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芷来不及回味陈相正话里的意思,尹度贤那边又出了事。

他办公室的桌子上凭空冒出一个黑色U盘,是绑匪发来的新视频。

尹盛被绑在椅子上,身上的血迹更甚,手脚都被绳索紧勒,指甲中像灌血一样血红,红透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镜头,时不时地眨弄,整个人摇摇欲坠,给人感觉若不是被固定在椅子上,随时都会跌倒在地。

和上一次一样,视频结尾处,仍旧有低沉的男声说着:明天中午十二点,准时将芯片放在大厦门口的垃圾桶里,否则……

视频戛然而止。

于城一个头两个大,身体还没怎么恢复,能下地走路就赶紧往集团跑,到那儿就被尹盛的夫人推搡开,险些撞到椅子,给陈相正打电话却是关机。

尹度贤把江桓叫到隔壁的会议室,脸色惨白,没头没脑地丢一句:“一样的吧?是一样的没错。”

和江桓父母身上的拷打痕一样。

“江桓,是一伙人吗?”

第一眼看见视频时,他基本断定是同一伙人,因为这种痕迹不止一次出现。他的父母、校长刘毅,现在还有尹盛。

凶手是崔志安,他杀刘毅和那些曾和孤儿院有过牵连的人,有某种未知的理由。

可尹度贤的父母不曾与孤儿院有过任何关系,更何况是集团董事,又怎么会和那么偏远的孤儿院扯上关系?

尹度贤从椅子上站起来,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我知道芯片在哪儿了,我爸书房有个藏得很保密的保险柜,我小时候翻到过,差点被他打个半死,芯片肯定在那里。”

尹度贤说着,边给家里打电话,边往外走。江桓用手机登录邮箱,点开那张照片放大图看手腕上的勒痕。屏幕上突然闪进一个电话,是杨路。

刚接通,那头火急火燎地吼着:“大神,你在哪里呢,我给老大打电话没人接听。阿正出事了,刚刚和我通话时,话才说一句就断掉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再打就是关机。”

江桓心想不好:“他有没有说过在哪儿?”

“好像是说水原公墓。”

怎么一个两个地都往水原公墓去?

车刚开出集团地下室,手机又响,还是杨路。杨路毛毛躁躁地喊:“大神,没事了没事了。刚阿正给我回电话,说是有人在背后偷袭他,手机不小心摔关机了,不过人没事。”

“袭击他的人,抓到了吗?”

“没有,是谁也没看清,说是脸遮得很严实,只留句‘不要再查蔚然集团’就跑了。”

回到集团,尹度贤已经拿到芯片,芯片的内容是加密的,他没有密码,看不到其中的内容,但也深知父亲这样小心翼翼,里面的内容对他来说一定意义深重。

可此刻,他们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一丝线索都没有,只能听从对方的安排。这时,杨路又打来电话,说找到了外卖员最终停留的地点。

登时,所有人都根据给出的地址,便衣埋伏在那附近,想不到外卖员竟然躲过监控探头,就在蔚然集团三条街外的一栋老楼里。

距离这么近,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地捕捉到大厦里进进出出的人。

而那栋老楼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楼层多,住户也多,商户还融在其中。乱糟糟的在做房屋改建,走廊里还堆满货箱,光地下室就有几家企业。

不能确定尹盛具体在哪间房里,贸然行事只会让事情变得糟糕,而在场的这些人,哪一个对于绑匪来说都是熟面孔。

大家目光定定地落在敲电脑的杨路身上,他还不自知地看着视频:“依我之见,他们在地下的概率大一点。”

等被推出车外,杨路倒是入戏很快,快速地扫眼楼上的挂牌公司,不忘从路旁的报刊亭买走一份带招聘信息的报纸,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里间的情况和了解的相同,楼道宽是宽,但杂物一堆,堪堪能容两个人过去。小贷公司、理发店、彩票站,还有包子铺都挤在其中。

幸好有些店面是玻璃门面,一眼望到底,也不用他挨家进去。楼上几层都走过一遍,几家看着可以的单位,他都以面试的理由进去查看了一番。

杨路插科打诨地在里头到处看,又被轰出来。杨路边下楼边揉肩膀,刚刚那一推,肩胛骨差点错位。

现在只剩下地下室一层没去过。楼梯间连着吸烟区,味道很呛,灯光也不够亮,延伸到深处的黑,竟和恐怖电影里的闹鬼处极像。

这么一想,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好不容易鼓足往上走的勇气,脚刚下一台阶,就听到地下有声音。他左看右看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扭身急走到靠近门边的包子铺。

杨路气都不敢用力喘,点单员头都不抬一下地问:“点什么?”

杨路比“嘘”,眼见着那人从门前急匆匆地走过,身形分明是那天的快递员。等那人彻底离开,杨路才走出去,再走向通往地下的楼梯时,他的内心多了忐忑。

地下室的店面不多,没有门牌号,也不是挂牌经营的店面,看起来并没有出租出去。走廊也不像楼上那么拥堵。他靠着墙壁走,最里间的面积明显比前面那几间更大些,大门紧闭,透明的门上落着厚重的灰,门上有把挂锁。

走得近些能看出门把手十分干净,耳朵贴得近些,隐约能听出里面有细细的声音。

杨路猛地直起身,不再犹豫,扭身就跑,一直到车边都没敢停歇。

“人,他们就在地下室最里间。”

尹度贤带着公司的保镖组要往里冲,被于城拦下,尹盛在他们手上,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撕票,进行一番部署后,才指挥他们分两头前后包抄。

铁锁被铁钳掐断,于城和陈相正持枪守在门侧,附耳听确实可以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响动,里面的人定是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并没有做除铁锁以外的掩饰。

在冲进去的命令下达后,门嘭的一声被撞开,里面的场景和视频中一样,房子的正中间被临时隔出一个类似于房间的隔板房,只有一张椅子,上面瘫着个人,正是尹盛。

外间坐着的四个人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乱子,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跳起来抡起手上的棍棒挥舞着,几下便落下阵势。

眼见形势不妙,不知谁喊了句“跑”。他们将铁棍抡向隔板房,板子应声断裂,尹度贤喊声:“保护董事。”

气势汹汹的保镖撞开公安,挺身上前去挡隔板,这一耽误,那四个人竟从那露出的半扇窗户中跑了出去。

“快去拦截。”

江桓坐在车上,看见半截窗户里突然钻出的人头,不做犹豫,跳下车,一脚横过去踢翻第一人,后面的三人依次挨踢。四个人连一百米都没跑出去,全部捂着小腿倒在地上,喊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是负责看着而已。”

哀号间,于城他们已从里面出来。四个保镖走在中间,抬着椅子脚步稳实地往前走,椅子上的尹盛处在昏迷中,尹度贤跟在身后,面色不佳,有气无力地拍着江桓的肩膀。

椅子被丢在地上,为首的保镖徒手将尹盛抱起安置在后排座椅上,来回间,黑色的衣袖翻卷上去。他们似乎都感觉不到冷,冬天穿的还是薄薄一层。

几个保镖都钻进车厢,一条手臂伸出来用力地拉上车门。一瞬间的晃动,江桓似乎看到伸出的小臂上有一处黑色的文身闪过。

身体先于意识,江桓跨两步向前,想拦住车,可司机油门一踩,根本来不及,一声呼啸,车子已驶出老远。

“尹度贤,你们单位的保镖里有带那个文身的吗?”

他摇头,深呼吸:“等我爸醒过来,你问他吧,也许真相在他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