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休日,小佛买了一斤河虾,婆婆想吃炒虾仁。出虾仁不难,就是慢,要赔时间。小佛有耐心,无兴致,平常很少买虾。

小佛正在出虾仁,听见阿杉头在院子里拚命叫她,她推开窗,看见阿杉头穿着一件玫瑰红的新外套,满脸喜气地、向她招手。

“我没空,剥虾仁呢!”

“拿下来,我帮你一起剥。”

小佛拎着篮子下楼了。

“看,这衣服我自己设计自己裁的,好吗?”阿杉头在她面前转着圈,很得意地问。

“好……”小佛心里觉得不好。颇色火艳。膊身又太紧。象阿杉头这样大块头的人,应该穿得素净和宽松些。但她不愿扫阿杉头的兴。她知道阿杉头舍不得花钱打扮自己,难得做新衣。

“就在我们理发店对街的那家小布店买的零头料,拥了好大一堆人,我硬挤进去抢到一块。七元钱还找给我六分,只合一元多一尺。而且,”阿杉头神秘地挤了下眼,压低嗓门说,“拿回家一量,还多了四寸零两分呢!”她说着咯咯地笑起来,象捡了只金元宝般地高兴。

“暖,今天是什么日子?打扮得这么漂亮卫”

“我和淘淘爸爸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呀!”阿杉头眼都笑眯了。

“你们结婚才五年呀?”小佛失口说,还有半句咽在肚里:淘淘已经五岁了呀!她想起了丝丝说阿杉头的话。

阿杉头才聪明呢,轧出苗头来了,“你也听得外面有人说我如何如何了吧:乱嚼舌根!那时候有什么法子?扯了结婚证没得房子办婚礼,一直等生下淘淘,才有了这间汽车间哪!”阿杉头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就象空中飘过一片云,一瞬间就没有了,“我和淘淘爸爸商量,如今我们生活不错了,结婚时没好好热闹,趁今天这个日子补一补。订了一桌酒,淘淘爸爸邀了几个师兄师弟,我呢,就请你,快快活活地聚聚。还买了一些糖,大楼里的人一块甜甜嘴,汽车间是汽车间,总归也是这楼的一分子呀!”

“我祝你万事如意,百年思爱呀。”小佛使劲缩了缩鼻子,由吏娘说。

“如意事可真多呀,刚才,报社来了两个记者,说是收到我的信啦,来调查一下实际情况的,态度可好呢里”阿杉头喜气洋洋。

“这么快就来人了?!这下你的厨房间题能解决了!”小佛拉住她的手跳了起来。

“下午,你到我店里来,我替你吹个新式头,晚上吃酒,你是我面上的客人,不能让人家看不起眼。”阿杉头说。

“不不,婆婆又要说我:打扮给谁看呀又”

“别理她:她那么大年纪,还尽抹美加净发蜡,头顶滑得倒苍蝇!”

这时,丝丝走进院门。阿杉头连忙抓了一大把搪塞给她:“吃糖,我的喜搪。”

“啊!”丝丝着实吃了一惊。

“今天是阿杉头结婚纪念日。”小佛解释说。

“也要谢谢你帮我出个好主意,报社接了信,今天就派人来调查了。

“哦——”丝丝出乎意外地拖长了声音,睁大了眼,似乎有些不相信,随即又显得很不在意地说:“来调查并不等于就解决问题,报社只能和房管部门协商,无权下达命令。”

阿杉头疑惑地眨眨眼,想了想,很有信心地说:“报纸说话要算数的,那个记者说,我们家确属困难,应该有个厨房间的。来来来,吃糖,吃糖!”说罢,她把糖硬塞进丝丝手中。

丝丝淡淡一笑,用两只手指捡了一颗维生素C硬搪,矜持地说:“我吃一颗够了。谢谢。”

带着吧,给你爸爸妈妈,还有……”阿杉头不由分说地把搪都塞给丝丝了。

“丝丝,你脸色不好!”小佛端详着丝丝,关切地说。

“想吐,吃不下饭。今天请了两天病假,正好,过几天就要考夜大,可以温温功课……”丝丝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啧啧啧……”小佛钦佩地叹息着。

“你反应重,肯定养儿子!”阿杉头倚老卖老,关照丝丝:“吃不下饭要强迫自己吃,经常想高兴的事,看漂亮的画。对了,现在婴儿正长脑子呢,要多吃鸡蛋。自由市场上鸡蛋蛮多的,一毛五一只,用粮票也能换……”

小佛捅了捅阿杉头的腰。

丝丝一本正经地说:“票证交换,是犯法的。”

“谁去换呀?阿杉头又说瞎话了。”小佛白了阿杉头一眼。

“哎呀,我忘了,丝丝是大区长的女儿呀!”阿杉头拍了拍脑门叫起来。

她们三人都笑了。

晚上,小佛顶着阿杉头替她烫的“飞燕式”,羞羞答答地参加了阿杉头的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