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张跃已经管不得自己的仕途,今天人算是丢尽了。
他此时,只想赶紧带着江婉莹回家。
这样听话,没脾气,好使唤的媳妇儿,他还没打算换。
他扫了一眼宾客,继续赔笑道:“即便您是侯府夫人,也得守我南璃国法不是?诶,她是我的结发妻子,出嫁从夫啊!”他嚷嚷着:“您无权扣着在下的妻子不放啊是不是!大家说是不是!”
沈流筝低头浅笑,声音不温不火:“来者皆是客,若是张秀才执意要本夫人陪你演这出戏给大家看,讨个乐子……今日是我夫君的好日子,我倒是乐意成了这个情!”
“您同我谈国法,我便同你谈国法!”她说着,一把拉住身后的江婉莹,她瞬间惊得捂住自己的脸。
沈流筝强压着心疼,声音平稳:“在我南璃,夫殴妻,可是重罪!”
张跃闻言轻蔑一笑:“夫人,别怪我说话难听,在下好歹是个秀才,是个男人!而你,不过是个后宅妇人,妄论国法,岂不是让人笑话?”
陆瑾安护在沈流筝身前,耷拉着眼。
“这个简单。过几日我便会进宫,你德行亏损,秀才之名实在担不起。至于男人……”他冷笑一声:“我可以让你不是。”
张跃听闻,立马觉得裆内穿风,莫名的凉了一下。
陆瑾安轻蔑地给了他一眼白:“还望阁下,对我夫人以礼相待。”
沈流筝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我是无知夫人。可……他们不是。”
她手心朝着围观的宾客,又低头作礼:“早就听闻夫君说,今日所请的,皆是我朝忧国奉公,尽瘁事国之人,夫君心中敬仰已久,妾亦是对各位南璃之栋梁,心生崇敬!”
沈流筝此话一出,周遭之人不外是笑着摇手说着谬赞,或是满意地点头。
为官之人,不论你是贪是廉,谁不爱听这种话?
此刻将他们架得高高的,一会才不好下来。
“妾学识浅薄,今日之事,还望诸公给个评断!也算是给我家侯爷做个为官的榜样!”
张跃眼瞅着这是冲自己来了,立马打起了哈哈:“这点儿小事儿,怎么,怎么还用得着劳烦诸位大人,是不是……”
“怎会是小事!陛下曾微服私访,说过民生乃是国之本也!而……”沈流筝凭着前世的记忆,快速地扫了一眼宾客,果然在角落里,发现一名垂暮的老者。
“我三朝元老上官学士也曾说过,天下之大务,莫大于恤民!若今日诸公放任一弱女子被丈夫殴打致殒命而不顾,一个小女子的公道都给不了,你让他们将来如何再开口说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我南璃!”
“说得好!”
角落里的老者缓缓起身,面色却是潮红,他举着杯子走到沈流筝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起初侯府邀请老夫,老夫并不想来,想着一个靠歪门邪道上了朝堂的王侯,能成什么气候?”
陆瑾安听着这话,着实有些尴尬,可他并不生气,这位上官大人可是气急了连陛下都“怼”的主儿。
“如今瞧见夫人这气度,想必陆侯定也是如此!”
人群中议论纷纷。
“上官大人竟然来啦!”
“听说是奔着酒来的,他就是个酒蒙子!不过能得到他的赞许,啧啧,这陆瑾安能有这样的夫人,前途无量哦!”
上官林打了个酒嗝,走到江婉莹面前:“夫人,你今日有何冤屈,悉数都说出来,老朽,嗝!老朽定为你主持公道!”
江婉莹怯怯地看着一切发生,又将目光落在沈流筝身上,她目光灼灼,轻拍着自己的背安慰着。
“我,我没事……”
沈流筝的笑一僵,张跃却笑得猖狂。
“哈哈哈哈,夫人,我说什么来着,不过是自家汉子娘们打架,您非要上升那么高的层次?那是不是晚上我俩钻着被窝‘打架’,你也得进来凑凑热闹?”
“啊!!”
惨叫一声,众人皆是吓了一跳,就连上官林的酒也跟着醒了一半。
只见陆瑾安举着剑,狠狠扎进了张跃的大腿根。
“你……”
“若再敢出言不逊,就跟你的下半辈子告个别吧!”
张跃不敢叫,也不敢再说,毕竟按个窟窿离自己的**也就毫末。
周围的人并不觉得不妥,反而觉得陆瑾安此举,霸气护妻,虽是少年义气了些,但也是有胆识。
沈流筝嫌恶地看了张跃一眼,转头掰着江婉莹的肩膀。
“婉婉,我在救你,你知道吗?我是在救你!”
江婉莹吓得抱住头,沈流筝刚准备再说,却见她手腕处,洁白的皮肤上深深浅浅的淤青。
再顺着她的脖颈看往深处,都是……
她心疼地落泪,恨不得此时往张跃身上刺几百个窟窿!
“大家请看!”沈婉莹抓着江婉莹:“张夫人入我侯府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因一件琐事被打成如今这般模样,脖颈,脸,手腕处,皆是大大小小的淤青!今日是张跃酒醉,那平日里不知又是怎么折磨张夫人!这些伤,我们看的到的,已经这般严重,那我们看不到的呢?又是何等惨状?!”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此等的伤,得下多大的死手?
沈流筝心中的火怒不可遏,声音也跟着激动:“江氏之女江婉莹,虽是江家旁支,但也是父母心尖上的宝贝女儿。她嫁给你,张跃!”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清贫困苦,她从未有过怨言。你母亲痴傻,是她任劳任怨,悉心照顾!只为你一心奔你的仕途!莫说你如今没混出个人样,就是你位居权臣,你又有什么资格对她打骂!她有什么错!”
豆大的泪从她眼眶中渗出,狠狠砸在地上。众人深深叹气,为这样的不公,为这样的世事。
而陆瑾安紧蹙着眉,神情复杂的看向他的妻子。
“阿筝……”
沈流筝扭头拭泪,回头依旧坚毅的看向张跃:“你若对她没有情意,大可义绝和离,放你们各自另寻。她断然不是那种纠缠之人,何必要这般待她!”
众人听得心中悲愤,一介老翁,一介女流,尚能仗义执言,他们又岂能不仗义执言?
“都打成这样了还有什么情意?就该交给京都府尹,治他的罪!”
“对!义绝和离!夫人莫怕,我们都会为你做主!”
“对!对!”
沈流筝喜极而泣,转头轻拉着已经愣神的江婉莹的手。
“婉婉,你听到了?你可愿和离?”
江婉莹战战兢兢,两腿发软,却始终盯着地上被捅了一个窟窿,嘴唇煞白的张跃。
“我……”
“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