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坐在甜品店里也讨论不出什么头绪,我要求表哥再带我到“欢乐岛”的案发现场看看。喻婷表示要回家,于是表哥决定先送她回去,再和我一起去“欢乐岛”。

坐在表哥的车里,我翻看着卷宗,继续装模作样地研究案情。坐在我边上的喻婷则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将头靠着我的肩膀打瞌睡。

“王琼的膝盖怎么啦?”我望着其中一张尸体照片问。照片中,王琼的左腿膝盖处贴着一张类似膏药的东西。

前方的表哥一边掌控着方向盘一边说:“哦,王琼不是经常跳芭蕾舞嘛,最近患上了关节僵硬,昨天她还去医院检查了,这点我们在调查死者行踪的时候已经向医院证实了,医生说她的病情这几天越发严重,左腿已经无法大幅度弯曲,所以给她开了药。”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跟手掌上的符号一样,是凶手贴的膏药呢。”我想起昨天王琼进站时确实有些步履蹒跚。

“不要想太多,你虽然是个推理作家,想象力很丰富,但办案还得排除各种不相关的信息,这样真相才能更明朗。”表哥开始教育我。

“是是……你们的效率还真高啊,才一天不到就把死者的行踪

查清楚了。那她的行踪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王琼为什么会到‘欢乐岛’来?是想特意坐一次摩天轮的天蝎座座舱,缅怀一下死亡的弟弟?”

“死者目前独居在普陀区的一幢老式居民楼里,父母早年因一起交通意外不幸去世,这些年和弟弟王叶两个人相依为命。自从王叶去年服毒自杀后,王琼就一直一个人生活。所以你说的这个‘为了缅怀弟弟特意来坐一次摩天轮’的理由是完全成立的。哎哟喂……”表哥因为没把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上,转过路口的时候差点撞到一辆自行车。

“你小心开车……”我吓出一身冷汗,“那么,她为什么特意选昨天去呢?现在离弟弟的忌日还早呢,明明这几天腿脚不方便,还大老远跑过去,有点奇怪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也许突然间想念弟弟了,女人情绪上来了挡也挡不住。”表哥不以为然地说。

我继续翻看照片,后面几张照片是死者随身携带的一些物品。警方在死者牛仔裤的右口袋找到一包零食和一张摩天轮的票,左口袋放着钱和钥匙,手机则插在后侧口袋。因为泡过水的关系,手机已经损坏,技术人员正在努力恢复其中的数据。

这时,半睡半醒的喻婷似乎瞄到了我手中的照片,她连忙抬起头,一把夺过照片,仔细看了起来。

喻婷端详的是那张零食的照片。那只是一小包膨化食品,透明包装袋里装满了一块块内部中空的三角形薯脆,有点类似我平时爱吃的“妙脆角”,是死者乘坐摩天轮之前在边上的超市买的,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小田哥哥,死者口袋里的那包零食,你拆开来看过吗?”喻婷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零食?我同事应该拆开来看过吧,就是普通的膨化食品,怎

么啦?”

“能不能帮我问一下你同事,包装袋里的薯脆有没有碎掉的?”喻婷的问题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问这个干什么?”表哥和我都十分不解。

“可能是个关键。”喻婷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好吧,我等会儿问一下。”

“小田哥哥,还有,这包零食和死者身上的摩天轮票子,有检查过指纹吗?”喻婷又来了这么一句。除了零食,还要检查票子?摩天轮票子实际上是一张硬质磁卡,用它扫过站台口的检票闸机便可进入乘坐摩天轮的平台。而票子最终并不会被回收,游客可以留着作纪念。因此,王琼的口袋里出现摩天轮票子再正常不过,喻婷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呢?

“啊?指纹?”表哥也十分吃惊,“虽然尸体在水里泡过,不过幸好死者牛仔裤的口袋比较紧,水并没有彻底洗掉零食包装袋和票子上的指纹。

“零食包装袋上的指纹比较杂乱,有死者的也有超市营业员的,还有一些不明身份人员的,很多都看不清。

“至于摩天轮的票子,倒是在正反两面各找到一枚死者食指和拇指的指纹,指纹上还检测到死者先前吃面包时留在手上的油脂。对了,零食包装袋上也有一些面包油脂,应该是死者吃完面包后触碰包装袋留下的。票子上的指纹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基本可以确认是死者的无误。此外,还有两枚售票员的指纹。你为什么问这个?”

“票子上没有其他人的指纹了吗?死者的指纹只有两枚?”

“是的,因为这批磁卡是昨天新到的,刚投入使用,所以并没有其他人的指纹。”

问完这些问题,喻婷又从卷宗里抽出几张尸体的照片看了看,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大胆行为让我非常讶异。

此时,汽车就快开到喻婷家了,但喻婷却突然要求跟我们一起去“欢乐岛”。无奈之下,表哥只得调转车头,从另一条小马路穿过去。幸好,喻婷家和“欢乐岛”在大方向上还算顺道,我们没走太多冤枉路。

40分钟后,汽车停在了“欢乐岛”门口。因为今天是周日,游乐园里人声鼎沸,我们三人一进入这里就被欢快的音乐节奏和游客的嬉笑声包围。

而当我们乘坐游览车来到星座摩天轮底下时,这里的景象却跟游乐园欢愉热闹的气氛完全脱节,死气沉沉的。原本昨天还排着长长队伍的摩天轮前,如今则拦着一条警戒线,一个游客都没有。

摩天轮什么时候能够开放还要等警方通知,因此叶俊浩和几名工作人员此刻都坐在售票厅里待命。

表哥要我们先等在这里,他似乎还有一些问题要问工作人员。这时,喻婷仰起头对表哥说:“小田哥哥,能不能帮我问问昨天的售票人员和检票闸机口的工作人员,死者进入站台时,她的手上有没有拿着东西?”

虽然我和表哥都对喻婷的问题不明所以,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喻婷似乎掌握了什么关键线索,表哥可能跟我是一样的想法,他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

表哥进入售票厅后,我和喻婷就在周围到处逛了逛。此时,我们看见人工湖边的管理人员正在劝阻一名打算将鱼倒入湖里放生的游客。

“这个湖里是不养鱼的吧?”喻婷问道。

“是的,这里的湖水应该无法养殖鱼类。不过,大多数放生的人,追求的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安心感,至于鱼放生之后怎么样,他们才不管那么多。这里的人工湖经常有人来放生,以前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捞出一堆死鱼。”我无奈地摇摇头,说。

“现在都出事了还有人来放生啊?真不合时宜。”喻婷嘟囔了一句。

刚才在车上,我用手机看了下微博,这起案件已经在网上传开了。有一些迷信的人说,这一切都是水鬼作祟,水鬼潜藏在人工湖里,一到晚上就从摩天轮里寻找替死鬼,找到合适的就拖走。去年服毒自杀的王叶和昨天溺死的王琼,都是水鬼抓走的替死鬼。因此,今天来放生的游客或许是想用小鱼小虾来祭水鬼,希望以此安抚它们?

我望了眼喻婷那张稚气未脱的脸,要是把水鬼作祟的说法告诉她,她绝对又要吓傻。于是我忍住没有说出来。

随后,我跟着喻婷来到附近的一间小超市,这里就是王琼购买那包零食的地方。警方的调查记录显示,王琼在乘坐摩天轮前曾来这里买过一个面包和一包薯脆,营业员给了她一个塑料袋。王琼将东西装进袋子后离开了超市,后来营业员看到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吃面包。

喻婷买了一包和死者口袋里一摸一样的三角形薯脆,拆开包装,一个人吃了起来。

“好像很好吃嘛,给我吃点。”望着一个个鼓鼓囊囊的诱人薯脆,我忍不住把手伸了过去,却瞬间被喻婷一掌拍掉。

“走开,这东西热量高,你不能吃。”

“悲剧……”我露出失望的神情,随即一脸茫然地问道,“这包零食到底哪里有问题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表哥打来的电话。接起电话,表哥告诉我问话已经结束,另外,关于喻婷的那些问题也有了答案。

结束通话后,我挂掉手机,对喻婷说:“表哥说,售票人员和闸机口的工作人员都只看到死者手里拿着票,没有拿其他东西;还有,表哥刚才也问了那位拆开零食的鉴定人员,他说包装袋里的薯

脆只碎了一两个,其他大部分都完好无损。”

听完我的话,喻婷的表情突然变得振奋起来:“叶俊浩果然在撒谎。”

“啊?他撒了什么谎?”我完全一头雾水。

“从头到尾都在撒谎。”

“何以见得?”

“就凭这包零食。”喻婷将吃到一半的薯脆举到我眼前,斩钉截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