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惊凰心中欢呼雀跃,表面却是装得一脸难过,想不通。

她似乎有太多问题想问,欲言又止。

但皇帝已在帝天德、帝台隐等人的搀扶下离开。

许是运筹这一出,帝台隐心中对这个父亲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搀扶在帝高祁身边。

也好。

虽然帝台隐有些优柔寡断,但这份善,可能会是他最大的武器。

现在的帝高祁正处在太子给他的巨大打击中,需要亲情的宽抚。

帝台隐若是能博得帝高祁一些好感,对往后的进展也十分有利……

他们一走,众人纷纷散了。

有几个女子路过云惊凰身边时,还冷哧了声,在心中腹诽:

“之前喜欢太子,太子一倒台,又看九殿下?”

“切,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皇帝还赏赐她与战王多相处?战王就算残废了,都轮不上如此女子!”

“九殿下那般品格高尚之人,看也不会多这种人半眼!”

但她们没人敢骂出来,全是在心底里吐槽。

殊不知……

云惊凰没理会任何人,被郑嬷嬷搀扶着离开。

到了一凉亭里,郑嬷嬷却寻了个借口,说要离开一小会儿。

云惊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了然。

帝高祁离开时,特地扫了郑嬷嬷一眼,显然要对其交代一些新事宜。

今日这一切,的确不是结束,而是朝堂斗争的开始!

她也还有许多事待安排……

在无人注意之时,云惊凰也前去偏僻之地,易容一番。

青苔殿。

云惊凰来时,帝台隐已将皇帝送回御书房。

他在后院竹林之中,坐于石桌之前。

一袭藓绿色的锦衣,几乎与山林融为一体。

只是石桌上摆放着一红玛瑙所做的棋盘,如同一滩暗红色的血。

他手执红色棋子,白皙的指尖也像是被染红。

云惊凰伫立问:“九殿下觉得、你今日这盘棋下得如何?”

帝台隐抬眸看向来人,见到是她,又放松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棋盘上的红色棋子包围白子,似乎是大赢的趋势。

这是他的回答。

虽不想承认他自己成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人。

但今日这件事的确是他在操盘。

太子在偏殿休养,并未想去金凰牡丹房。

是他让人提前告知太子,花房出现白鹤。

他也令人给清妃传信邀约,两人才撞在一起……

皇后软禁、太子被废、帝长渊被逼出水面,还得交出许多以太子名义建立的势力。

这一场局,应当算是成功。

云惊凰却笑:“九殿下到底太过单纯。”

“你可有想过,那清妃为何会在皇帝外出时好巧不巧被皇帝看上?

皇帝为何会莫名其妙那般喜欢清妃,并决定将一个养蚕女带入宫中?

向来无能的太子又为何会有勇气与清妃勾搭在一起?”

帝台隐身躯微微一僵:“你的意思是……清妃是精心安排?”

“不,不是她,而是——帝长渊。”

云惊凰口吻肯定。

虽然做亡魂时看到的画面里并没有关于清妃的。

但是根据今天情况,她完全可以推测出来。

在入宫前,恐怕帝长渊就选中兰清,设计与其相识相知。

甚至帝长渊肯定用了苦肉计,定然说他在宫中处境艰难、被太子如何欺负、被皇帝如何冷落。

兰清为了帮助帝长渊,心甘情愿委身于两个男人。

在帝高祁那老男人身下,她可以给帝长渊传递了不少关于帝高祁的信息。

太子那边,兰清用了高超的手段勾引到太子,就是为了今日拉太子下马!

从清妃入宫那一日起,恐怕她就已做好了为帝长渊以身入局、舍生取义的决心!

帝台隐听得身躯僵直,眼中腾着骇然。

他竟从不知、一年前那个受宠入宫的清妃,竟然已是帝长渊的安排……

爱情之事,在他看来也是如冰如玉,至纯至洁,竟也成为帝长渊利用之物?

云惊凰走到他对面坐下,又说:

“就连今日这出戏,你自认为是一箭三雕,自认为你是操盘者。

可这一切、其实不过全在帝长渊的运筹帷幄之中!”

她边说边捻起白子落在棋盘上:

“帝长渊在与你决裂之时,就算计到你的心态。”

“他清楚,即便是上一局他力挽翻盘,你也不会直接对他出手。”

毕竟帝台隐不喜太龌龊的手段,只想光明正大与帝长渊解决。

“甚至他上一局刻意拉太子做挡箭牌,就是想借你的手、除掉东宫太子!”

云惊凰无声惊叹着帝长渊的谋略,又捻起一子。

“即便事后皇帝反应过来事有蹊跷,调查起来,引太子与清妃过去的人是你,事后伪装孝顺的人亦是你!”

“而帝长渊呢?”

云惊凰笑:“今日他在长渊殿中养伤,不费吹灰之力便坐观其成,借你之手除掉太子!除掉那个他憎恶了多年、恨之入骨的仇人!”

“如今太子被废,他还可角逐太子之位。”

“因他置身事外,没有如六皇子一般落井下石,也没有如你一般身涉其中!”

“夺嫡之局,他将占据最大优势!”

云惊凰凝视向帝台隐,指尖又往棋盘上落下一子。

“九殿下,如今你还觉得你是操盘之人吗?”

问话声清澈而清幽。

而伴随着那一子落下,棋局骤变!

原本占据优势的红子被包围其中,白子反倒反败为胜!

并且,棋盘上所显示出的、是白子诱敌深入、将计就计之局!

帝台隐整个人僵硬在座,神色复杂无比。

原以为他一箭三雕,可到头来,全不过是中了帝长渊的计!沦为帝长渊手中的棋子!

也是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在这深宫之中自以为的成长,不是海中蜉蝣,微不足道。

而他那个十一弟……十一弟啊……

帝台隐缓和了许久,才堪堪回过神来。

“不过惊鸿神督放心,我全程所行万无一失,即便父皇复盘,也查不出蛛丝马迹。”

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

只是……

帝台隐的目光落在那棋局之上,清秀如山的长眉微皱。

“依惊鸿神督之见,接下来这棋局该如何再下?”

若他因此动怒,主动对帝长渊出手,父皇会认为他攻讦亲兄弟,狼子野心。

那便正中帝长渊的下怀!

他若失势,周家受牵连,帝长渊更可扶摇而上!

云惊凰看了他一眼。

帝台隐不算笨,反应还是快。

眼下的确最不可再对帝长渊出手,否则便会沦为帝长渊的垫脚石!

但……什么都不做吗?

不。

帝长渊既布下如此高深之局,她又怎能不反击?

官场如战场,得把握住每一个机遇,突破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