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也逛谭家桥来了?”

“没见她拎着竹篓吗?准是为食堂打油买盐什么的。管她的,快吃快走。”我想着中午的煮茄子,看着阿珍就生气,三口两口喝完了碗里的一点汤,想起身走,这毛头怎么啦?忽然变得细巧起来,一只馄饨还分作两口吃,喝一口汤,眼睛就往门口膘一膘。

“咦咦咦,魂被丫头勾跑啦?没得出息,快吃快吃。”我压低嗓门羞他。

“急……急什么,再……坐会嘛。”这软聋聋的声音哪象平时的毛头?

阿珍扭扭捏捏地穿过八仙桌走到灶膛边上去看老爹下馄饨了,当她擦过毛头背脊的时候,毛头捏匙的手竟会抖起来。

“真要命,快别单相思了,人家哪看得上你?”

“噜!你没见她刚才走过的时候,那眼珠往我这儿一溜么?”毛头得意起来。

“算了吧,人家是看看你碗里的馄饨。”

“你不信拉倒,平时打菜,她总多加我一勺的。看着吧,往后,我就讨她做老婆。”隐―这个毛头,大白天做梦了。我不耐烦跟他磨嘴皮,“快快快,快吃你的馄饨吧!还不知道哪辈子讨老婆呢。”

“嘘―轻点,别让她听见了……”没等毛头话声落地,灶膛旁亮起了叽喳声:

“暖暖暖,你作啥啦?作啥啦?我不要,不要吃了……”阿珍尖声地叫着。

“姑娘,我不赚你的,公平生意吹。”老爹呼噜呼噜地说,喉咙里象含了口痰。

“我不要,退钱嘛……”

“嘿嘿,嘿……不作兴退的呀。”

“呜呜……你们欺侮人……”阿珍哭了。毛头脸胀得通红,胸膛一起一伏,咕隆站起来,碰翻了椅子。

“别去帮丫头的腔,让人笑掉牙了。”我楼住毛头的腰。

“闪开!”毛头力气从来没这么大过,噢地窜到灶旁,我怕他莽撞,赶紧跟上去。

阿珍抬起红红的眼皮睽了我们(也许只是毛头)一眼,嘎缨地哭得更厉害了。

老爹一撅屁股蹲下了,稀呼稀呼地缩着鼻子。大娘又满脸堆起了笑:“嘿嘿,嘿……你两位,吃得蛮惬意吸?”

毛头不搭理她,勇敢地伸出手,把阿珍蒙在脸上的巴掌扳下来,“怎么回事?阿珍,哭干什么了你说呀!”俨然大丈夫气概。

“嘿嘿,嘿……没事没事,小本生意,一毛五分钱一碗二十只馄饨,老头子眼花了,在这姑娘碗里多盛了两只,又捞了出来。没事的呀……”

“谁稀奇你两只馄饨啦?千吗要把脸伸到碗边上来捞?还埠鼻涕,恶心死了,我不要,退钱卜”阿珍往毛头身边靠了靠,声音也响了。

“嘿嘿,嘿……老头子眼不好使呀……”

“退不退?”毛头攒石块般吐出三个字。

“嘿嘿,嘿……不作兴退哟。”大娘脸上笑着,语气却是硬崩崩的

毛头眉头一跳,抄起海碗往地上一泼,哗地一声,满碗馄饨全倒光了。

“你……你你?!”大娘脸上的笑霎时间无影无踪了,愣愣地盯着毛头。

“重下一碗,我付钱。”毛头伸手把袋里的零钱统统摔在案板上,在阿珍敬佩的目光下,他神气得象大获全胜的将军。

“这……”

“不卖啦!”猛然间,一直默默地蹲在灶旁的老爹蹦起身,吼叫着,蒙着云翁的眼睛喷出两团火来。

阿珍吓得哇地叫了声,躲到毛头身后,毛头双手撑着腰,那英雄架子想放也放不下,尴尬地站着。我捅捅他的腰:“走吧走吧,山里人强起来搬得一座岭呢。”

“不吃了,什么烂糊面团。”毛头撇了下嘴,嗓门却比先前软了许多,“哪比得上咱上海的小笼包子、肉丝春卷?以后再踏进这月店,我烂舌烂喉烂肚肠!”毛头说完,拎起阿珍的篓筐往外走,阿珍朝大娘老爹一整眉,跟上了毛头。我迟疑了片刻,往门口挪动了脚步,只听得大娘长叹了一口气,埋怨着:“你呀,你呀,鬼脾气三辈子也改不了。”

老爹没有作声,我忍不住回头看看,他正讴着腰,一只只地捡着撤在地上的馄饨,稀呼―抬手又摄了下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