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惊凰笑,凝视殷戮道:

“殷帝将我绑架来,不就是有这用意吗?

我在西洲,帝懿又如何对西洲痛下杀手?

我言劝,若成,是好事。

若言败,以我之命相要挟,他又能如何?”

殷戮长眸眯起深邃的光泽。

他之所以绑架云惊凰来,也是知道利用她,的确可牵制住帝懿。

但到底能牵制住帝懿几分,就要看云惊凰的能力……以及,如何用……

云惊凰接着说:“况且帝懿的宏愿与西洲一致,也是一统天下。

让世间只有一种文字,只有一个声音。

千百年后不会因文化分歧、或者不同理念而战火硝烟。

这一点上来说,战帝与殷帝,是相同的。

若新的国度不以东秦为主,亦不以西洲为主。

取各国长处,扬长避短,建立一个新的国号,携手共治天下,共襄盛举,此不快哉?”

云惊凰目光又投向下方矿山上,四处飘着的旗帜。

旗帜上有西洲字体,也有龙图腾。

“东秦与西洲皆以龙为图腾,我若没猜错,西洲祖上也是漂洋过海而来这里建国。

若一统天下后,天下不在西,东秦不在东,又何称东秦、西洲?

取定龙国,不更恢弘大气?”

众人听得心头直颤。

是啊……

让龙图腾在天下寰宇飘**,天下皆为龙国,这似乎并不是一件抗拒的事。

帝懿那边,兴许也不会反对。

合力建成一个新的龙国……

连帝懿都同意的话,其他国度又何足畏惧?

殷戮又饮了杯血酒,目光噙着欣赏与野性地凝视她:

“说说你的第三个条件。”

云惊凰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茶后,她抬眸直视殷戮的双眼:

“第三,即日起,我为西洲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定之决策,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若大业有成,真一统天下,西洲玉玺亦当分我一半!

我与殷帝,平起平坐,不分上下!”

她也展现出她熊熊的野心。

因为只有展现出野心,殷戮才会相信她是真的想为搏一份权利、地位。

只有有野心的人,才不会想着去救东秦、救小国。

果然。

殷戮看着她眸中燃烧着的火焰,眸色似也越加深沉、欣赏。

虽然西洲女子个个铿锵,不怕死,不怕难。

但不论是谁见了他,皆是崇拜地匍匐在他在脚下。

这还是第一个女人,想与他平起平坐,平分权利!

殷戮薄唇一勾,笑意昳然而带着几分欣赏。

他忽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朝着云惊凰伸出手。

云惊凰看到他递来的大手,没牵,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殷戮也不气,反而转眸看向不远处的众铁甲寒兵:

“可听到了?”

“即日起,云惊小奴为西洲摄政王,封号凤仪。”

“谁若不敬、杀!”

众人虽心有不甘,不相信一个女人到底有几分能力。

但对于殷戮的命令,他们绝对的服从。

所有人当即跪地,异口同声高呼:

“参见凤仪摄政王!”

云惊凰就在那高山平台,站在殷戮身旁,接受众将士的参拜。

晚风起,她的衣袍也随着那鎏金龙袍,一同翻卷飘飞。

殷戮命令:“带凤仪王下去,好好安置。”

他又微微侧过头来,目光落向云惊凰的眼:

“给你一夜时间修整,明日将你兵不血刃之国策、呈与本帝。

凤仪王,可勿让孤失望。”

云惊凰勾唇,“放心。”

她在铁甲寒兵们的带领下,被护送回了西洲的皇宫。

西洲皇室人少。

偌大的宫殿竟只有殷戮一人住,其余全是将士把守。

帝曜宫,是殷戮的寝宫,并且也配备军机殿、训武场等。

而云惊凰的宫殿就被安排在离帝曜宫几百米外的旁边——武仪殿。

走进去后,宽阔广场,一头头饕鬄石雕伫立,威武雄浑。

殿内,亦是干净整洁,清一色的金色、黑色,无任何花草丝绸点缀。

再看旁边的侧殿,书房,武器阁,议政殿,应有尽有。

云惊凰眯眸:“殷帝早知晓我要来?”

“不,这只是昔日太后所住之宫殿。”濮宁还是一如既往冷漠。

云惊凰皱眉,太后?

殷戮之母?

一个后宫女子,竟也住这么威武之宫殿?

她想起了,今夜殷戮说,他的父亲自刎于城楼前,母亲为取白磷,烈火焚身,尸骨无存。

也就是说,殷戮如今已无父无母。

不敢想,他父亲、母亲死在他跟前时,他会是何种心情?

难道还是这么冷酷无情?西洲之人,真的是没有心的吗?

矿山之巅。

平台之上。

所有人离开,殷戮高大不可一世的身影,还伫立在那里。

他垂眸看着那些死者被拖着,眼前浮现起一幕幕。

那年他年仅十二,父亲身患重疾。

他难得慌张地说:“父亲,定有办法医治,定可!”

可那人一脚踹在他身上,硬生生将他踹飞。

“我西洲之人,不可哭!不可慌!

若是寻药,会浪费我西洲多少人力物力?”

“我西洲、定要踏平东秦、定要一统天下!一雪前耻!”

所以、那高大的男人,走到城门口,在12岁的他跟前,在泱泱万民跟前,自刎于世。

用鲜血昭告天下、只留下一句:“西洲之人,生来雄狮,铁骨铮铮,不畏生死,只畏庸赘!

若为累赘,自当了尽!”

而母亲言:“西洲地窄物稀,唯有雄兵烈器,方可成就大业。”

母亲日夜寻世间其物,在山中发现白磷时,不顾他的劝阻,硬是一遍又一遍的做着实验。

最后整个山中实验殿燃起熊熊大火。

母亲从那火海中冲出来,还在疯狂地大笑:

“戮,母亲成功了!母亲成功了!

哈哈哈!我们西洲有望了!

戮,你要带着母亲的研制踏平天下!让殷氏血脉唯我独尊!”

殷戮此刻立在那平台之上,眸中似有什么情绪变化,又似乎没有。

翌日。

才清晨四点。

婢女们端着相关物事进入武仪殿,伺候云惊凰洗漱。

还有为云惊凰准备的摄政王衣物。

仅仅只是一个晚上,御衣阁的人就已做出来。

是黑色的交领广袖锦袍。

通体黑色,束腰封。

穿在身上,显得人高而利落。

只是……纯黑色,毫无点缀。

连头发上也只是盘个高云髻,没有任何装饰。

一眼看去,黑得肃穆,黑得单调。

西洲便是如此,女子从不用胭脂首饰,从无任何美学欣赏。

云惊凰敛眸时,看到屋子旁边有一长条形的金色地图。

金色纱质,绘红色山水走向。

金与红,象征着用热血厮杀来尊贵的地位!

连一幅地图,都彰显着野心。

云惊凰走过去,取下那长长的地图披在手上,当做长纱披帛用。

又取了笔筒里几支金色的笔做发簪,插在头上。

迈步,一步一步朝着天政殿走去。

今日,她的确要出谋献策。

一来,可以拖缓西洲一统天下、去针对帝懿的时间。

二来,不论西洲这片疆域以后由谁管理,西洲存在的问题,都必须得以纠正、改变。

她步步走入大殿。

大殿之上,众将分立左右,个个全副武装。

西洲,武将占据九成。

而高位之上,殷戮坐于其上,至高无上,深邃瑰丽。

有一抹地平线升起的晨曦光泽,恰巧洒落在他繁复鎏金的面具上。

他显得愈加邪昳莫测,那不染而朱的薄唇,也像是有着嗜血的红。

云惊凰走来时,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殷戮目光落下去时,那双狭长的凤目也微微一眯,似有光泽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