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芷仔细检查过要带的东西,挑挑选选装了一个大行李箱,摩卡盘踞在行李箱的一角,宁芷抱它出来,它又进去,好不容易才合上箱子。

再伸手拎拎,有点沉,又把里面的牛仔裤和防晒喷雾拿出来,最后,只剩下防晒衫、棉服和几件容易干的换洗衣服。

范湉离她家不算远,答应帮她照顾摩卡,她才放心。临关门,还能看见摩卡蹲在沙发上看着她。

行李箱不算重,但是小区门口那块地板在翻新,滑轮压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门卫大叔抬头看,又看眼行李箱:“这是要出远门啊?”

“有点事,过几天回来。”

走到小区外,她又折回来,嘱咐门卫大叔:“如果再看到上次那个人,直接让他进去就行。”

“行行行,放心,我给你好好看着他。”

宁芷在路上没耽误太多时间,要赶最快到贡山机场的航班。飞机没有晚点,中途转机也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落地时已经凌晨,天蒙蒙亮。

温度只有零上几度,她从行李箱里把准备好的棉服套在身上,提着明显轻了不少的行李箱出去。

机场外举着牌子招揽生意的人,挤着抢客。宁芷绕到一边,目光在几个牌子上浏览一圈,在后面不起眼的位置看见了一个打盹的男人,举着牌,上面写着:俄城,800元/人,三天一趟,机不可失,不还价。

宁芷心里默念一遍俄城,拉城几所大学里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次仁德吉,老家就在俄城。

男人感受到面前的阴影,睡眼惺忪地抬头,一边揉眼一边打量宁芷:“姑娘,坐车?”

咬字还算清晰。

“什么时候出发?”

这是真生意,男人立刻站起身,热情地招呼着宁芷跟着他往车那边走。那是一辆被沙土蒙住本来颜色的中型商务车,唯独车窗擦得还算干净:“四点半准时出发。”

他拉开车门,一股尘土迎面飞过来。宁芷闭上眼,咳嗽几声,再睁开眼,看见车里已经坐了四个人。四个人睡得迷糊,转个身裹着身上的衣服又睡过去。

其中两个人看着像汉人,另外两个则像是回乡的人。

男人抬着手,宽宽的袖口快频率地扇着灰,打开驾驶的门爬进去,不知道在翻什么,宁芷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坐在门边的位置上。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递给她一个通红的苹果:“你先休息会儿,天见亮就出发。”

宁芷不敢睡得太沉,翻出手机给周康他们报平安,旁边人的呼噜声往耳朵里钻,渐渐地,她也有些困顿,这一路上积下来的疲惫涌上来。

车子发动时,宁芷才醒过来,手里还攥着苹果,把苹果装进背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男人说话。

开车的男人叫多吉,在乡里开民宿店,招揽生意时拓展出开车跑线路的念头。店面平时由他老婆照顾,十一刚过,住店的人不多,他老婆也跟过来了,在后座和一女人头顶头睡着。

车子一路朝西北开去,天越来越亮,人都醒过来,撕包装袋聊天的声音也多了。那一对小情侣确实是汉族人,从西乡过来旅游,准备到尼县下车,去寺里烧香后,再出发去那城,然后返程回校。

小女生越说越兴奋,坐在旁边扒着宁芷的肩膀:“姐姐,不然你和我俩一起去吧,别去俄城了,那边没什么好玩的。”

宁芷摇头:“我来找人,没有那么多天假,就不和你们走了。”

小女生有些遗憾,用手肘怼男友的腰:“你看,我就说姐姐不会和我们一起。”

男友按住腰上的手,不好意思地看向宁芷:“我女朋友比较话痨,别介意啊。”

“喂,你说谁话痨呢,是不是想找打!”

宁芷看着他俩扭打在一块儿,从掐腰到勒脖子又抱作一团,没再搭话。转头看窗外,算是明白为什么车身脏,窗户却非常干净了。透过干净的玻璃看向窗外,山水之间,真的有种说不出的静谧。

多吉的车开得很稳很快,中午十二点多,小情侣在尼县下车。车里的温度跟着高起来,空气有些稀薄,隔着一层棉服在身上捂出一层汗,她把衣服脱下来盖在身上,从书包里把防晒衣套上,又拿着高反药就水喝完。

多吉问她:“要不要下去吃碗面?”

将近八个小时没吃过东西,确实有些饿。几个人随便找家面店坐进去,头顶的风扇咯吱咯吱地转着,汗流一身,也没吃出什么滋味。

再回到车上,多吉的老婆以及老乡坐到中间的位置,换宁芷坐在最后一排,他们三个人在前面聊天,说的是纯当地语言她完全听不懂,反而觉得催眠于是她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

中间醒过几次,喝了不少水,等夜里将近十一点,才到多吉的民宿,温度又降了回去。宁芷从棉服里掏出身份证办入住手续,多吉老婆坐回柜台,恢复成老板娘的态度:“一天七十,押金一百。住几天?”

没等宁芷说话,多吉从外边把宁芷的行李箱抬进来:“她坐咱们车来的,住宿费打打折。”

“八五折。六十,一天。”

多吉呲一声,被他老婆瞪回去,他不好意思地摸头:“我老婆是小财迷。”

宁芷不介意地笑,拖着行李箱往倒数第二间走,老板娘在身后喊:“这里电压不是很稳,早点洗漱,节约用水。”

临关门听见老板娘念叨着:“里间那个什么时候走,总觉得是个麻烦。”

冲过热水澡,躺在**睡不着,宁芷便翻起楼鱼传真给她的文件。文件中对次仁德吉的描述不算多,在拉城出租屋被抓时,他口口声声说人是自己杀的,可到北县后,却始终说不出杀人的经过,对整容这件事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照片上是一个粗犷的男人,又翻到第二页看到整容后的脸,宁芷的手指有些颤抖。都说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大概用在那张脸上恰到好处。

那张脸有几分都市精英的感觉,宁芷永远记得那晚,他拿着刀割喉杀人时,身上穿的是件剪裁得体的西服套装。

看着看着,屋里的灯发出细微的响声,闪几下就灭了。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中,暖风机熄火,温度变得更低,她从行李箱里掏出几个暖宝宝贴在膝盖和肚子上,用被子蒙住头,准备睡觉。

也不知道几点,墙壁上一声闷响,宁芷惊醒,不太确定地坐起身细听声音的来源,手刚伸出来接触到空气浑身一颤,又不敢贸然出声。

毕竟不是安生地方,干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

隔壁间又响起争吵的声音,两个男人说着当地语言,宁芷听不懂,但还是猜到不是什么好事。她竖着耳朵听走廊外的动静,想着多吉他们的房间隔得不远,这么大声,他们应该也能听见,但对方迟迟没有行动,那她更不会动。没一会儿,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接着越来越远,最后一切又恢复宁静。

第二天,宁芷被闹哄哄的声音吵醒,从被窝里钻出来,终于没那么冷了。换好衣服出去,走廊里站着几个穿制服模样的人,正在问多吉话。

多吉始终摇头,看见宁芷出来赶紧叫住她,脸色不是很好:“这两个人是公安,想问你昨晚听到隔壁有什么动静了吗?”

宁芷鼻子灵敏地闻到血腥味,看来是隔壁出事了。是打架斗殴吗?

宁芷不确定是什么案子,也不想参与太多,只能摇头,把口袋里的耳机拿出来给他们看:“昨天听歌睡的,没听到声音。”

多吉“唉”地叹气,转过头和那两个公安说话,是当地语言,估计是在转达她的话。

其中一个公安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朝着她走过来,用蹩脚的汉语说:“你这么远从水原市过来做什么?”

宁芷想想才回答:“我来找人。”

“找谁?”

宁芷不想在外地给自己惹麻烦,直接亮出身份,两个公安来回传递着看宁芷的工作证,确认真伪后才恭敬地还给她。

会说汉语的公安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有人死在隔壁,是多吉早上敲门时发现的。

宁芷进了隔壁房间,发现房间的格局和她那间没什么差别,有血腥味儿,地板中间躺着一个男人,穿着袍子,胸口处插着匕首,匕首有银色雕花,嵌着一颗红色宝石。

死者轻微尸僵,死亡时间大约三个小时,身上有搏斗伤,死因是匕首刺破脏器官,大出血,但姿势过于诡异,就像自己把刀戳进胸口一样。

宁芷没有带器材,只能简单地说一下目前所知的情况。

死亡的时间段,正好是宁芷听到声音的时间,估计人就是那时候被杀的,凶手跳窗逃跑了。

她去走廊外洗漱。

她隐约听见公安还在问多吉:“死者是你这里的住客吗?”

多吉否认:“不是,我不认识他啊,预订那间房的是次旦,我和媳妇驾车回来都不知道第二天他是否住在里面,更何况这么个人。”

就听见公安说:“真是造孽啊,一家子都走上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