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返还赵帆的家里,果然有所收获。

分别在客厅的装饰灯、卧室的书柜夹板,还有厨房的抽油烟机里,找到了微型摄像机。赵帆的报警电话没说谎,他的生活正在被镜头严密监视着。

最令人震惊的是,卧室的摄像头还在运作中,闪烁着的红灯,被于城放在密封的黑盒子中。

杨路惊呼:“那岂不是被害人死亡的全过程都被录下来了?”

“但主镜头在哪,还没有线索。”

以前网上有个漫画,讲的是如果能在一个充满监控器的房间里,待满一个月,奖励一百万,但漫画的最后,被监控的人基本都变得疯疯傻傻、疑神疑鬼的。

宁芷摇头:“据卢楠说,赵帆平时作息正常,三观很正,也没什么暴富的想法,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并不一定存在的游戏而被监视。”

江桓提议将赵帆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查验一番,看是否有什么和电子类相关的电话。又去问杨路:“这种微型摄像机的IP地址追踪不到吗?”

“追踪的结果只能是虚拟IP,我见得多了。”

江桓把盒子递给他:“那就追一个虚拟的出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接到海宁区的警务电话,又有一具尸体被发现在出租屋中,死亡时间是四天左右,法医给出的死亡原因是中毒死,并且房间保护得较好,还采取到房间空气的样本。

整个水原市的案件都是联网的,两起案子相似之处过多,直接并案调查。

两个区的地址距离不算远,确实有这种可能。

于城他们几个人赶往第一现场,依旧在卧室里找到了运作中的监控。于城把摄像头攥在手里,狠狠地挥拳在墙上。

“是H的新手段?”

海宁区的公安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他们几个人都知道怎么回事,都没接话。

江桓接过区警递过来的案发现场照片,每翻一张,那个小警员都尽量详细地还原当时的情形。

直到最后一张,是一张卡在书桌抽屉下的名牌,上面的集团名称很瞩目――蔚然集团。

名牌若是光明正大地摆在桌子上,不会令人生疑,这藏着掖着的做法,反而将一切指向蔚然集团。至少,两者脱不了干系。

在正式的调令下来前,尹度贤先给江桓打来电话,问他能不能帮忙把他爸找出来。等他问到这两个员工是怎么回事时,尹度贤只说电话里不方便说,跟他约好见面聊。

赶过去见面的路上,杨路把一串地址发到江桓的微信上,还不忘补充一句讨夸的话:这设计者太狡猾,用那么多IP地址来迷惑我,不过还是逃不过我的追踪墙。

江桓看着屏幕里的那串地址,绯色的眼忽而瞪大,竟和发给他研究院大火案邮件的地址是同一个!

怎么回事?

绕来绕去,现在好像才真的在向真相靠近,到底是谁操纵着这些事,目的又是什么?

抵达蔚然集团楼下时,江桓多少有些吃惊,一直清楚蔚然在整个水原市的规模数一数二,但眼前高耸入云的大厦,确实抵得住企业中的半壁江山的称呼。

和尹度贤仅隔两天未见,他脸上消瘦得厉害,一夜衰老的模样。尹度贤的办公桌上堆着小山高的文件,沙发正对着的电视机上报导的正是此次案件的新闻。

“我一直以为我爸在国外度假,昨天新闻爆出来,我小妈才没忍住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尹度贤捏着咖啡杯,继续说,“我爸两天前被绑架了,小妈以为只是要赎金,钱准备好了,但对方始终没有消息,看过今天新闻,对方打过来电话,让我们交出芯片,不然将对集团员工进行杀戮。”

江桓皱着眉:“什么芯片?”

“到底是什么芯片,我不是很清楚,公司的机要一直有专门的安保人员管理,而现在你们发现的两名死者,都是安保室的人。”

“在对方杀掉两个人后,还是没拿到芯片,干脆绑架你爸来要挟你?”

尹度贤点头,双手搓在脸上,让自己保持清醒:“我现在让安保室的工作人员都住在集团的休息室,确保他们暂时的安全。”

“不是长期办法。”

“没办法,现在整个集团安保系统都处于瘫痪状态,新闻报道还没爆死者是我们的员工,若是被媒体嗅到味道,指不定从什么角度污蔑公司呢,造成的不良舆论势必会让股票暴跌,这里将成为最大的经济泡沫。而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每一位员工,尽最大的努力,把我爸救回来。”

这绑匪显然不是一般的绑匪,不图财,但害命,只为一张不清楚内容的芯片。芯片的内容是什么,能让对方这么大张旗鼓地犯事?

江桓把对方的电话号码发给杨路,等待分析结果,当务之急是找到所谓的芯片,可安保室里保存的芯片那么多,绑匪想要的肯定不会是那些放在明面上的,而集团创立之初的研发人员早被替换掉了,现有人员对芯片的了解更知之甚微。

就在这时,办公区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号叫。江桓警觉地站起来,打开门往外走,一股浓郁的饭香溢满办公区,而一群人围在正门口,尖叫声、唏嘘声和议论声不断,隐隐约约地可以听到几个恐怖的字眼。

江桓拨开这群人走到人墙的中央,地上散落的是装外卖的便当盒子,而盒子的正上方,是一根带着血的人手指,是人的食指。

在后边的尹度贤错身上前,低头看向手指,那手指指甲剪得十分整齐,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细茧,关节处有一处刀疤。尹度贤的心直颤,他初中那阵子特迷舞刀弄剑,有一阵迷上剑术,身边没人和他比画,脑子抽风和社会上结识的人招呼,比赛时对方不知道是被气氛感染还是因为什么,竟想致人于死地。当时起哄的人很多,他险险应了几招还是很狼狈,当时还是他爸跳上台,用手挡掉对方的剑,当时那伤口极深,能见骨。十几年之后,手好起来,但留下了一条伤疤。

想到这,尹度贤不由得又走近一步,蹲下身要去拿那根手指,被一旁的江桓拦住:“这可能是证据。”

尹度贤顿住,手僵硬地悬在半空,目光不知落在哪处,嗓音低沉,有化不开的沉重:“是我爸的手指。”

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眼前的情况不容乐观。其中,有个好事的员工正在报警的手僵住,手机顺着脸边掉在地上,隐约还能听到报警中心的工作人员平稳的指挥。

于城他们赶过来时,江桓正在监控室调取中午时段的视频,把外卖事件讲述了一遍,于城脸色不佳,大抵没料到事情会发酵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本以为跨进新年不至于遇到的都是棘手案子,可才开年先是一个抓不住凶手的家暴案,又来个能撼动水原经济的杀人绑架案,他已近半个月没回过家,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望案子早点了结。

最新的监控视频很好找,来送外卖的人穿着一件橙色的马甲,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脸上戴着巨大的口罩,手上裹着白手套,浑身没有露一点皮肤。在前台留下外卖后,人跟着消失了一会儿,大约二十分钟后离开了大厦。

于城指着屏幕上的那个橙色身影问:“多停留的二十分钟去过哪里能看到吗?”

安保人员把多个监控镜头调出来,整个大厦的每一个角落,都成为大屏幕上的小方框,四十多个画面,再选定外卖楼层时,只剩下六个监控画面:“送完外卖,他到过男洗手间,这二十分钟都在洗手间。”

于城招呼陈相正立刻前往洗手间,厕所通风好,每隔半个小时都会有保洁大嫂打扫,味道并不难闻。但陈相正还是屏着气,连推三扇门都很正常,直到最后一扇门时,落在门上的手有些迟疑。都说人类对死亡有一定的感知,此刻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没再过多的犹豫,他手上施力,门跟着打开,一张被放大的脸直直地朝着他扑上来,来不及做出反应,他便被于城横出的手快速拉离,向后退出一大步。

那道黑影没了阻碍便直直砸向地面,一声闷响。死者是研发部的员工,死因是扼死,杀人凶器就是他脖子上挂着的吊牌绳,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外卖人员进来时做的。

大厦不再安全,尹度贤不希望这件事造成人心惶惶,希望先将死者送走,然后再处理案件。

于城也觉得此事不宜声张,毕竟嫌疑人已锁定,若是这时候大厦里的人都因为恐慌往外走,难保不会出更多的乱子。

可谁知,还没等走出去,大门口便拥进来一大群举着摄像机和话筒的记者,不管不顾地冲破保安的人墙,直朝着他们猛拍。

“请问,这栋大厦的董事是不是被绑架了?”

“你们现在抬着的人是谁,是遇害的董事吗?”

“大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员工不能擅自外出?”

……

尹度贤脸色一变,没等开口,身后的LED荧屏出现沙沙的噪声,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那边。江桓反应比较快,让于城他们把尸体从侧门运走。

他们前脚刚出大门,荧屏上突然弹出画面,那是一个空房间,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的脸色有几分疲惫,身上的衣服被血水浸着,右手臂抽搐,细看能发现上面缺了一根手指。

很快,一道低沉的声音跟着响起:再不交出芯片,明天就不再是手指,而是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