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区到扎区距离不远，路上有雪，天暗得厉害。比根探头出去，打个哆嗦又缩回来，赶紧关上车窗：“八成又是大雪天。”
在这极寒的天气里，再来点雪，无疑是增加案件侦破的难度，足迹分析、车辙印这些科学侦测手段都无法使用。比根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盘旧磁带，把窗户上哈气凝固成的白霜擦掉，时不时地用对讲机和所里的同事汇报当前的情况，一路上所有的谈话都被他修饰过传递过去，那头的同事也是一股热血沸腾，好似抓到凶手是件志在必得的事。
对讲结束后，比根仍旧兴致冲冲，忍不住和副驾驶的于城搭话：“你们有几成把握抓住这作恶的团伙？”
这种事情不好说，饭前硬着头皮也只说到尽力的程度，而现在再问，倒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从接任务到过来，局里明确表示以救人为主，案件能够侦破自然是大功一件，但这样的环境下，无论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不出乱子已是最好的结果。
好久不见回答，比根尴尬地咳嗓子，注意到后排座位上拿着手机拍照的杨路：“你们早点把案子破了，带你去边境看看风景，晚霞时刻美得很。”
杨路虽然很想回应，但是时机不对，只能在座位上憋着，手上倒腾着电脑里自己开发的软件。人到底是年轻，为人处世的方式不够老道，还是朝着后视镜看过来的目光猛点头。
车子开到派出所停下来，陈相正在前面打头阵，地面滑，他的鞋不太防滑，两步一踉跄，杨路一边笑他，又和他相搀着往局里走。
比根停好车过来，搓着冻红的手：“军大衣我们提前准备好了，不知道你们鞋码，所以你们最好先买双防滑鞋，我们这儿地硬，滑倒问题很严重。”
于城点头，到底是练家子的，下盘稳，进到局里鞋都没滑一下，只是小腿骨绷得太紧，松懈下来时竟有酸胀感。不过，他不说也没人知道。
局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当地人，满脸憨笑，见到他们就往上迎：“欢迎欢迎，路上冷吧？”
陈相正四处打量着，整栋房子大概和他们特案组一样大，办公区很紧凑，每个人中间有一个隔板挡着，只坐着四个人，其中两个头上缠着绷带。
再向墙上看，红色横幅上印着金灿灿的几个大字：欢迎水原市同志莅临本局，蓬荜生辉！
哪里蓬荜生辉了？是那几个冒着黄光的字吗？
陈相正错愕地扭头，又听局长自我介绍：“我叫包金山，这次的案子，你们多费心，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都能解决。”
包金山，怎么不包个钻石山呢。陈相正暗暗地想，又想着不能随便拿人家名字开玩笑，赶紧把那点笑意收起来。
宁芷根本没注意到一分钟的工夫，陈相正内心的百转千回，小声地问他：“会不会太大张旗鼓，若是打草惊蛇，那群人早有防范，岂不是救不了范姐？”
“不至于，他们好歹有公安意识，咱们也不是什么人物，还能上大字报？”
想想也是，她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跟着包金山进到办公室。路上江桓嘱咐的资料都已准备好，整整齐齐地放在办公桌上。
宾馆登记信息由江桓负责，失踪人口资料以及报案人核实的事情由宁芷负责，而于城则负责游车队的背景资料，监控视频这些自然交给杨路。
任务分配完毕，只有陈相正茫然地站在那儿，指着自己：“老大，我要做什么？”
于城抬眸看他，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表情：“你去把我们的行李带到范湉住的那家酒店，开好房，等我们过去。”
“大材小用啊，我怎么一下变成了秘书？”
于城上下瞄他一眼：“范湉所在的那间房，一定要保护好现场线索。”
这么一说，陈相正顿觉任务艰巨，想也是，那间房怎么也算是出事前最后的现场，没准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要抓紧时间，保护好那里。
留在办公区的几人，就数杨路的装备带得最齐，比根跟着他一起忙乎，把他在办公室的那一套东西简单地搭建起来。杨路手指极快地在电脑上敲打代码，比根跟着他的手指一直动，目不暇接，很快就揉着眼睛倒在椅子上。
“天啊，这三个屏幕你不仅能看清楚，手还忙得过来？”
杨路很少听到夸自己的话，不免有点得意：“小意思，比这个多的也看得过来。”
于城抬头看他一眼，他抿嘴收声，自己正式收编前的“光荣事迹”确实上不了台面，又集中精力在显示屏上，显示屏的时间段是晚八点半到十点，酒店门前和范湉消失的街道近一个月的视频。
将视频播放速度加快三倍，闪烁的霓虹灯，仅剩下五彩的光点，到九点前还有零星的人在赶路，但九点后街道像被清空一般，一个人影、车影都没有，要不是时间还在动，他会以为视频被按了暂停键。
突然，一辆黑色的车出现在监控中，杨路立刻将视频的播放速度恢复正常，截图保存下来，两辆车保持着匀速从视频中离开，一分钟后出现在下一条街道。
他注意到右上角的时间是九点十五分。紧接着，九点三十九分那两辆车又出现在屏幕上，两分钟后消失在下一条街道。
连续三天的监控内容都是如此，杨路备受打击，看另外几个人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地记录着什么，深觉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就在这时，一旁帮着他看屏幕的比根发现了什么，指着屏幕直叫：“快看快看，这是不是线索！有人跟着这车！”
不能泄气！杨路打起精神看比根指着的地方，最后的那辆黑车后确实有个小小的影子在跟着，那鬼祟的模样和范湉夫妇如出一辙。
视频上的时间显示九点三十九分，转弯的工夫，又是两分钟，再也不见那小小的身影出现。
他总结道：“没人跟着时，这车三十秒就可以抵达下一条马路。但凡有人消失，就会花费两分钟！”
问题必然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