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惊凰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时,傅司霆却带着人来到龙寝宫门口。
手一挥,一群黑衣阎王卫将外面守住。
傅司霆凝视她:“凰儿,抱歉,战帝叮嘱过,绝不让你去往战场。”
云惊凰皱眉:“所以,你是要囚禁你的妹妹?”
傅司霆眸色一变。
他的妹妹……
云惊凰竟然愿意承认,她是他的妹妹!
心中万分激动,可他表面却也冷静克制。
“咚”的一声,他跪在龙寝宫正门口,笔直地跪在她跟前。
“凰儿,抱歉,你可随意打骂,任你发泄。”
战场刀剑不眨眼。
那日在城门一战,若不是战帝来得及时,她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
如今她身上的伤也未愈,手臂被烧伤的疤痕还那般明显。
若是现在去长途跋涉,山高路远,还天下动**,战乱频发。
且……
那日帝懿来傅家说的那番话……
傅司霆态度坚决。
云惊凰不想理会,只想走出去。
她不信他会对她动手。
可她往外一走,外公、另外四个哥哥,也一同从并不远处走了过来,一个又一个跪在她跟前。
用身体,跪着拦住她的路。
云惊凰看得皱眉,“你们……”
傅崇坚满头白发,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疼惜、难过:
“凰儿,外公知道你很喜欢战帝,可他不爱你啊!你一味付出,只会是自轻自贱,还不会有任何结果。
战帝他……不论你做什么,他是不会接受你的……
求你看在外公的份上,不再去找他可好?”
云惊凰直视傅崇坚,“没有尝试过,如何知道结果?”
“凰儿……”
傅崇坚心疼得都要碎了:“你不是已经尝试了这么久么?可有结果?”
云惊凰被问得一滞。
这话,的确扎人心脏了。
尝试了八九个月……换来的是他无情离开……
傅崇坚也不想这般伤她,可逼不得已,只能劝她、哄她:
“凰儿乖,你三哥已经安排下去,天下择选美男。
你挨个挨个挑,总能遇到另一个令你心仪的。
只要你不去找战帝,想掀翻这天都可以!”
云惊凰不想听,迈步就要往外面走。
外公却道:“凰儿,若是你真去冒险,那外公只能先去了。”
他拿出一个药壶,里面装着毒酒。
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用看凰儿爱得这么痛苦,也可以拦住她去继续寻找痛苦。
更不愿看他们心爱的宝贝,去一个男人面前卑躬屈膝。
哪怕那个男人是战帝又如何!
*
云惊凰到底是没走。
傅家人就跪在外面,每个人手里都有一瓶毒酒。
他们态度十分坚决,用命相逼。
云惊凰倒是不怪他们,她反而更加好奇。
按理说傅家人很宠她,不会如此逼迫她才对。
帝懿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令他们这般坚定地反对她去找帝懿?
他们这一守,就是一天。
直至夜幕降临。
云惊凰实在想不通,昨夜就没睡,躺在**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远处。
城墙之上。
傅瑜君立在夜色里,看着龙寝宫的方向。
一抹高大的身型走到她身后。
傅瑜君即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她问:“雍帝觉得,他们此举是对是错?”
陆盛雍负手而立,也远远看了眼龙寝宫,薄唇轻启:
“长痛不如短痛,凰儿迟早会走出去。”
“呵。”
傅瑜君忽然难得的一声冷笑:“你们男人总用你们的以为,为女子做决定。”
当年,陆盛雍也是因为云震嵘、因为南黎国的局势,而不得不与她划清界限。
还劝说她接受云震嵘。
这些行径,与现在的帝懿有何区别?
当初,但凡陆盛雍说一句,不愿她另嫁他人,或者表现出一丁点情感,她也绝不会……
傅瑜君迈步离开,径直朝着龙寝宫走去。
陆盛雍看着她的背影,一向沉稳的神色微微僵滞,直至越来越复杂……
傅瑜君走到龙寝宫外,对众人道:
“凰儿已经睡着,你们在这儿跪着,也只会加重她的愧疚。
去休息吧,我进去守着她即可。”
“姑母……”傅司霆有些担心。
傅瑜君道:“放心,凰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比你们更看不得她去受伤冒险!”
她顺利进入龙寝宫。
而傅家人的确不想给云惊凰施加太大压力,去旁边的侧殿休息,也让人守着。
一旦云惊凰出来,他们能第一时间发现。
龙寝宫里。
傅瑜君关上门,走到床边。
本来躺着入睡的云惊凰,也坐了起来,脸上并没有任何困意。
这种情况下,她如何会睡得着呢。
她直视傅瑜君:“我知道您会来。”
因傅瑜君是个女子,因傅瑜君和她有类似的经历,也因白天那番话。
那番话,无疑是对傅瑜君心灵的质问。
“你啊……”傅瑜君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为她整理碎发。
“战帝离开前两日,的确来过傅家。”
“他当时不仅谈了西洲局势,还谈了另一件事。”
傅瑜君毫不隐瞒地开始讲述。
当时帝懿的人展开了一幅万里江山图,足有整整几十米长。
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疆域图。
在三国之外,在茫茫大海外面,还有无数他们不知道的国度。
神秘久远的沙漠国度密徐篱,植物奇特环境恶劣的罗娑斯,皮肤黝黑的墨人国,碧蓝眼睛的奇幻国……
傅家人那一天才知道,世间还有那么多国度存在。
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千古第一战帝的目光,不仅仅在东秦,西洲,更是整个寰宇!
这大半年来,他身体早已恢复,却没对东秦出手,是因他的确不屑做东秦的皇帝。
只有东秦有人管理,他才可布筹天下。
傅瑜君又怜爱地看向云惊凰:“凰儿,你还不知战帝从小是在何等环境中长大吧?”
“战帝是太祖皇帝的老来得子。
当年太祖皇帝已立先皇、也就是帝高祁的父亲为皇帝多年后,才生下战帝。”
“老来得子,本该是高兴之事,但恰逢天下大乱,多国争战不休。”
“战帝的所有皇兄几乎隔三差五就有人亲上战场,其父太祖皇更是多次御驾亲征。”
“战帝才五岁时,别的孩子只会玩黏土之龄,就已被太祖皇带着坐战车、观战局了。”
傅瑜君对帝懿的了解也不多,又说:
“反正我每次被你外公带着入宫时,都看到文太傅、武太傅在教战帝或是习武、或是看兵策。”
“他从生下来,就处在一个战火纷飞、只有征战的时代。”
这也注定,他眼中是无儿女情长的。
云惊凰听得皱眉,前世她不爱帝懿,从未去了解过帝懿的过往。
这一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那时候年幼的帝懿,生活也当很枯燥吧……
而那样的环境,帝懿的确不太可能喜欢女人。
可前一世……
傅瑜君又握着云惊凰的手说:“凰儿,你别怪你外公、哥哥们。
他们也是逼不得已,为你好。”
“那日战帝向我们展示了他的宏图疆业,他眼中只有对天下、对寰宇一统的势在必得。”
“战帝他即便解决西洲之事,但余生都会在各个国度,各个战场。
他对男女之事无感,无情。
他爱的是江山社稷,也将把所有心思投在江山之上。
他不会为你花心思,更不会去学着如何宠一个女子、如何细心呵护一个女子。”
傅瑜君郑重地说:“他之前对你诸多照顾,不过是因你医治过他,他欠你人情。
也因你是他妻子,职责所在。
当这份恩情还清,当职责消失,他不会再对你有太多照顾。”傅瑜君提醒他:“你若跟着他,恐怕这一生,在他眼中都比不上战事重要。
在军事上他还治军严明,你若去了,他也不会对你容情姑息。”
“往后几十年,你当真要随他漂泊各地、甚至可能一生也等不来他的回应吗?”
云惊凰听得神色越来越思沉。
前世不是这样的。
可这一世的帝懿,彻底变了,与前世迥然不同。
母亲说的这些话,都有可能真实地发生。
有可能付出一生、追寻一生,换来的也只是他丢下她、征战沙场的背影。
就如昨晚……
可云惊凰抬眸,迎上傅瑜君的目光。
“母亲,我想好了。”
虽然可能是那样的结局,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辈子得不到帝懿任何回应,却可以一直暗暗陪他一统天下!
留在京中,嫁与他人,或是眼巴巴地思念,她做不到。
况且……这兴许就是上天对她上一世的惩罚。
上一世,她亏欠帝懿。
这一世,她来还债。
“凰儿啊……哎……”
傅瑜君看她的目光心疼又无奈,却说:
“也好,现在你至少还有选择的机会,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她已经无从选择。
云惊凰想劝她,可最后所有的话也咽了回去。
如果换做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睡了那么多年,她不一定有勇气再接近帝懿。
不是不爱,而是太爱。
爱到真怕弄脏帝懿那尊贵又神祇一般的身躯。
一切,只能顺其自然,强求不得。
傅瑜君开始给云惊凰收拾包袱,清点东西,还从大袖里拿出一些早已准备好的易容物。
赢宫地下通道已经被封了,如今只能她们易容互换,才能让她避开傅家眼线,离开。
傅瑜君叮嘱:“凰儿,此行切记万事小心。
另外再答应母亲一件事,别去战帝的军营,先离他远一些。”
一来帝懿军中治军严厉,不允许女子混入其中。
为了军规,帝懿也会惩罚她。
二来……
傅瑜君说:“这么几个月他不爱你,兴许的确不喜欢你缠着,男人越是纠缠,越会生厌。”
云惊凰虽然知道帝懿不是那种人,但也眸色一亮。
是喔!
她忽略了,这一世,她与前世最大的不同,是她性格的变化!
她与上一世,完全是迥然不同的性格。
但……帝懿不至于就习惯那么蛮横无理、胡作妄为、粗俗不堪的女人吧?
总觉得……有哪儿出了错,遗漏了什么……
“凰儿……”傅瑜君还很担心,就担心她混入帝懿军营。
帝懿军队,比镇南军还严厉万番。
云惊凰应下:“放心,我早已想好了,我不会直接去找他。”
既然帝懿要征战天下,她帮他便是。
她可以把东秦运筹帷幄到他手中,其他战事,她也足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