帕加头人和勇士维色,才看得见那两行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