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棉球,滟秋登时惊在了那。

天啊,他怎么在里面?

“里面的人听着,限你们五分钟,把人质交出来,如果再不交,我们就要行动了。”季平的声音比刚才洪亮许多。

楼上终于传来声音:“哈哈,吓唬你爷,你爷爷见过的世面多,有种你就冲上来吧,信不信我一枪崩了这龟儿子。”

是小米汤的声音。惊恐中的滟秋没有听到棉球的声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情急中就朝楼上喊:“棉球,棉球你快下来啊!”

小米汤闪出半张脸,阴阳怪气道:“棉球你快下来啊,骚娘们,受不住了是不?敢把警察带来,爷爷饶不了你!”

滟秋顾不上那么多了,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让棉球赶快离开是非之地。可是她哪里知道,让棉球到食品厂,是张朋精心策划的一步棋。张朋早就怀疑棉球跟滟秋的关系,棉球背着他做的那些事,他清清楚楚。所以没点破,是张朋为自己留了一手。他欣赏滟秋,第一次见到滟秋,张朋就觉这女人行,是吃这碗饭的料。后来滟秋一系列动作,都没逃过张朋眼睛。张朋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女人,他甚至想,再过几年,东州很可能就是滟秋的天下。

这好,事业总得后继有人嘛,东州这个大码头,只要不落到皮天磊手里,张朋就高兴,打心底里高兴。

也许是英雄惜英雄吧,在事关滟秋和三和的问题上,张朋总是能网开一面。也许他老了,也许,这条道他走得太久,真是有点累,他也渴望能有新人出来,步他后尘。总之,张朋对滟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遗憾的是,棉球这小子居然……

疼惜一个人并不等于无节制地原谅他,张朋让棉球到食品厂,就是想看看,这出戏滟秋跟棉球怎么唱?要是他们唱好了,他指不定就把以前的恩恩怨怨忘了,一心一意去栽培他们。

要是唱不好,或者跟他唱对台戏,哼,那就对不住了,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之前他已明确,黄蒲公的安全,由小米汤全权负责,怎么处置也由小米汤说了算,棉球只能服从小米汤。

小米汤并不知道棉球跟楼下的滟秋有这层关系,刚才棉球让他放人,被他臭骂一顿。他早就对棉球心存不满,只是碍在朋哥面子上,才一直忍着。这次好,这次朋哥把老大的位子交给他坐,他可以趁机雪雪耻出出气了。妈的,凭什么你要比我牛,老子为朋哥出生入死多少年,你小子才来几天,就敢把我不当人!小米汤这么想着,命令棉球:“看好那小娘们,没我的话,谁也不能跟楼下说话。

”棉球恨恨地望了小米汤一眼,服从地去了隔壁。

隔壁没有开灯,里面关着两个人,一个是反捆着双臂嘴里塞了毛巾的黄蒲公,另一个,是黄蒲公的小情人苏小然。苏小然被绑架后,一开始还嚣张跋扈,不把这事当回事。心想黄蒲公是谁啊,要钱有钱要靠山有靠山,还能怕张朋?现在,苏小然怕了,这几天她经受了非人的折磨。

小米汤几个一听她是北京演艺圈的,还出过专辑,一下就对她有了兴趣。宋家园关的那些日子,小米汤下不了手,心里痒痒,人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老实相。等关到食品厂,小米汤顿觉机会来了。在大库房关的一天晚上,小米汤和沙子两个人值班,小米汤实在耐不住了,就当着黄蒲公的面,扒光了苏小然衣服。苏小然的嘴被捂着,发不出声音,脸上却显满了痛苦。这痛苦大大地刺激了小米汤,他啊啊叫着,像种马一样驰骋在苏小然身上。

苏小然哪想到会有这样的羞辱,

几次想把头碰在不远处的水泥柱子上,一头撞死算了。

小米汤及时发现了,一边干一边嘲笑:“想死,没那么容易,你个臭婊子,为什么只能让他干不能让我们兄弟享受?”

黄蒲公在一旁目瞪口呆,他以为张朋绑他来,只是为了钱,还想等庞龙和郑建英把那笔钱交还给张朋,他就能出去,哪料到……

小米汤连着发泄两次,过足了瘾,冲沙子说:“你也尝尝吧,这小娘们味道蛮不错的,怪不得他们要玩演艺界的,味道真是不一样。”

沙子嘿嘿笑笑,一边脱裤子一边朝苏小然走去。

苏小然心里呐喊:“不要啊,不要!”但无论她怎么乞求,都逃脱不了灾难。那晚,她被小米汤和沙子轮留着摧残,直到不省人事。

听见门响,苏小然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借着微薄的光亮,看清来者是棉球,苏小然没那么慌了。她发现,这个新来的男人不一样,既不像小米汤那么狠,也没沙子那么凶。苏小然可怜巴巴望住棉球,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男人。她已听到楼下的喊话声,但她高兴不起来,沙子和小米汤不止一次说,别让他们抱梦想,就算全东州的警察来了也无济于事。“等着吧,胆敢救人,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撕票!”小米汤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来。

撕票她懂,而且她相信,真到了那一步,这帮人会这么做!

所以苏小然对楼下的警察不抱信心,甚至有点恨他们,添什么乱啊,难道我遭的罪还不够?

想着,可怜的目光探向棉球,棉球似乎没感觉那求救的目光,木然地走向苏小然。苏小然刚想奋力挣扎一下,棉球一个巴掌下去,重重打在她头上。

苏小然心里痛痛地叫了一声,抬起一双茫然的眼,竟发现棉球捏着一只螳螂给她看。

外面的喊话声再次响起,好像有人在喊棉球,是女人的声音。

苏小然再次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棉球,棉球依然无动于衷。

他的那张脸好冷漠啊,苏小然绝望了,一股寒意朝她涌来,她感觉自己活不过这个晚上了。就在她绝望地闭上眼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是黄蒲公发出的。奇怪,黄蒲公怎么会发出声音呢,他的嘴巴早让小米汤拿胶带粘上了。苏小然睁开眼,就见棉球正在解黄蒲公的绳子。

“你从窗口跳下去。”

“我不敢,这是几楼啊?”黄蒲公声音发着颤。

“二楼,不碍事的,没有时间了,你马上跳,苏小姐紧跟着就会下去。”

“小然,小然,不,我要跟小然一块离开。”

这句话苏小然听得很真实,是黄蒲公这个老男人说的,心里一阵感动,心想自己没看错人,都到这时候了,还能记着她。可就在这一刻,小米汤进来了,黄蒲公刚才那话声音太大,让小米汤听到了。

“你敢放走他,好啊,你个内奸,我早就怀疑你了。”说着,小米汤扑向棉球,两人扭在了一起。

“马上放他们走,不然我们一个也逃不了!”

棉球边跟小米汤挣扎边说。

“放你姥姥的屁,这里由我做主,敢背着朋哥做这事,我先灭了你。”小米汤真就拔出了枪,对中棉球。

闻声赶来的沙子一看现场,不容分说,就给了棉球一家伙。

沙子手里拿的是铁棍,棉球头上血流如注。

“你个内奸,爷爷废了你!”沙子想冲棉球来第二下,手腕被棉球狠狠捏住了。小米汤自知他们不是棉球对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棉球头上狠狠来了一下。

棉球只觉眼前一黑,晃了几晃,倒地了。

“妈的,回去再跟你算账。”小米汤踹了棉球一脚,用力又将黄蒲公的绳子捆好,回头又踹苏小然一脚:“看什么看,臭娘们,少做梦,给我老实点!”

楼下的季平再也不敢等了,季平求功心切,再说怕延误下去,会让庞龙问责。于是命令防暴队员从楼上攻进窗户,他带人在下面掩护。

滟秋一看防暴队员上了楼,扑向季平:“把这里交给我,我让人质安全出来!”

“闪一边去!”季平双手握枪,虎视眈眈地盯着那扇窗。

就在防暴队员尝试着从楼上跃下的一瞬,里面突然响起了枪声,是棉球醒了过来,他横扫一脚,踢倒了面前的沙子,然后扑向小米汤。小米汤穷凶极恶,想给棉球一点颜色,就在棉球企图卡住他脖子时,他手里的枪响了。

这一枪打在棉球腿上。棉球习惯性地摸了把自己的腰,才猛醒来时没带枪,张朋不让带。强撑着又出一拳,击中了小米汤的鼻子,小米汤惨叫一声,正欲扣响第二枪,手腕被棉球控制住了。两人扭在一起有一分多钟,棉球夺下了小米汤的枪,

不容分说就朝小米汤的大腿还击了一枪。

这个时候,窗外突然闪进两个影子,一个防暴队员动作利落地扑向小米汤,谁知一旁的沙子扣响了板机,子弹准确地射向了防暴队员胸脯,幸亏防暴队员穿着防弹衣,否则这条命就没了。几乎同时,另一个防暴队员凌空一脚扫过去,踢掉了沙子手里的枪。

按说这场解救战役就可结束,谁知这时候屋子里的灯刷地亮了,张朋手下另一员悍将,外号叫厉鬼。此人一直被张朋雪藏,连棉球都很少看到他。厉鬼带着他的两个助手大牙齿和小牙齿,居然躲在另一间屋里。此举不但瞒过了棉球,就连小米汤和沙子也被瞒了。可见张朋用了多少心机!

厉鬼一出现,局面立刻发生变化。此人以前在野战部队服过役,手上功夫极其老辣,退伍后先是跟一毒枭混,后来才到张朋手下。张朋手下一大半人,都是他训练出来的。

两个防暴警察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就让大牙齿和小牙齿控制了,后面的再想破窗而入,就没了机会。厉鬼手里的枪已冲楼下开火,边开边冲棉球吼:“现在回心还来得及,我不想把你交给朋哥。把枪拿起来,对准下面给我打!”

棉球陷入了危局!

季平脸上刚闪出一丝欣慰,旋即就不见了影,厉鬼的枪声击碎了他的梦。他喊了一声“小心”,一把拉过滟秋,往后面树林里退。

滟秋高叫:“放开我,让你的人全部后退,让我到楼上去。

我要见棉球,他会听我的!”

季平牢牢地拽着滟秋胳膊,生怕她做出什么危险举动。

厉鬼在楼上哈哈大笑:“季平,想跟我玩是不是,信不信我一枪把你头打烂?!”

一听是厉鬼的声音,季平猛地打个冷战。

这家伙早年就跟他交过手,当时他还跟着吴江华在缉毒队,一次抓捕毒犯,他差点让厉鬼一枪打穿脖子。

“他怎么在里面?”季平惊讶地问。

没人回答他。楼下的警察全都让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过了一会,窗户里闪出黄蒲公的影子,厉鬼一手提着黄蒲公,一手拿着枪:“季平,你不是要他么,好,你一个人上来,我会把他完完整整交给你。”

“厉鬼,把枪放下!”季平高叫一声。

“你说放下我就放下啊,你算什么东西,有种你上来啊,不然我把他们两个全穿了孔。”

“你敢?”

“那好,你看看我敢不敢。”厉鬼真就举起枪,一枪穿过了黄蒲公的耳朵。黄蒲公发出一声号叫。

随后,季平就看到,大牙齿和小牙齿一人提着一个防暴警察,站在了另一扇窗户前,他们的要求跟厉鬼一样,就是让季平上去。季平这才清楚,厉鬼是冲他来的,当年他把毒犯抓走,逼迫厉鬼换了东西,这笔账厉鬼一直记在心里。

僵持了几分钟,季平冲手下说:“全都退后,让我上去!”

“不行,这样太危险!”有人叫道,并挡在了季平前面。

季平一把打开拦他的人,显得毫不畏惧。

就在他接近楼梯口的一瞬,上面突然发生变化,棉球出其不意用枪顶住了厉鬼脑袋,并威胁厉鬼:“放走他们,有什么事我跟你去见朋哥!”

“你小子还不悔心是不是,好,今天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要么打死我,要么,你就跟他们一道去见阎王。”

“放开他!”棉球又喝了一声。

厉鬼哈哈大笑,他今天本不想跟棉球算什么账,可棉球不知好歹,惹得他很不高兴。未等笑声落地,他猛地一转身,一脚朝棉球脸部踢去。棉球也是手疾眼快,躲闪得空,飞起一脚朝厉鬼扫来。厉鬼躲过棉球那一脚,想瞅准机会开枪,哪知棉球的动作比他快。混战中,楼顶上的防暴警察以为时机到了,纵身一跃,厉鬼斜刺里一瞅,知道楼上下来了人,顺手开了一枪,第二枪要响时,楼下季平的枪响了。

季平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枪会打中棉球。

当棉球像一朵棉花般飘然从窗口飞出时,他以为那是厉鬼。

但是滟秋随后发出的一声惨叫立马让他意识到,自己打中了别人。

季平不亏是季平,瞬间的惊愕后,他手里的枪再次响起,而且这次是数发连击,季平最后清楚地看到,窗口飞下混世魔王厉鬼的影子。

已经跟死神拥抱在一起的厉鬼似乎不甘心,面目狰狞地望住季平,像是在说,要不是棉球这王八蛋,我怎么会倒在你枪口下呢?

季平一身虚汗,旋即,他就镇定过来,干掉了厉鬼,这对他来说,比解救十个黄蒲公还有意义!

滟秋定格在了楼下,季平那一枪是怎么击中棉球脑袋的呢?

他只看见棉球跟厉鬼扭在一起,扭得她快要窒息。

她在心里不停地唤,棉球住手啊棉球快住手,可楼上两个人就是不停下来。他们来回在窗口闪动,忽而看见的是棉球的身影,瞬间又变成厉鬼。滟秋快要疯了,季平怎么抢占有利位置,又怎么做出开枪的决定,她一概不知。当棉球像片羽毛般从楼上飘然落下的时候,她才猛醒,她的棉球没了。

天啊,她的棉球没了!

滟秋惨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扑向那片羽毛……此后很长时间,一个巨大的困惑就盘旋在滟秋脑子里,恶魔附身一样,死死地缠着滟秋。

季平他怎么能在那种时候开枪呢?

滟秋发现,从那一刻起,

她的心随着楼上飘下的那片羽毛远去了。

远去了。

黄蒲公被成功解救,附带的战果是,厉鬼两个助手大牙齿和小牙齿束手就擒。

小米汤和沙子一个被击毙,一个跳楼摔断了腿。

黄蒲公的小情人苏小然死了,是被沙子一枪打死的。

沙子中枪倒地的一瞬,眼里的余光扫见了这女人,心想,这么好一个尤物,怎么能留给别人呢?于是顺手给了她一枪,苏小然就跟着沙子去了。

庆功会是五天后召开的,成功解救黄蒲公,令庞龙大喜,尽管他在宋家园一无所获,也尽管他失去了一名优秀的卧底,但这并不能破坏他的好心情,毕竟,其他四个组收获颇丰嘛。

于是请示了华喜功,在局里召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庆功会,庞龙给四个组分别记了功,季平他们身披红绶带,神采奕奕。

会后大家喜气洋洋地去文星阁大饭店,他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这天庞龙喝了不少酒,大家轮流敬他,就连高安河,也两次举着酒杯到他面前,要为他庆功。庞龙没有客气,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他抓着酒杯,很爽快地跟高安河碰杯。

边碰杯边说:“都说我们是饭桶,我看不是嘛,特别是你那个季平,表现相当不错。”他把“你那个”

三个字强调得特别明显。高安河并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只是勉强笑了笑,庞龙这场解救战役,对高安河压力很大。

等后来知道庞龙真实用意时,高安河就惊了一身冷汗。

滟秋像是死过了一场。

她在**昏睡了一段时日,月芬月芳姊妹俩轮流陪伴着她。

中间二娘怕她真的离开这个糟糕的世界,提议将她送往医院,被妹妹月芳制止了。

“这种病不是医院能治的,让她躺着吧,躺一阵就会好。”

孙月芳说。

“她要是醒不过来呢?”二娘孙月芬满是担忧地说。

“那她就不是冷滟秋!”月芳恨恨说了句。

然后问刚刚进来的亮子,“打听得怎么样?”

亮子道:“公安那边没啥动静,他们好像大功告成了。

张朋目前还不知道下落,也没听到公安通缉他。”

“那杂种呢,有没消息?”

“没,我们搜遍了东州的角角落落,道上的弟兄们都说没见到华哥。”

“你还叫他华哥?”

亮子讪讪笑了笑,改口道:“是丘白华。”

“传我的话下去,一根手指十万,一条胳膊二十万,拿他的命回来,我把三和一半产业奖了!”

“知道了芳姐,我这就去办。”亮子刚要退出去,孙月芳又说:“姓季的情况打听清楚没?”

亮子马上挺起胸,义愤填膺道:“这杂种是高安河身边的红人,我听公安内部的人说,打死棉哥,很有可能是姓高的出的主意。”

“继续查,把公安内部的关系全部动员起来,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姓庞的杀人灭口还是姓季的不安好心?!”

“放心吧芳姐,不管是他们谁下的黑手,我都会讨来公道!”

亮子的牙齿咬在了一起。

打发走亮子,姊妹俩脸上又布满了愁云。

这件事虽然跟三和无关,但三和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这些天外界传言四起,有人说冷滟秋早就做了张朋情妇,三和其实是张朋一手扶植起来的。

也有人说绑架黄蒲公的并不是张朋,而是冷滟秋,冷滟秋瞅准了宣北区一块地,想把它拿到手,黄蒲公从中做梗,激怒了冷滟秋。这些倒也罢了,反正姊妹俩是传言中走过来的女人,对女人的名誉还有贞节什么的,早不当回事,那东西屁用不顶,不值得维护。她们怕的是,有人想把三和搅进浑水里,三和刚刚有起色,一切都还在起步中,根本就经不起折腾。

如果一旦被拖进去,后果相当可怕。还有,她们根本不知道滟秋跟棉球的关系,这层关系太震撼她们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二娘像个碎嘴婆,从事发当天晚上,就不停地唠叨,好像滟秋压根就不能跟男人好。现在她又吵上了,一看妹妹绷着脸不说话,她气急败坏道:“我们都拿她当老大,死上心地为她拼命,她倒好,为一个男人死去活来。”

月芳仍然没有说话,她在想,滟秋为什么要瞒着她们俩,她跟棉球到底好了多长时间,为什么不让这层关系明白出来,难道?

“你倒是说话呀,你也哑巴了啊。”月芬又叫。

“烦不烦呀你,不说话能把你憋死!”

月芳一把抢过姐姐手里的毛巾,

月芬就知道天天拿毛巾给滟秋敷,她也好像白痴了。

“我就能憋死,我没发现,难道你也没发现?”月芬又说。

“发现又能咋,难道她能不嫁人?瞅瞅你那德性,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也不嫌恶心。”

“我就恶心,恶心了你别跟我在一起啊。”

姊妹俩说着话又吵起来,月芬受不了妹妹嘲讽她的口吻,她现在已经好得多了,比之看守所里,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卧床不起的是滟秋啊,她要是能做到无动于衷,还是她孙月芬吗?

两人吵了一阵,觉得没趣。月芳主动求和:“算了,再吵我就想杀人。你在这守着,我出去透透风。”

月芳从滟秋家走出来,独自在街上转悠。

这一天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以前单位上班的日子,那些她接待过的上访对象,甚至她的丈夫,那个弃她而去的男人。月芳忽然觉得,人生是那样的无常,无常得没有一点意思,无常得让人搞不清怎样活着才有点味。

她都下定决心要跟着滟秋好好干一番事业了,把三和整大,整成全东州甚至全海东最大的食品加工企业。但谁又能料到,一场飞来横祸,就又让她的目标动摇了。

妈的,不能动摇!月芳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一个男人突然堵她前面。接近她身子的一瞬,男人开了口:“是孙月芳吗?”

月芳冲男人瞪了一眼,下意识地点头,旋即又问:“你怎么知道?”

“别说话,只管跟我走。”男人丢下一句话,朝前走了。

月芳愣了片刻神,一鼓气跟了过去。

叫她的男人叫黑五,长得不只是黑,简直就是炭黑。

黑五自称也是做生意的,以前在道上混,后来卷进一起命案,差点就被判刑,幸亏他父亲在上面有人,才保了他自由。

不过黑五告诉月芳,他现在不光做生意,也给警察当眼线。“挣点外快呗,我老爷子没了,去年炒股又赔了不少,手紧。”

黑五叼着烟说。月芳对这个男人的话一点没兴趣,黑五干什么对她毫无意义,她急于知道,黑五带她到这个地方要做什么?

“放心,我黑五不会伤害女人。”黑五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说道。

月芳朗声笑了笑,也点上一支烟,冲黑五吐了个烟圈道:“敢打我主意的男人还没生下呢,说吧,请姐姐来啥事?”

“有人让我找你,想不想知道棉球?”

“棉球?”月芳啪地扔了烟,“你到底是谁,有屁快放!”

“痛快!”黑五也扔了烟,顺口又说,“我就喜欢姐姐这样的。”

“喜欢,你还没这个资格。快说,棉球怎么回事?”

黑五被月芳身上那股气震住了,不敢再占嘴上的便宜,一本正经道:“他是卧底。”

“这个老娘早知道。”

“有你不知道的。”

“说!”

“他是编外卧底,也就是说,他不是按常规派进去的,他只听命于一个人。”

“庞龙。”

“你说的没错,能证明他身份的只有二龙头一个人。”

“不需要他证明,他应该偿命。”

“这话你就说错了,杀他的不是二龙头,而是别人。”

“季平。”

“他只是开枪者,幕后另有其人。”

“姓高的?”

“这个我不能说,二龙头让我告诉你,失去棉球,他也很悲痛,不过他不能站出来替棉球说话,你们要是想报仇,他可以暗中帮你。”

“不需要!”

“需要!”

“老娘说了不需要!”月芳猛地站起。

“甭激动,没有二龙头帮忙,你们讨不回公道,不信你们就试试。”

“这个不用你操心!”说完,月芳走出了那间咖啡屋。折腾半天,全他妈是没用的消息,难道他孙月芳不知道棉球是谁,用得着这头黑猪来告诉她?难道她孙月芳不知道,像棉球这种人死了等于是白死,没名没份,连个花圈也骗不到,更甭指望有人给你开追悼会。妈的,什么世道!月芳骂着,朝公司走去,这一瞬间,她突然坚定了主意,要让滟秋振作起来,不能就这么让棉球死去,一定要替棉球讨回公道。

滟秋醒来的这个早晨,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东州城弥漫在一片雾霭中。滟秋睁开眼,看见了憔悴得不成样子的二娘,她挣扎着问了声我这是在哪啊?一听滟秋说话了,正在床边打盹的二娘一个愣怔。

“我的好妹妹,你总算醒了啊,再不醒,我可也就活不了啦。”

二娘边叫边要拉滟秋起来,滟秋摇摇头,说她不想起,想再躺一会。

“躺,只要你能睁眼能说话,躺多少日子也行。”

“月芳呢,她到哪去了?”滟秋强撑着问。

“在呢,我马上叫来。”二娘冲屋外大喊:“芳,芳,你死哪去了,快进来啊,老大醒了!”

不大工夫,她面前就站满了公司的骨干,月芳月芬,公司会计谢子玫,还有不久前投奔她来的三妹黄灿。

一群女将后面,滟秋看到了她最最放心不下的亮子,亮子身边站着于干头和孙百发。滟秋望半天,问:“天麻呢,天麻怎么不见?”

孙月芳赶忙说:“天麻出去送货了,过一会就回来。”

“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大家都在替老大担心呢。”月芳凑她耳朵前说。

滟秋听了,脸上浮出一层笑,

她最担心的就是手下这些人牵连进去,既然他们都没事,那她就放心了。她原又闭上眼,感觉像是要睡觉,可是很快,眼角就有两滴晶莹的泪流出来。

“大家都去忙吧,让老大好好休息。”

孙月芬冲于干头递了个眼色,于干头会意地将众人领上走了。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可对庞龙来说,这却是一笔难算的账。

黄蒲公是解救回来了,但这鸟一口咬定不是张朋绑架的他,说另有其人。让他交代是谁,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狗狼养的不识好歹!审讯小米汤,他一口咬定就是他干的,跟任何人无关。还说死去的苏小然是他相好,被姓黄的霸占了,他咽不下这口气,就把这对奸夫**妇绑了票。

“是老子干的,有种你们把老子也一枪崩了!”

小米汤歇斯底里的声音还响在庞龙耳边。

这杂种!庞龙没想到小米汤会是个硬骨头,为了撬开小米汤的嘴,李宏勇指使手下,该用的法子都用了,全不管用。李宏勇请示庞龙,到底怎么办?庞龙叹气道:“还能怎么办,先关着,总不能把他也灭了吧。”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很是不舒服。

从小米汤和黄蒲公这里拿不到供词,就没法对张朋采取措施。

原以为那天李宏勇能抓到张朋,哪知连张朋的影子也没看到,不只是张朋,就连黑妹几个也没了影。

张朋那边倒不是人去楼空,

他办公室里很镇定地坐着另一个女人,卖保健产品的马雪丽。

马雪丽刚刚召集完销售人员会议,正打算打电话跟张朋做汇报,门就被李宏勇他们撞开了。

没抓到张朋跟罗妍,抓来一个马雪丽,还有几个充数的,让庞龙哭笑不得。不过好在他跟马雪丽干净,如果有一天皮天磊出了事,把黑妹抓来,那才叫难受。

恼人的是,马雪丽前脚关进去,后脚就有人打来电话,还不止一个。先是晋通远,对了,晋通远早就不是发改委主任了,现在是东州市委秘书长,官升一级,算是市领导这个层次的了。

晋通远先是在电话里假模假样表扬了庞龙几句,然后话一转,就问到马雪丽。庞龙这才明白,

马雪丽指不定哪天早让姓晋的给睡了,要不,姓晋的会在这风口浪尖上打电话?

应付完晋通远,庞龙本想泡个热水澡,最近事多,连热水澡都没好好泡。刚脱了衣服,电话再次响起,庞龙**着身子走出浴室,拿起手机一看,眼立刻直了。

打电话的竟是省里那位要员的秘书,就是前些日子为曹雯雯跟他大动肝火的那个人。

把全世界调动起来也没用!庞龙接完电话泡进热水缸时,心里曾这么恨恨地想过,可等热水澡泡完,他就不再这么想了。

这中间他手机上又多出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有背景的人物!

马雪丽这边倒好说,按程序问完话,做完笔录,先打发回去。

问题是,张朋至今仍逍遥在外,听李宏勇说,昨天晚上,张朋还在一家夜总会请贵宾呢,客人好像是从北京来的。

凡事最怕胶着,一胶着,啥变局就都有了。

另一件烦心事,就是棉球。

棉球死了!庞龙一闭上眼,这个结局便跳到他面前,有时睁着眼,冷不丁就能看到棉球那张脸。他是不甘心啊,死那么惨,那么没名堂,而且,死后还没个说法。

庞龙打心底里为棉球鸣了句不平。

可转念又想,能有什么说法,要说法也得他庞龙给,可他能给吗?

不能给啊。公安派卧底是有严格程序的,组织上有很多规定,而且极其严密。但庞龙不想受这些约束,约束多了办起事来就麻烦,再说,通过组织派的卧底能为他庞龙一个人办事么,当然不可能。

他庞龙要的,是为他卖命为他当眼线为他出生入死的,也就是说,生是他庞龙的人,死是他庞龙的鬼,这种人只有自己派。棉球是他派出去的第二个,第一个一年前就死了,

是被毒犯挖了双眼割了双耳剁了舌头最后挂在江边电杆上,比棉球死得要惨许多,庞龙都没给他一个说法,甚至没告诉任何人此人是卧底,

只是偷偷给他老婆和孩子送了一笔钱。至于棉球,庞龙就更不能给说法。

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有的人死得重如泰山,有的人死得轻如鸿毛。至于哪个是鸿毛,哪个是泰山,怕永远也没有人说得清。

卧底跟卧底不同,这中间的奥妙,只有庞龙清楚。好在,到目前为止,除他几个心腹,没人知道棉球的底,那么,何不把这一切都推给季平呢?

庞龙做出这个决定,着实痛苦了一番,毕竟,培养棉球这样一个人不容易呐。所以那天叫黑五来,刚开始他还张不开口呢,后来,后来他一横心,就跟黑五如此这般说了。

这也是情势所逼,怪不得他,他要让季平和高安河尝到苦头!

东州宣北区五州大酒店,张朋迎来了省厅田副厅长的秘书。

张朋并不像庞龙说的那么嚣张,毕竟老窝被人家端了一回,该小心的他还得小心。再者,干他这行的,任何时候都懂得保护自己。这些天他是一天换三处地方,每个地方最长不超过十个小时,这还不算,夜里睡觉,他学最早闯天下时一样,在手指间夹半根香,香一燃到手指,马上醒了,不管屋里有没有动静,两只手都会利落地抓起搁在枕边的两只枪。

当然,他并不是惊弓之鸟,他只是在强迫自己进入某种状态。

状态很重要!

省厅田副厅长的秘书叫崔鸣,这名字不好,跟催命谐音,不吉利,张朋曾跟田副厅长提过建议,让他重新换个秘书。

田副厅长笑笑:“没想张老板还挺迷信的么,不就一个名字,有那么严重?小崔这小伙子我用顺手了,换别人我不习惯。”

这倒是实话,从张朋跟田副厅长认识,小崔就跟在田副厅长身边,现在差不多五年过去了,别的领导都换秘书,独独田副厅长,像是对崔鸣情有独钟。

其实张朋知道,田副厅长是想换,但又换不得。

领导换秘书有两种情况,一是实在看不上这秘书,那就只能一脚踢开。二是秘书跟久了,该给秘书一个安排了,找机会提拔一下,但他仍然是秘书。

领导不换秘书也有两种情况,一是这个秘书用得太顺手,换了无法适应。另一个,是领导跟秘书忘了界限,走得太近,结果,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让秘书知道了,想换也不能换了。

崔鸣跟田副厅长就属于这种情况,张朋虽然不知道崔鸣崔秘书掌握了多少田副厅长的秘密,但有一点他能肯定,但凡田副厅长在他这里做的一切,崔鸣崔秘书都知道。过去的五年,田副厅长在张朋地盘上做过很多不光明的事,有一部分甚至很阴暗,比腐败和受贿阴暗得多,压根就不能见阳光。而这中间的穿线人,就是崔鸣。

崔鸣这次是奉命而来,张朋老窝被端,令田副厅长很被动,早在两个月前,田副厅长就提醒张朋,眼下东州乃至海东空气不好,让他出去透透风,别老闷在东州,好像有什么丢不下似的。张朋不听,非要较上劲跟皮天磊和庞龙斗,结果斗出了事。

“真没想到,结局会这样。”崔鸣脸上挂着心事,说话的口气也很不友好,分明有怪罪张朋的意思。

“什么结局,离结局还早呢。”张朋跷着二郎腿,他才不在乎崔鸣用什么口气呢,很多事他是事先判断好的,比如第一个跟他见面的,一定是崔鸣。有人比他更坐不住,这就是他不离开东州的原因。

“我的张大董事长,你就别硬撑了,绑架黄蒲公,这可不是小事啊,你知道现在上上下下对你的声讨有多凶吗?”

“当然知道,可问题是,黄蒲公不是我张朋绑架的啊,你有证据,还是他们有证据,得拿出证据来啊,你说是不是?”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首长让我来,意思是劝你一下,能不能赶快离开东州,出去避避风头?”

“我哪也不去,我凭什么要去!”张朋不耐烦起来,这些天老是有人劝他出去躲躲,劝得他耳朵都快要疯了。妈的,我躲了,你们自在啊,有事大家一起顶着,谁也别想轻松自在!

崔鸣没想到张朋是这副口气,一时有些语塞,过了一会,他试探着道:“要是有人非让你出去呢?”

“谁也别做这个梦,就算天塌下来,我张朋也不挪一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奈何?”说完这句不过瘾,又道:“回去转告你们首长,我的事跟他无关,啥都由我张朋担着,用不着他担心。”

较了一回劲,崔鸣见无法说服张朋,索性不劝了,径直问:“听说那个叫棉球的手里有样东西,不知道这东西现在在不在张董事长这里?”

“啥东西,那个浑球,他拿我的东西多了,不知道崔秘书问的是哪一件?”

“张董,我们现在就不用打哑谜了,这趟我来,就一件事,把录像带拿走。”

“录像带?”张朋故作惊讶:“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你说的录像带。”

“不会吧,如果我没记错,不久前,你还给我们首长寄过一张碟的。”

“我寄过吗?不可能!我张朋怎么能做那种缺德事呢。再说了,就算是有录像带,你们首长怕啥,怕啥啊?”

崔鸣不再吭气,看来张朋是豁出去了,别人豁出去好办,张朋真要豁出去,问题可就复杂了。

一层愁漫上来,阴阴地盖在崔鸣崔秘书脸上。

崔秘书现在有些后悔,

早知道张朋是如此卑鄙如此无耻的一个人,当初就不该……悔啊。崔秘书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了田副厅长那个嗜好,谁能想得到,年过五旬的田副厅长,别的不好,就好一口色,色还不色成年女人,专色小女生,越小越好。

害得他四处为田副厅长猎色,成年女人好猎,哪怕是歌星影星或是美女主播,都难不住他,人家庞龙能到手的,田副厅长一定能到手。可这幼女,实在是难觅啊。如果不是张朋,

怕是他这个秘书早让田副厅长炒了鱿鱼。

然而,可怕的后果随之而来,有人为你挖好陷阱时,你不想当猎物也由不得你。不但田副厅长着了迷,上了瘾,就连他也……

更糟糕的,他们在张朋那家夜总会所做的一切,都被黑妹偷偷录了像。去年有个小女孩因为不堪忍受非人折磨,从夜总会十楼跳下来,摔成了肉酱,有人借机做文章,张朋找到田副厅长,想让他平息这起风波。

田副厅长说了句冠冕堂皇的话,没直接答应他,结果第二天,田副厅长就收到一件快递,里面全是……田副厅长怀疑,这些东西很有可能被棉球得到,别人不知道棉球的底,但岂能瞒过田副厅长,毕竟他也长着一双公安的眼啊。庞龙派棉球到张朋身边,最大的目的就是拿到秘密。这些秘密不只牵扯到田副厅长,怕是……

“看来,真是没有这些了?”见张朋态度蛮横,崔鸣只好作罢。

他在替田副厅长可惜。真是不值啊,为这样一个白眼狼付出。

张朋怕是不知道,这些天田副厅长上下活动,恩威并举,这才让东州公安局压住了黄蒲公的事,目前给出的结论,绑架黄蒲公的人不是张朋,是他手下小米汤。

“当然没有,回去告诉你们田副厅长,让他放放心心地活着,别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烦恼,不值。”张朋站起身,他是在送客了。

崔鸣只好悻悻离开。

崔鸣一走,张朋就粗野地笑起来,跑来试探我,有那么容易,我让你们一个个都睡不着觉!想拿回录像带,门都没有。

就算我这边的拿走了,棉球那小子弄出去的呢,也能拿走?

想到这,张朋非常得意地笑出了声。

其实棉球能拿到那么多秘密,都是他在故意。张朋太有创意了,有些创意简直伟大得要死。很多东西放他手里,等于是死物,要是通过棉球这样的手传播出去,那可就威力大了,定比电脑病毒还厉害,一定会让很多人瘫痪。不,会让整个东州乃至海东瘫痪!

正兴奋着,套间门一响,闪出一个影子来。是罗妍。

那天跟罗妍喝完咖啡,张朋是一心想让罗妍出去避避的,他一个人留下冒险就够了,犯不着把罗妍也搭进去。

可罗妍死活不去,她说,平日我都舍不得离开你,现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呢,就算是断头台,也让我陪你去上吧。这话让张朋热泪滚滚,一把揽过罗妍说:“妍子,你是我的福啊,我张朋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但为了你,我一定要活下去。”罗妍替他抹掉泪珠,笑道:“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得风光,活得闪亮。”

“对,活得闪亮!”

罗妍迈着轻柔的步子来到张朋身边,她穿得格外闪亮,一袭水红色睡袍裹着她曲线玲珑的身子,纤细的小腿发着瓷白的光芒,脖子里戴着水晶项链,衬托得那片脖颈越发生色。

睡袍里面是她花了高价从法国购来而又一直舍不得穿的情趣内衣,法国人的浪漫还有中国人的内敛让她有机地统一在一起,把一具活力四射芳香四溢的女人躯体呈现在张朋面前。

罗妍不是一个善于修饰自己的女人,以前留给张朋的印象总是灰蒙蒙冷冰冰,要不,张朋也不会在其他女人身上花那么多代价。现在不同了,整个世界就剩下她跟张朋,她自然要好好为他绽放。这次出来,她带了两大皮箱衣服,都是平日没时间或者没意义穿的,现在她天天换,忽而花枝招展,忽而含苞待放。

夜晚她像一盆火,性感毕露,**四射。白天又端庄娴熟,婉若处子。刚才她本来是穿着来自法国的一件时装的,但崔鸣跟张朋的对话让她听得无聊,也听得心烦,于是她换掉那件缺领少袖的时装,换掉那件由二十三颗珍珠做成的镂空胸衣,换上新鲜感十足的情趣内装,然后在柜子里挑半天,最后选中这件水红色睡袍。

裹在睡袍里的已不是她,

而是一盆愿意为心爱的人时刻洒出去的血,一烛情愿为他化为他燃为他焚烧的蜡!

这间花八百美元包下来的总统套房,立刻被一股烈焰点燃,被海水吞没,热浪滚滚,经久不息……很长时间后,罗妍头枕在张朋臂弯里,道:“他们看起来真的怕了。”

“不怕才怪。”张朋说着,在罗妍鼻梁上咬了一口。

罗妍轻轻呀了一声,翻起身,覆盖住张朋:“姓方的呢,他怎么还没动静?”

“不急,总有他耐不住的时候。”

“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朋哥,你说姓庞的这阵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乖乖跑我面前求饶呗。”

“太有意思了,朋哥,你会原谅他吗?”

张朋想了想,道:“龟儿子要是真能弯下腰,我就原谅他。”

庞龙会弯下腰吗?做梦去吧!

从华喜功办公室出来,庞龙暴跳如雷,刚才华喜功一番话,差点把他肺气炸。

华喜功逼他结案,说这是上面的意思,上面不让深究,他也没办法。“你就结案吧,反正黄蒲公救出来了,该做的你也做了,交代过去就行。”华喜功说。

“跟谁交代?”庞龙眉头凝在一起,他兴冲冲而来,以为华喜功有什么好事告诉他呢。

“还能跟谁交代,你这样问,明显有情绪嘛。”

华喜功打着官腔说。

“我当然有情绪!”庞龙猛地一拍桌子,“你们忽而往东,忽而往西,让我们办案的人怎么想?!”

“什么也不用想,就按指示办,结案。”

“我结不了!”庞龙牛脾气上来了,他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种话,结案,你说结就结啊,当事人一个也不招,这案怎么结?

“结不了?”华喜功显然没有思想准备,被庞龙这股子冲劲冲傻了。怔半天,华喜功道,“你这人怎么就一根筋呢,既然小米汤承认是他绑架的,那就由他来负法律责任,我跟检察院那边打了招呼,你按手续报吧。”

“能告诉我是谁的指示吗?”庞龙也放缓了口气,不过他仍然没有服从命令的意思。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回去行动吧。”华喜功显然不想多说,事实上他也不能说。要论生气,华喜功的气更大,上面的指示是冲他发出的,口气很硬,要他无条件地执行。

他亲手导演的一场好戏,演了还不到一半,就要落幕,华喜功岂能甘心?放虎归山,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这次收拾不了张朋,以后还有机会吗?华喜功不敢想!

庞龙没再跟华喜功吵,吵也是白吵,华喜功的做人他太清楚了,这人向来只认上面不认下面,上面放个屁,他都当圣旨。

但他心里不舒服,感觉让人喂了只苍蝇。娘的,我就不信我庞龙在天上戳不出个窟窿。回到局里,庞龙立刻将李宏勇叫来,气急败坏道:“马上提审小米汤,撬也要撬开他的嘴!”

李宏勇显得没有自信。

“不好撬?你那些本事呢,要紧处怎么就使不上了?我可告诉你,上面要我们结案,再撬不开小米汤的嘴,我们他妈都得完蛋!”

一句话吓住了李宏勇,李宏勇太清楚草草结案的后果了,到那时候,他们不但一点功劳捞不到,相反,他们这帮人,个个都会成为张朋眼中钉肉中刺。李宏勇想了一会,算是明白了庞龙意思,鼓足劲说:“我明白了,老大,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走出庞龙办公室,李宏勇冲灰蒙蒙的天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为自己提神。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宏勇打算豁出去了。

半夜时分,庞龙睡得正酣,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惊起身子,一把抓起电话:“哪位?”

“老大,出事了。”电话里传来胡卫东的声音。

“什么事?”庞龙睡意全无。

“勇哥出手太狠,那杂碎不经打,没气了。”

“什么?!”

一小时后,在庞龙经常下榻的世纪丽景大酒店2188房,该来的人都来了。李宏勇哭丧着脸,他一进门就给庞龙跪下了,他说自己并没用多大劲,就是冲小米汤肚子上捣了几捶,哪想……

庞龙懒得听,这种话骗傻子都不信,何况他一个公安局长。

胡卫东站在李宏勇边上,垂着头,一副代人受过的样子。

审讯室里出了事,李宏勇第一个就把电话打给胡卫东,这是他们多年形成的默契,也是他们之间的义气,风险共担,利益均享。胡卫东这边,站着看守所两位,所长罗琦,还有漂亮的女警、罗琦的小情人米小阳。

“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办?”庞龙面无表情。出了这种事,责备下属无济于事,谁也不能保证不失手。那些王八蛋,不给他点酸甜苦辣,他能招?

“局长,这次是意外,李队并没什么过激处,都怪那小子。”

罗琦献起了殷勤。

“好了,这种话你对别人去说吧。”庞龙恨恨打断罗琦,问李宏勇:“怎么办,你想好没?”

李宏勇抬起头:“我听局长的。”人一多,他们就都不叫庞龙老大或二哥了,毕恭毕敬称局长。

“自己屙的屎自己擦!”

“局长,这……”李宏勇脸上的肉又开始抖了。

“干啥事都要先想好后果,修好渠再放水,铺了垫子再跳楼,跟你们说多少次了,都下饭吃了?!”庞龙气不打一处来,干出这种事他可以不怪他们,但想不好应对之策,他就不能不怪!

屋子里的空气异常沉闷,大家似乎让这件突然而至的事难住了,就在庞龙想再次发火的时候,

一直躲在后面不说话的米小阳突然站出来:“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庞龙只给了米小阳一个字。米小阳表情一动,似乎对这个字有点失望。

“事情既然出了,垂头丧气也没用,不如找个人把这事揽了。

看守所有个外号叫吕麻子的,死刑犯,我可以做工作,让他把这事揽起来。”

罗琦精神一振:“对啊,我怎么没把麻子想起来?”

米小阳斜了罗琦一眼,罗琦老是插话,让她不高兴。

然后她又对住庞龙,非常镇定地说:“吕麻子是牢头,做这种事常有,再者他一进来就知道自己活不了,我想让他担这件事,不会太难。如果局长同意,我就……”

庞龙心里连着响了几响,这响是为米小阳发出的,小丫头片子不简单啊。但他装着,脸上没任何表示。

等米小阳把话说完,他转向李宏勇:“你的意思呢?”

李宏勇吞吞吐吐,全然没了平日那副干练和果断,看来这事落谁头上都会慌。

“李队放心,这事我们会做好的。”罗琦见缝插针,再次讨好李宏勇。

庞龙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突然问米小阳:“你叫什么名字?”

“米小阳。”

“到下面几年了?”

“不长,去年三月份去的。”米小阳的声音很清脆。

“呃。”庞龙再次闭上了眼,用手指敲着大腿,敲了一会儿,睁眼道:“刚才你提出的方案,我没啥意见,不过有句话我要跟你们交代清楚,哪个环节出问题哪个负责,明白不?”

“明白!”米小阳第一个应道,她真是太兴奋了,小脸涨得通红通红。后来她意识到什么,忙回头看罗琦,罗琦也是一脸兴奋,如果这事操办好,他在庞大局长这里可就有了功啊。

几个人领命而去,他们必须抢在外界知道这事前把一切做好。

庞龙一个人留在酒店,脑子里乱作一团。怕什么就发生什么,不好的兆头啊。但是突然,精神又振作起来,怕什么,我怕什么,我什么也不用怕!

这么想着,脑子里不期然地跳出一张脸来。意识到是米小阳时,庞龙把自己惊了一跳,随后,他就笑了。

米小阳……

公安局四楼会议室,肖长天主持召开局务会议,几个小时前,肖长天拿到了有关部门送来的小米汤死亡报告。

他粗粗浏览了一遍,马上叫来副局长高安河。

高安河得到消息的时间要比肖长天早半个小时,早上刚上班,郑明阳就打电话向他报告,李宏勇刑讯逼供出了人命。

高安河厉声批评了郑明阳,没影子的事不要让他乱说!

然后关起门,处理自己手头的文件了。肖长天叫他上去,高安河装什么也不知道,等肖长天把事情简单复述了遍,他才惊讶道:“不会吧,不是一直在强调,要注意审讯方式么,怎么还会?”

“可这是违法的啊,难道这样的教训还少?”

“是不少,所以我才叫你来,先碰碰头,看这事怎么处理好。”

“还能怎么处理,谁做谁承担。”

“老高,这案子是李宏勇一手督办的,总不能……”

“李宏勇怎么了,不能因为他是支队长就有这个特权!”

“……”

见话不投机,肖长天不便再说什么,他让高安河先回去,自己再想想。高安河快要出门,肖长天又道:“暂时先保密,不要跟外界讲。”高安河点了头。

肖长天再次拿起那份报告,凭直觉,他断定是有人做了假,做得相当缜密。但既然有人做假,他就不能马上揭穿,再说揭穿也不是件容易事。他两次拿起电话,想打给庞龙,可又没打。这个时候,找来庞龙跟他说啥呢?肖长天好不犯难,这个公安局长不好当啊。

后来他把电话打给华喜功,想探一下华喜功的口风,没想华喜功说正在开会,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开会也是幌子,华喜功是不想听他说这件事。那么?

思虑再三,肖长天还是决定先开个局务会,动作上他要抢在前面,不能被动,至于案情,另当别论。

会议室里人不多,除几位局长和政委外,又扩大了几位调研员,再不能扩大了,这种事,参与的人越少越好。

肖长天让秘书把那份报告复印出来,人手一份,让大家先看,等看完,他说:“这事太突然,出在这种时候,不应该。

大家谈点看法吧。”

话未落地,政委先就发了火:“又是牢头狱霸,狱政管理怎么搞的!”

一名调研员也说:“月月都要出这样的事情,跟在后面擦屁股都来不及。”

庞龙手里拿着一支笔,那份发他手边的复印件,他看都没看,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倒是高安河显得略有紧张,一直想说什么,话头又被别人占着,轮不到他讲。肖长天看着自己这些伙伴,脸上表现出少有的镇静。

终于轮到高安河说话了,他道:“就凭这么一份报告,就让我们相信是牢头狱霸做的?”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大家的目光都盯在那份报告上,仿佛报告就是死亡鉴定书,就是答案。高安河又说:“小米汤是黄蒲公绑架案的关键证人,办案人员应该懂得,对他要严加看守,怎么能把他跟死刑犯关一起呢,不可思议。”

“可能是看守所太小吧。”庞龙挖苦了一句。

“这话什么意思?”高安河把目光投向庞龙。

“没啥意思,我是说如果我们能修一座宾馆,类似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直接让嫌犯住宾馆,啥时查清啥时再送看守所。”

“当然要过问,不但要过问,还要彻查清楚,是不是有人造了假,是不是真有刑讯逼供的事发生。”

“怎么查?”

“这不正开会研究么,听听大家的意见,老高你和我说了都不算,得民主是不?”

“不要拿民主压我,这事一定要查清楚!”

高安河忍受不了庞龙居高临下的口气,没把握好,突然就发了火。

庞龙呵呵一笑:“老高你发什么火,民主也有你一份啊,这是开会,别拿吓唬犯人的口气吓唬大家。”

高安河意识到失态,马上恢复镇定道:“我的意见,立刻组织调查组,深入看守所,一个环节一个环节查,同时向上级汇报,我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这种事发生。”

“好,我同意。”庞龙居然鼓起了掌。

肖长天怕他们吵起来,他们两人在会上吵架是常事,有次甚至掀翻了桌子,让他这个局长下不了台。遂打圆场道:“大家都不要激动,这事么,先内部查,把事实搞清楚。

付政委还得辛苦辛苦你,这事你牵头怎么样?”

付政委叫付鸣达,一听让他负责,马上打退堂鼓:“这事还是让别人负责吧,我最近工作太多,省文明办马上要检查,一大摊子事都不知道怎么忙呢。”

肖长天只好回过目光,冲高安河说:“要不就老高负责,互相监督互相制约么,这也是我们办案的原则,大家说呢?”

未等高安河发话,庞龙立马响应:“我同意,完全赞成。”

两位调研员也说,既然高局长对小米汤的死因有不同看法,最好就由高局长负责,把事情查清,给大家一个说法。

高安河一时两难,他不想要这样的结果,让他查,这不明显是把他往浑水里拖么,但大家都这么说,他也不能不表态。

“好吧,既然大家信任我,我就担当此任。

不过有些话我要讲在前面……”

高安河振振有词,开始他的演说,庞龙厌烦地闭上眼,他在想,那个米小阳,她怎么会这一套呢?手机蜂鸣了一声,是短信,庞龙一看,是个陌生号,没在意,过了一会心又不安,打开一看,发短信的竟是吴江华!

这女人,三天换一个新号,也不嫌麻烦!

散会后,庞龙立刻去见吴江华,刚一见面,吴江华就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小米汤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李宏勇干的呗。”庞龙说得异常轻松,一点看不出他为这事犯急。

“真是他干的?”吴江华傻在了那。

“什么意思,急着让我来,就为这事?”

“这事还不够啊,刑讯逼供致死人命,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么,亏你还能笑得出。”吴江华震骇着脸,庞龙的镇定自若让她无法接受。

老三就是李宏勇,有时候他们在内部,就用这种称呼。

“得让他自首!”

“自首?”庞龙瞪直了双眼,吴江华这句话太出乎他意料了,他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嘴里像是梦呓般地道:“自首,呵呵,自首。”

“作为支队长,他应该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吴江华又道。

“什么利害,你给我说说,到底什么利害?”

“二哥,不,局长,这事瞒不过去的,我知道你会帮他,但你想过没,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听我一句劝,让老三去自首吧。”

“这就是你出的主意?”庞龙哈哈大笑:“好啊,吴江华,我以为你跟我铁心呢,没想到你会出这样的主意,你回去吧,这事不用你费心。”

“二哥!”

“不要讲了!”

“不,我要说,二哥,现在不比以前,以前你做这种事,我绝不拦你,但你现在是常务副局长,为这事冒险不划算。

再者,这事也瞒不过去啊,就算可以嫁祸给别人,但你这个局长心理上能安?”

“我不要什么心安,吴江华,我算是看走了眼,老三平时对你怎么样,不错吧,可你呢?

别人冲他下黑手我能理解,你下黑手,我不允许!”

“我不是下黑手,我是为他好,也为大家好!”

吴江华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为大家好,你是想出风头吧,大义灭亲,好啊,我现在把老三交给你,你带他去自首,怎么样?”

“二哥!”

“少叫我二哥,你走,你马上离开!”

吴江华扑通一声,跌坐在沙发上。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的偏偏是高安河。高安河让她火速回局,说有重要工作安排。

“这么快就打起联手了,怪不得你消息这么灵通。”庞龙走过来,阴冷地望住吴江华。刚才高安河的声音他听得很清,脑子里由不得地就朝另一个方向想了。

吴江华哭笑不得:“二哥不是这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是商量着怎么对付我吧?好,吴江华,今天咱把话挑明了,现在你就去告诉姓高的,是我让李宏勇逼供的,那份报告也是我庞龙授意写的,你们有种就冲我来!”

“二哥你误会了,我吴二姐不是那样的人!”

吴江华近乎歇斯底里了,庞龙哪里能明白她的真实心情,她是在切切实实为他着想啊,肖长天马上要官升一级,局长这个位子很快就会腾出来。这种时候,怎么能再犯这种不值得犯的错误呢?

庞龙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再次狂笑,然后打开门,指着吴江华鼻子说:“你走,马上回到姓高的身边去,有什么邪招怪招都使出来,我等着你们!”

高安河找吴江华来,不为别的事,就是想让吴江华参与到小米汤一案的调查中。

“按说这不是你分内工作,我不该乱点将,可你也知道,局里就这么多人,其他同志手上都有丢不开的工作,暂时就你还手上没大案。再者,你经验丰富,原则性又强,我跟肖局合计了一下,先抽你过来,担任调查组副组长。”

高安河说。

高安河这样做,并不是出于报复庞龙和李宏勇,他有一个更深的想法,吴江华跟庞龙走得太近,这很危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同志滑进泥潭,他要想办法拉吴江华一把。

“调查什么?”吴江华显得很平静。

“是这样的,”高安河思考了一会儿,没敢带任何情绪地将小米汤死亡一事讲了出来,他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吴江华,耐心道,“刑讯逼供是公安内部的顽症,

是我们今年年初提出的重点整治内容之一,局党委对你很器重啊。”

“不需要。”吴江华冷冰冰丢过去一句,一屁股坐凳子上,“局党委已经认定是刑讯逼供了?”

“哪,要是认定,就不成立工作组了。江华啊,我们是本着对当事人高度负责的态度,同时也是对法律负责,要查清这件事情。”

“那……刑讯逼供四个字从何而来,不是说,看守所已经有了报告吗?”

“看守所是打了报告,但这种报告你能信?”

“为什么不能信?”吴江华猛然站起,咄咄逼人地盯住高安河。

高安河差点没让她这目光吓住:“江华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就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总要怀疑下面,难道下面的人只会说谎?”

“江华你?!”高安河的脸慢慢阴下去,说半天,人家是装着啊。不过他没灰心,而是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

“对不起高局,这事我不能参加,因为我相信下面的同志。”

“你—”高安河的脸彻底绿了,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庞龙,吴江华中毒太深了!

几乎同时,张朋这面也在行动。

张朋是肖长天他们开完会不久得知消息的,传播消息的当然是参加会议的人。

当时张朋跟罗妍刚到宣中区公园路29号的大三洋大饭店,屁股还没坐稳,电话就打了进来。

“什么,小米汤死了?”张朋满脸震惊,很快他又问,“哪个干的?”

电话里说:“还能是谁,李宏勇呗,不过他们已经串好供,想把责任推给吕麻子。”

“狗娘养的,我要让他血债血偿!”张朋歇斯底里道。

罗妍走过来,不明真相问:“怎么了朋哥,跟谁发这么大火?”

张朋合上电话,他身上的血管像是要炸开,脸早已变了形。

“马上给我联系刘一宁,让他到这里来见我!”

罗妍不敢怠慢,她想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掏出电话,打给了律师刘一宁。半小时后,律师刘一宁跟张朋表弟、外号叫蝎子的光头男人来到了张朋面前,跟他们一同来的,还有公司几位骨干。其中就有那个曾经暗中帮过棉球忙的小高。小伙子原来对张朋颇有意见,还幻想着要离开张朋,但棉球的死让他彻底改变了对这个世界的看法,现在他不但对张朋铁心,对冷滟秋也铁心,整天想的就是为棉球报仇。

刘一宁一进门,就神色紧张地说:“朋哥,小米汤被他们弄死了。”

“我找你来就为这事。”张朋指了指沙发,让大家坐。

来的人依次坐下,脸全绷着,罗妍给大家泡茶。

“这事不能甘休,我正在联合律师界,这次一定要讨个说法。”

刘一宁算得上海东省的大律师,威望和影响力都很高,就是在京城,他的影响力也不弱。

他现在是海东省律师协会副会长,东州律师协会会长,几家大学的客座教授,政协委员,优秀法律工作者,另外还有不少社会兼职。

“好,我要的就是刘律师这句话。这么着吧,你马上回去,这件事一定要做大、做强,做得让他们嗓子里全有刺。

需要钱尽管跟我提,我安排人给你送去。要哪个环节出面,我给你协调。我兄弟的血不能白流。”

“朋哥放心,这次我会替你讨回公道。”

“不是为我,而是为我兄弟。”张朋纠正道,而后,他又无限悲痛地说,“我兄弟死得冤啊,此仇不报,我张朋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混。”

一句话说的,大伙心里全都拉了雾,小米汤那张脸,此刻就成了他们仇恨的标志。

刘一宁很快走了,这种地方他不能多待,毕竟他是有身份有名望的人,不能让别人抓到什么把柄。

张朋又转向小高,望了很长一会,才说:“你马上去打听,吕麻子到底什么背景,道上他跟谁混得最密。”

小高应声而去,临出门时,张朋又叫住他:“对了,你转告马雪丽,让她最近也不要藏了,出来煽把火,给我尽情地煽。”

“怎么煽?”小高想问得细一点。

“猪脑子啊,怎么煽还用我教!”

小高挨了克,快快走了,怕再磨蹭,张朋就会拿他出气。

小高刚走,酒店老板贺大头慌慌张张走进来说:“老大,外面好像有动静,我看见吴二姐几个手下,好像还有省厅的人。”

“吴二姐?”张朋脸色顿变,手下意识地就去摸枪,其他人也跟着慌张。

蝎子恶恨恨瞅了贺大头一眼:“慌个鸟,我出去看看!”

不大工夫,蝎子回来了,冲张朋笑道:“是省厅的胡大个子,哥们,下来检查工作,二姐的人招待呢。”

“没,说是身体不舒服,最近请假呢。”

张朋长长哦了一声,冲蝎子说:“你现在去找冷滟秋,把事情挑明了,她要是配合呢,就一同跟着我造势,将来会有她好处。她要是敢说半个不字,就替我废了这娘们,小鸽子的事,我还没跟她算账呢。”

“明白,老大你就放心吧,这娘们她有多大能耐,灭她跟灭只苍蝇一样。”蝎子无不夸张地说。

“别小看她,跟她过手,你要多留个心眼。”张朋提醒。

“知道了老大,对了,我在隔壁又开了间房,安排了几个兄弟,你就舒舒服服在这里躺着等好消息吧。”

一切安排妥当,张朋泡了一个热水澡,罗妍早已为他铺好床。

他要像蝎子说的那样,舒舒服服躺着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