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一路屏息静气跟在大长老身后,看到他来到藏经阁门前,轻轻叩了几下门,门里闪出一道人影,拉着大长老进去了。

那道人影,分明就是看守藏经阁的长老。

宗主的心里五味杂陈。

整个飞羽宗大概只有她知道这位长老的底细。

他是前宗主的双胞胎弟弟。

前宗主天赋超群,而他这位弟弟却是个天生废材。

不但经脉不全,而且连丹田都有残缺。

前宗主这样的天赋,自然得到宗门的欢迎。

他在决定拜入飞羽宗时,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将他的废材弟弟收为内门弟子。

不是外门弟子,更不是杂役,而是和他一样,堂堂正正的内门弟子。

否则他便再去其他宗门问问看。

事实上他带着弟弟来飞羽宗前,便已经通过好几个宗门的考试。

对方因为拒绝他的条件,他才一路找来飞羽宗。

其实也不能怪其他宗门不同意。

如果把一个宗门比喻成一个大家族。

内门弟子便是嫡枝正统。

却出现一个天生废材,传出去会被人痴笑。

就像大家族中总有不成器的子弟,却无一例外都是旁枝的。

嫡枝的子孙不说个个出类拔萃,起码也是家族中最为优秀的。

修士启萌有严格的年龄限制,通常情况下,超过十四岁还没有入门,再好的天赋也没办法修炼了。

当时便有人提醒他,错过入门时间,连他也要成为废材。

他却认真说道。

“我与弟弟一胎双子,本就是一体。”

“弟弟天资不佳,难说不是我占了弟弟的运势。如果我再独自享用这份运势,就太不应该的,三清老祖也不会再庇护我的。”

他执意如此,如果飞羽宗也不接受他的条件,他就带着弟弟再去其他宗门,直到找到愿意接受他的条件的宗门为止。

当时的宗主爱惜人才,和他的友爱之心。

力排众议,破例收下他兄弟二人。

后来他听说昆仑山中,有一种天丝草炼制丹药,有重造经脉之功。

便只身远赴昆仑,足足用了四年时间,方才找到一䣷天丝草。

又用了三年时间,集齐其他几种灵植。

为了求一位在大丹师炼制丹药,答应做对方二十年的杂役。

这才在弟弟十八岁那年,为他重造经脉,将他引入大道。

弟弟虽然可以修炼了,却因天生丹田缺陷而修为增进缓慢。

他但凡听说何处有修补丹田,或者快速提升修为的方法,都要想尽办法弄来,给弟弟尝试。

有人问他,他为弟弟花费这么多时间和心思,耽误了自己修炼,值不值得。

他只是淡淡一笑,还是当初那句话。

“我和弟弟本是一体,帮他增进修为,对我也是一种修炼,怎么能说耽误时间呢。”

前宗主为弟弟所做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天生废材竟然境界达到道尊。

虽然因天生不足,难成大道,却也可以享受八百年寿命。

比起普通人多了几十倍。

然而,前宗主却因数次远赴险地,体内留下暗疾,不足三百岁便陨落了。

陨落前与他的弟弟有过一次长谈。

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只是他陨落之后,他弟弟便以长老身份,看管藏经阁,并且常年待在阁中。

既不参与宗门事务,也极少与人来往。

成为宗门中十分超然的存在。

宗主可以理解和接受,这位师叔与大长老来往。

但,藏经阁是何等重要的地方。

连她这个宗主,没有正当理由都不得入内。

师叔却随意将大长老放了进去。

往小了说,这是师叔不守规则,往大了说。

师叔这是把藏经阁视为私人领地,谁可以进谁不可以进,全看他的心情如何。

这是对宗门规矩的极大无视。

宗主更加担心的是。

师叔极少与人接触,万一被大长老花言巧语蒙骗,岂不是等于将藏经阁中的至宝拱手让人?

宗主很快做出决定,不能因为顾念前宗主的情份,置宗门利益于不顾。

不过,想是这样想,还是给师叔留了三分余地,没有惊动其他人,只身来到藏经阁门前,学着大长老的样子,扣了几下门。

她的用意只是将大长老从藏经阁中赶走。

再提醒师叔一下,规则不可废。

并不是想追究师叔的责任。

所以才没有惊动其他人。

事实证明,宗主的担心不无道理。

大长老进入藏经阁后,一脸委屈的跪在师叔面前。

“师叔,我给师尊丢脸了,您教训我吧。”

师叔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声音闷闷的让他起来。

“我只守着这藏经阁,不管你们的事。”

“你犯了什么错,自去找宗主说话。”

大长老扯着袖子,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也不管师叔听或不听,自顾自诉说起委屈来。

“我是犯了错,可是宗主她……”

“我自拜入飞羽宗,便将这里当成我的家,将师兄弟当成我的至亲手足。”

“可是宗主却不是这样待我。”

“师尊不害时,她便一次又一次在师尊面前诋毁我。我都知道,只是我怕师尊生气,不与她计较。”

“她想当宗主,我也让给她了。她却还是对我步步紧逼。”

“只因我说了一句,宗门眼下最要紧的是自身发展壮大,与华山派的仇怨可以先放一放,宗主就将我罚入寒潭思过。”

大长老两百多岁的人,像孩子一样仰起脸,眼巴巴看着师叔,双手抓着他的袍角。

“寒潭底下有多冷多苦,我都不在乎,我难过的是宗主分明是想置我于死地。”

“师叔,您知道我有多羡慕您和师尊之间的手足之情吗?”

“我也想与宗主,与其他长老相亲相爱,可是他们……”

大老长提起前宗主,师叔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却不是感动或怀念,而是不加掩饰的讽刺。

“你真的认为前宗主是真的为了我好,才去做那些事的?”

“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你就像我之前一样傻。”

“他只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他有多么善良、友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