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太诱人,像一块沾了蜜的糖饼。王妃垂涎三尺,变成了一只入瓮之蚁。

成琰琰等得都快睡着了,陆月华才回府。

天空中布满了星子,宁静而美好。

成琰琰怀里揣着几块糕点,用体温捂着,见到母亲,刚想认错,陆月华就打断了她,训她一天到晚跑到外面像什么话。

成琰琰心想母亲身体不好,也就没有辩解,而是对着陆月华上看下看,问:“娘,你没事了?你去哪里了,担心死女儿了。”

李嬷嬷在一边道:“王妃心气郁结,吃了药,大夫说多走走,有利病情。这不,去外面逛了一圈。”

说着拿出几身颜色娇艳的衣裳,都是成琰琰最喜欢的千湖丝,每一款都是时兴的样式,成琰琰一见就心悦。

李嬷嬷满脸堆笑:“郡主您瞧,王妃多疼您。自己想买的东西全忘了,就记着您的。还有这尚缤酒楼的酒酿圆子,闻着可是真香,用双层的木盒捂着,还未凉却。郡主您快趁热吃,莫辜负王妃的一片心意啊。”

成琰琰不疑有他,接过李嬷嬷端来的汤碗,舀起一勺,送至陆月华嘴边:“娘亲先尝。”

李嬷嬷拦道:“王妃服的药,不宜与酒同食。”

成琰琰这才咽下一口,道:“娘亲待女儿真好。”

陆月华有过一刹那的犹豫与心软。

她觉得愧对女儿,不敢亲自动手,所以交给了李嬷嬷,仿佛这样就可以逃过良心的谴责。

眼见着成琰琰把一大碗加了药的酒酿圆子全部吃完,李嬷嬷叹了一声:“方才在街市上,听人说起城郊有个卖酒的农庄,里头的花开成了海,绚丽得惊人。王妃想去看看,但又怕言过其实,白跑一趟。毕竟王妃身子不好,不宜颠簸,若实景真如传闻,倒也值得。”

成琰琰本着“戴罪立功”的心态,主动请缨:“女儿替娘亲去看看。正巧女儿也喜欢花。”

李嬷嬷添油加醋:“据说,那农庄里最好看的,当属夜来香,一到夜晚,满目雪白花海。风一吹,花香沁鼻。只是,郡主一姑娘家,怎能晚上出府,若是遇见坏人,可如何是好?”

成琰琰娇俏一笑:“李嬷嬷,你忘了大哥给我打造的那些武器吗?娘亲若还不放心,选两个会功夫的护卫陪我一起去就好。”

成琰琰喜欢花,却对花一知半解。她不知道夜来香会使人头晕目眩,郁闷不适。

王妃知道这个女儿生性倔强,明说一定会遭到反抗,唯有狠下心肠,促米成炊。

她做了十成十的打算,不给成琰琰一丝逃跑的机会。

正好成琰琰现在愧疚得很,一心想要哄她高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觉得自己是为了成家好,也是为了琰琰好。来日二皇子登基,琰琰就是贵妃。若能生下儿子,母凭子贵,琰琰就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高高站在别人一生也无法企及的巅峰。

琰琰现在还小,或许不理解,甚至还会怪她。等她长大,就会感激自己的。

陆月华如是想。

陆月华派了两名护卫,驾着马车送成琰琰去城郊农庄。

成琰琰太单纯了,不谙世事。她一出身就是郡主,享万千宠爱。她被保护得太好,对人心险恶缺乏最基本的认识。

尤其,陆月华还是她的亲生母亲。

谁会怀疑自己的母亲呢?

即使,为了区区几朵花,大晚上派人送女儿出城,本身就是一件不合常理之事。

血浓于水,亲情掩盖了所有的丑陋。

成琰琰只想着讨母亲欢心,好叫母亲的身体快些好起来,待马车驶出老远,才想起怀里藏着的糕点。

她懊悔不已,恨自己记性不佳。

翡翠安慰道:“府里还有,陈伯会热好端给王妃的。”

一路颠簸,马车终于到了城外。这里人少,二皇子下手更加容易。

眼前果然有一个农庄,占地很广,老远就闻见花香与酒香,真乃一处胜地。灯笼高高地挂起来,非但不显得阴森恐怖,反而泛着暖黄色的光,让人觉得温馨。

成琰琰想到了四个字——宾至如归。

农庄里有人出来相迎,成琰琰说明了来意。有小二带着一名护卫去停马车,另一名护卫就跟在成琰琰身后。

快到花圃之时,一个花农婆婆拦住了他们:“花圃里赏花的皆是女子,为了保证女子的安全,男子一律不得入内。”

第二个护卫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被留下了。

成琰琰与翡翠进入了花海。

数不尽在夜来香在月下释放魅力,团团簇簇,美得让人沉醉。

成琰琰看着看着,不觉有些头晕。

她唤过翡翠:“我要喝水。”

翡翠看了眼四周,寥寥站着的都是女子,又兼郡主身上宝贝多,也便没有怀疑。

花圃里没有专人伺候,她只能走远些去找。

渐渐地,翡翠的身影消失在成琰琰眼中。

她觉得越发头晕。

一同赏花的几个女子向她靠近:“姑娘,你怎么了?我们送你去厢房吧。”

成琰琰迷迷糊糊地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木楼之中。

女子们关门离开。

她躺在**,略微恢复了点力气,隐隐觉得,那花香有些问题。

站起身,想倒一碗水,一股热流突然自小腹上涌,激得她心头一**。

酒酿圆子汤里的药效发作了。

成琰琰是个黄花大闺女,并不懂得这些。她以为,是花香过浓导致的结果。忙捧起碗,“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可丝毫没用,那感觉越来越强烈。

一个男子从屏风后走来,出现在她身后。伸出双臂,抱住了她。

她猛然一惊,莫非,茶中被人下了药?

不,不对!

在喝茶之前,就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只喝了李嬷嬷一碗汤。

难道……

不,不可能。李嬷嬷是娘亲的心腹,绝对不会背叛娘亲的。

那么,是娘亲的授意?

成琰琰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心中却明白,此刻不是哭的时候。

她得弄明白一切。

成琰琰开口试探:“你果然守约。”

男子并没有反驳:“看来郡主什么都知道了。”

成琰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男子明白自己的身份,显然不可能是普通人。又联想到这一切是母亲主使,那么此男子非富即贵。

她低头去看男子的衣袖。料子是比千湖丝更好的广陵缎,彰显着男子的尊贵。

联系起前些日子母亲在自己耳边提过的嫁与龙子一事,成琰琰想到了三位殿下。她假装配合,伸手向后,摸到了一个玉佩。

暗暗记下形状,她伸手去触腕上的手镯。

哪知男子却好像早已发现了她的意图,轻轻一敲手镯便裂成了两半。

抬手去拔簪,手又被捉住。簪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太巧了。身后的男子对她的举动了如指掌。

她现在完全可以确定,是娘亲出卖了自己。就连自己保命的手段,也一齐被娘亲卖了。

凉意使得她有了片刻的清醒,一脚踢在男子的**。

男子吃痛,松开了手。

她匆匆往外跑去。

可惜,门被上了锁。

她怎么也打不开。

她用力地拍打着,手指抠在木门上。木屑纷纷被抓落,十个指头血迹斑斑。

她大喊:“来人呐,救命啊!”始终没有人理她。

她绝望地趴在门缝上,看着外头自由的月色。胸口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一摸是纸包的糕点。

她想起白日里自己的辛劳与忙碌,为的就是可笑的孝心。她以为娘是天底下最疼她的人,慈爱的眉目还在眼前。不过半日,她就被亲手送入了虎穴。

她恨恨地掏出那包糕点,踩在脚下。然后屏一口气,用头撞门。

血流出来了,疼痛盖过了燥热。她疯了一样不停地撞着,眼泪扑簌簌落下。

朱旭缓过来了,眼里现出了厉色。这是他第一人被人踢。

他怒不可遏,抓住了成琰琰。

成琰琰尖叫一声,惊起院中树上几只麻雀。

月儿高高挂着,悲悯地俯瞰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