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暴雨终于停了,天也亮了,洞里的暧昧劲却还在。
宁芷醒来的时候,江桓已经套好衣服,她的头枕在他腿上,手底握着一只温热的手,身上还套着他宽大的羽绒服。
江桓把衣服递给她,自觉地走去外边望风,她麻利地换上衣服,看着洞外敲着裤线的江桓,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此时此刻,独处他乡,她不去想以前。
路上有些泥泞,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江桓腿长,他的一步,相当于宁芷的两步半。宁芷不算矮,但在江桓面前,还是矮了近一个头。所以,才几步路,两人就隔出不远的距离,江桓停下来等,等到并排时才在她身旁慢慢走。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看见民宿。远远地看见多吉在门口来回踱步。走得近了,多吉认出她来,长舒一口气:“天啊,好在你没有事!我昨天听见你房间有动静,起身看你,以为你被人掳走了!”
宁芷不太好意思:“我昨天出去找信号,赶上暴雨,被困在了半路。”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进去休息休息准备吃饭吧。”
多吉过来伸手拉她,手伸到一半停住,狐疑地看着站在她身旁的江桓:“他是谁?”
宁芷顿住,望眼恢复高冷的江桓,又看眼十分警惕的多吉,不想多费口舌:“他是我男朋友,怕我一个人不安全过来陪我。”
江桓抿着唇,配合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多吉打量后没再多问,朝着里院喊:“老婆,再多加副碗筷。”
宁芷把江桓带到自己房间,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带行李箱,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她给江桓放水,等他进去后才出门去问多吉哪里有卖衣服的店。等再回来时,浴室的水声还在继续响,宁芷走过去敲门,给他衣服。
宁芷坐在床边等,翻着手机上的短信。
楼鱼说他要回北县做讲师,过阵子回来。
周康说和江桓碰头后,给叔叔报个平安。
于城和陈相正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儿,只是让她在外好好玩,注意安全。
她一一回复后,刚放下手机,江桓推开浴室门出来,衣服买的大小正合适。学了这么多年的法医学,还不至于最简单的目测尺寸都拿不准。
江桓一边擦头一边让宁芷进去洗漱:“热气还在,快去洗洗。”
也不知是热气蒸过头了还是太累,洗完澡出来,宁芷手脚都不想多动,连头发都没吹,直接躺在**,想着怎么才能再见到次旦。
江桓坐在床边不知道给谁发着短信,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滑动。接着,又转过头看看宁芷,从她手里把毛巾抽出来,有节奏地帮她擦头发,差不多全干才停手。
江桓也合衣躺在她旁边,一双桃花眼落在她脸上,像是在研究她一般注视着。两个人在一起时,宁芷还太小,亲亲抱抱摸摸,该做的都做过,可谁都没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可宁芷和他想的不同,她失去得多,顾虑得反而少,满十八周岁那天就想和他做那件事。
结果,他却让他的小姑娘不明不白地等了那么久。
想到这儿,他抬手把落在她脸上的头发,别在耳后。
“你来这边做什么?”
宁芷愣住,但还是选择开口:“你还记得H吗?”
“六年前,在水原各高校多次发生女大学生谋杀案,凶手具有高度反侦察能力和无情型人格障碍,以一个月为周期杀死一名女学生,用死者的血在现场留下一段话,结尾总是加上一个英文单词:hate。没人知道这恨来自什么。现场留下的线索太少,根本找不到嫌疑人,当时水原市所有高校都人心惶惶,不少学校选择停课,但学生来不及撤离,有些学生还是死于这场杀戮。凶手的杀人时间从定期变成随机,每个女学生都在担心,会不会在厕所、操场、教室里遇见被杀害的同学,又或者说,成为被杀者。”
宁芷被子下的手,握得紧紧的:“对,五年前你曾找到他的踪迹,并在一次追捕中与他正面交锋,但是却被他巧妙逃脱。据说这里有他的线索。”
江桓有些震惊:“案件记录本在出国前留在警务那边,上面当时筛选过嫌疑人可能的住所,没有抓到人吗?”
“去过,但人不在了。”
五年前的那个夜里,也是暴雨,她没课的时候都要在警局坐着,但凡电话响起,她都凑过去听,生怕错过任何一条关于H的消息。
局里的同志们那段时间特别忙,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没人把精力放在她身上。那天她看到办公桌上的本子,虽然离得很远,但她认得出那个本子是江桓的。
她看清楚上面的地址,自己抄了一份。
其他人似乎并不清楚这地址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但宁芷清楚。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只身一人找到地址上的一处小宾馆。整栋楼只有一户亮着灯,正当她准备上前时,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了楼下,五六个穿着黑西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提着铁棍朝楼上走。
她内心忐忑,准备跟着上楼时,手机却响了。
她记得这个号码,是负责此次案件的小公安。
她在电话里拜托他快点来,对方满口答应,可人却始终没来。等到雨都停了,车也开走了,宁芷跑进宾馆问前台服务人员,五楼是不是住着一个面上有疤的男人。
前台问她是什么身份,找人做什么。
宁芷撒谎说:“他是我小叔,和我婶婶吵架,非要自己出来住,家里人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服务人员在电脑上敲下几个字,然后抬头看她:“两分钟前已经退房了。”
那天,她在路上走了很久,不看方向,也不看车,就是走,走到两腿发酸,走到眼睛流不出泪,才停下来。
江桓抓住她话里的重点,皱着眉头看她:“你去的是泊园宾馆?‘公园’的‘园’字?”
“嗯。”
“可我写的是泊元宾馆,‘元宝’的‘元’字,靖江区的那个。”
这回换宁芷愣住,她清晰地记得本子上的地址是泊园没错,也确定是他的字迹没错。这中间是哪里出错了?
可一想,又有什么差。即便当初她去的是对的地方,也未必能当场抓住H。时光退不回去,她也回不去了。
宁芷翻身平躺着:“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而别吗?”
“我没法回答你,也不想骗你。”
这一次,江桓并没有选择无视,而是换个委婉的方式继续拒绝她。
江桓朝着她这边靠近些:“为什么过了五年,你还在追这个案子?”他并不觉得这案件独特到让法医追到现在。
宁芷笑出声:“江桓,我没和你玩问答游戏。”
江桓不说话,这是很明显的拒绝,比他之前的回答还要生硬。好一会儿,旁边的人没有动静,江桓以为她睡着了,伸手去给宁芷掖住被角,却看见她正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她转过身,揽住江桓的腰,把头埋进他胸前,声音像被捂住嘴一般闷闷的:“别问我这个问题,不然我没办法再和你相处。”
是啊,美梦是不能被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