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固和小么赌气,整三天不说一句话了。

怎么回事呢?

那天,妮固把小么交给她的十几件衣料都做好了,顾客们一个个地来取衣,一个个都满意地顺顺嘴,翘大拇指。妮因觉得自己胸也挺了,脖子也长了。

有一个顾客间;“同志,我买了一米三五的料子,做一件上衣,一点余料都没有多吗?”

“零零星星的料总该有一些的,万一要补补什么的呢?”另一位顾客附和着。

小么把裁衣板一将说:“你们看看,看看,哪能多什么料?都是新式样子,又是双开刀,又要加翻边,你们倒去算算看!”

几位顾客面面相觑。

妮圈忽然想起了,小么的缝纫机后面那只鼓囊囊的帆布桶式包……妮因跑过去,拎出那包,说:“小么,你忘了吧:碎料都在这里呢?”

“那不是,不是的!”小么狠狠地瞪着妮固。

“怎么不是的?”妮因把包兜底一拎,五颜六色的零料都抖落在裁衣板上了。

“这块是我的!”

“这是我的……”

顾客们七手八脚地捡起来,小么象根铁棍竖在一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等顾客散了以后,小么一拳擂在裁衣板上,骂妮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鬼丫头,为什么拆我的台啊!”

“你为什么骗人了为什么要占人家便宜了”妮因轻声但却固执地反间。

“你懂不懂做生意的窍门?你会做生意吗!”“反正……做生意也得正派、高尚。”

“你正派,要不是我让你做几件衣服,你赚得了几个钱呀?你高尚,过了河就拆桥呀!”

“我……我不要做你的衣服了,我……我把钱都还你!”妮固眼泪涌出了眼眶,顾不得擦,从皮包里翻出一叠钱摔在小么的面前。

小么着慌了:“有话好说,何必这样呢?这……这这……”

妮固真的生气了,三天里,正眼不瞧小么,宁愿寂寞地坐在自己的缝纫机旁。

第四天早上,小么汕汕地走过来了,搔搔头皮,说。“妮囡,咱们和好吧,我认错还不行吗?”

妮固看看他,不吭声。

“以后,保证不扣顾客的碎料子,还不成吗!”

“买卖要公平,不占小便宜。”

“好,保证让你满意!”小么毕恭毕敬地说,妮固璞味笑了起来。

小么又象湖朴般地活跃起来,他变戏法似地从筒包里取出一件衣服:“妮因,你看,我做了一件最新式的上衣样品,你穿上试试。”

妮因双手合掌地惊呼起来,宝蓝色的纯绦纶料,立领,窄袖,胸前嵌白尼龙的波纹花,灰色拷边,这件衣服真是又别致、又大方,又华丽、又典雅又……

妮目穿在身上,小么的目光顿时变得火辣辣的了。妮固害羞地要脱下,小么说:“穿着,坐在缝纫机旁,人家看见,都会来叫咱俩做衣服了。”

“那我不成了模特儿?"妮固故意板下脸说。

“这……不正派吗,”小么着急地间。

妮圃高兴地笑了起来,她哪里舍得脱下这件衣服?她想看看自己的模样,没镜子,只好瞄瞄地上自己的影子,仿佛身材变得匀称而苗条了。妮固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康康家的彩窗,她希望……

呕嘟!窗象是知道妮固的心思,一下子打开了,大阿婶探出头,说:“妮固,今朝穿新衣了呀?真好看呐里”

大阿婶边上又露出一张脸,可惜不是康康,雪白,是康康的老婆。

妮固高高地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望着。

窗,呕嘟关上了。

片刻,康康老婆磕着瓜子,站在弄堂口,显出很随意的样子间妮圈:“喂,这件衣服是你自己做的吗了”

妮固朝小么指了指。

“怎么样了不比你国外带来的差吧?”小么双手交叉胸前,很自得地间。

“做一件,要多少料?”康康老婆随意地说。

“象你这般身材嘛,一米二够了。”

康康老婆转身跑回家,取了一段进口料,往裁衣板上一掷:“量尺寸吧!”

小么吹着口哨,轻松自如地量了量她的胸围、肩宽、袖长、领环……

“几天取货?”

“两天。”

“多少工钱!”

“十元。”

“啊了!”不仅康康老婆吓了一跳,妮固也大吃一惊,两人同时叫起来。

“哼,敲竹杠也没这么黑心的呀!”康康老婆冷笑了一声。

“十元,做不做了不做拉倒!”小么一板一眼地间。

“hoodlum(流氓)!”康康老婆无可奈何地骂了一句,拿起衣料回家去了。

小么朝着她的背影打惚哨。

“小么,你又犯老毛病了,说好买卖要公道的生”妮囡埋怨他。

“傻瓜,对这种人嘛,压压她的傲气。真到收工钱,哪会拿这么多?”小么得意地眨了眨眼。

也许这句话被刚跨进门槛的康康老婆听见了,她忽然又回转身,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十元的票子,和衣料一起,“啪”地摔在裁衣板上,逼视着小么说:“十元就十元,做工只准做好不准做坏,这衣料,你赔不起。”

小么一愣,“你不心疼钞票了!”

“小意思工”康康老婆骄傲地说。

小么来气了,把衣料和钱往外一推:“你有钱,我可没功夫呢!不做啦!”

“你,你这人大概有点神经病吧了”

“多承你关心了。”

“……”康康老婆气得脸发青,捡起衣料和钱,悻悻地走了。

妮圈看看小么,小么看看妮固,两人一起笑了起来,笑得象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