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了,山色渐渐浓郁起来,大山显得深沉,默默无语地伫立着,每一座山蜂里仿佛都蕴藏着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传说螺螺岭是山神的女儿,她娇憨地卧在青冥幽幽的山洼深处,那俏丽的秀髻峰不就是她微微仰起的面庞吗?那清亮的眉儿溪不就是她长流不竭的珠泪吗?年复一年,风雨变幻,她如此矢志不渝地等待着啊……
从秀髻峰脚顺着眉儿溪往上攀过十三湾坡地,傍着一堵青崖,拥着几丛修竹,眉儿溪稍稍停顿了一下,聚成一眼梅子形的深潭。潭水被四周浮淡不一的绿染得碧翠碧翠,于是风也是碧滓滓的,空气也是翠莹莹的了。
潭边的花青石上,坐着一位姑娘,国防绿的裤子,秋香绿的衬衫,草绿的跑鞋,水绿的发带,象倚着一株青青竹。
姑娘的皮肤被晒成了浅褐色。仔细修理过的弯弯眉下有一双睫毛很长的大眼睛,眼角微微下斜,带着淡淡的忧饱。她正用这双叫人看了就忘不了的眼睛凝视着远处山脊上那条青石板铺成的山道,抿紧的嘴角边镂着两道细纹,显出她心中的焦灼和执着。
昨天,又有一批知青招工回城了,长途汽车就停在出山的公路口,走的嘻嘻哈哈,留的哭哭啼啼,闹腾了大半夜。她没有去凑热闹,独自躺在**……招工名单中没有那个她天天默念着的名字,他和她一起留在大山里了!她脸上浮起娇媚的笑,就象洒在她帐子顶上的那片月光。这以前半个多月里,她一直担心他会离开茶场。队里有人悄悄传说他和去年回城的张小莉谈恋爱,她躲在梅子潭边偷偷哭了多少次?现在好了!她自作聪明地把那些闲话当作了谣言,否则,他一定会向老队长提出回城要求的,而且他也一定会被批准的。她悄悄起床,踩着露水跑上梅子潭,对着明镜般的潭水细心打扮起来。她用绿绸带把卷发扎成了两束刷子辫,那年,就在这潭边,他对她说了叫她一辈子忘不了的话,眼睛熠熠发亮地瞅着她的脸,她就是这般梳着刷子辫的呀!
她知道,因为招工引起的情绪波动,今天出工的时间一定会拖得很晚。可他是小队长,一定会准时上山的。她要在梅子潭边等他。她恨死那些专爱说长道短的人了,鲜花也会被他们说成烂疤的。于是他不再和她说一句话,不再朝她看一眼,窄山道上碰见了,就象避瘟疫似地把身子贴在石坡上。她伤心,恨不得撞升山崖钻进去!可他为什么还要留在山里呢?只要她眼前晃过他的身影,只要她耳畔拂过他的声音,她就不会死心的,她要象螺螺岭那般地等待着……
被日头照得亮晃晃的山道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白色的人影,那是一颗珠宝,山林峰峦因为他而变得流光滋彩、分外绚丽了。
她按捺住悴跳的心房,踞脚摘下一张稍宽的竹叶,三只手指把它撮成凹槽状,凑到贴石缝潺潺流淌的山泉上,清冽的泉水顺着竹叶流成一条银线,她又用牙拧开天蓝色塑料水壶的盖,把壶口接着水线,叮叮冬冬、叮叮冬冬……这壶里盛着新茶花蜜呢,是她临出门前特意倒上的,掺了清泉水,一定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