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半个月不见了。人们期待的风浪并没到来。江北显得平静却又诡异,古怪得很。

很多想象中要发生的事并没发生,那场大火似乎已被人淡忘,到底死多少人,尸体去了哪,已经很少人关心。包括二奶田晨晨,也像一阵风,刮过就刮过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时代,人们最大的特征就是健忘。日月像是由风组成的,一浪接着一浪。人们的关注热点更是滑稽。每次风波来临,个个摩拳擦掌,群情激昂,看似要投入一场伟大的运动,但仅仅几天,有时甚至一夜,一切就都烟消云散。来的快去的也快,大家都是追风者,大家又都是善忘者。至于黎汉河曾经说的严查造谣者,最后也不了了之,并没有人真把它回事。

柳思齐被放了出来,回到了公司。没人追究她抢尸体的事,也没人告诉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一切都成了哑剧,大家在心照不宣中各自延续着自己的生活。

这个世界的秩序其实就是这样维护的,有事了,大家都紧张一下,一旦危机度过,各自关起门来,努力又让世界恢复它平静的样子。

说透了,大家都还是喜欢平静啊。

曹玉林是这段时间最忙的人,也是唯一能称得上焦点的人物。这段时间,关于他竞争江北市长一职的传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热点,他跟黎汉河的关系,更是人们底下议论的话题。但曹玉林自己,却很低调。

宣布任命到现在,曹玉林一共来过两次省城,一次跟黎汉河汇报工作,重点请示江中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黎汉河没多说什么,几句话,完了又送他一份材料,就是曾经在五华山广胜寺那个夜晚修改过的那份,黎汉河让他拿回去认真琢磨。那份材料黎汉河曾经动过十二个字,这十二字其实就是江中未来的发展方向,改变江中现有的发展模式,走出一条“生态为本,科技引领,城乡同步,融合发展”的路子来。

这十二个字,当初是冲着罗浩武新提出的江中发展战略修改的。罗浩武想大力发展旅游和物流,提出了旅游兴市,物流活市的思路,同时又强调大物流大交通大增长的观点。黎汉河觉得这跟江中固有的文化形态不相符,一个城市是有魂的,这是黎汉河坚持的观点。城市发展应该遵循于这个“魂”,顺着这个“脉”,不要把所有城市搞成一张面孔,哪儿都发展旅游,哪儿都造出一堆假古迹假文物,或者一窝蜂地争什么名人故里。历史上谁洗过澡谁牧过马谁在这里小住过几日,还留下了什么等。黎汉河不喜欢这些,不喜欢给一座城市穿上一件马甲,硬贴上一张标签,不伦不类。

当然,黎汉河做出这番调整,还有另一层目的。他不喜欢罗浩武,不容许罗浩武标新立异!

曹玉林自然懂黎汉河的心思。被任命为江中副书记、代市长后,曹玉林一改以前的风格,绝然没有露出春风得意、壮志凌云的样子,相反,他的低调引起了方方面面的关注,包括黎汉河,也听到不少传言。

说曹玉林先是变了发型,以前曹玉林的头发是吹起来的,油光发亮,纹丝不乱。机关干部嘛,注意点形象是应该的,尤其领导身边的人,形象更是关键。但由于过分收拾,给人一种不踏实感。宣布任命第二天,曹玉林在江中街头一家不起眼的理发店变了发型,一是把头发剪短了些,不再蓬蓬松松,不再刻意地显出一种茂盛。二是没焗油,结果人们发现,代市长曹玉林原来也是有白发的,不比同龄人少,两鬓已经斑白。

领导干部有点白发好,没必要把它染得黑油油的,苍蝇落在上面都能打滑。

还有就是着装变了,以前曹玉林喜欢穿夹克衫,喜欢休闲风格,除非有公务活动,其他时间基本都是自由派打扮。现在不了,刻意搞了几套不是名牌但也绝不廉价的西服,走哪儿,都是西装革覆,显得特别庄重。

黎汉河听完别人绘声绘色的描绘,轻轻一笑道:“地方大员嘛,还是老成持重点好,踏实。”

性格也变了,以前的曹玉林也属于强势派,受黎汉河影响,说话做事很少拖泥带水,风风火火,言出必行,行必到位。现在不了,说话喜欢温声慢语,点到为止,遇事变得三分慢,节奏明显比以前慢了几拍。见了黎汉河,也没像其他官员那样急着表白,更没说什么感恩戴德的话,依旧像以前当副秘书长时一样,拿起抹布先抹桌子。桌子是干净的,省长办公室如果有灰,那可就成了笑话。干净还要抹,这就是官场里的行为艺术了,擦的不是灰尘,是一种感情。擦完桌子,拿起黎汉河水杯,将里面茶水倒了,换了茶叶,重新沏了茶。其实里面的茶也是刚换过的,他来之前,三江一位副市长刚走,茶水是三江副市长换的,黎汉河还没来及喝呢。

但那也得换。换的不是茶,也是一种感情。

这些琐碎事做完,曹玉林规规矩矩坐下,不急着说话,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微笑地看住黎汉河,等黎汉河问他。这是种修炼,功夫不到家的人这时候是会急着说话的,感恩、表态,指不定还要告告罗浩武的状。曹玉林没,此行他就像个孩子来见家长,听家长训诫、教诲。感激还有忠心什么的,在抹桌子沏茶中已经完成。黎汉河问了他几句,也是简短的那种。比如还顺利吧,适应不,大家都好吧?曹玉林一一做了回答,黎汉河用鼓舞的口气说:“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以后可没机关这么自在这么悠闲了。”曹玉林点头说:“我听首长的,先吃苦。”

交谈就是这么的温和,话不多,但啥都有了。完了黎汉河交给他那份材料,说拿去看看,找点感觉,没感觉可当不好这个市长。

曹玉林恭恭敬敬接过来,略微加重了点语气,道:“请首长放心,玉林会进入角色的。”

曹玉林走后没几天,黎汉河打电话让郭劲波他们把柳思齐放了。至于为啥放,放出来后怎么办,黎汉河没交待。

柳思齐一出来,就嚷着见他,先后来过三次省城,都让秘书佟安和温小捷挡了回去,说首长不在省里。第四次柳思齐径直找到黎汉河家,扬言见不着黎汉河就不回去,黎汉河怒了,打电话给郭劲波:“你问问她,是不是还想到里面去?”结果,柳思齐吓走了。

黎汉河是打定主意要冷一下这个女人了,不只是冷,有件事他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做。王落英提供的那个消息,突然让他觉得这事不能再犹豫,必须去做,而且要快。

不管是江北也好,外面也罢,大家都犯了一个错误,都以为柳思齐真是他黎汉河的女人,包括夫人沈若浠,心里也活跃着这个想法。有几次,夫人沈若浠甚至拿意味很明确的话敲打他。比如有次沈若浠得知他跟柳思齐去了趟五华山,还在山上住了一宿。心情很不好地说:“我知道嫁给你就是嫁给一种风险,这么多年,我为你累过心也碎过心,我知道你有魅力,身边总不缺女人,这些女人不只是年轻有姿色,还充满着朝气与活力,也特能干。但我现在不想累了,老在这种事上纠缠很没意思,不过我也提醒你,不要为一个不值得的女人搭上你的政治前程,这可不是你黎汉河的风格。”

夫人说的对。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要说还只有夫人沈若浠。最能跟他走心且总也能走到他心里的,更是非她莫属。不然,他不会冒那样大的风险,跟原配江心宇离婚而娶她。

那可是一场战争啊。

黎汉河这两个老婆,要说都没问题,都很优秀,也都忠诚于他。上帝真是把世间最好的两个女人给了他,想想他就觉感动,就觉不能枉负了此生。

不过两个夫人风格却是迥异,简直天上地下。原配江心宇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型,在她看来,替黎汉河照顾好双亲,培养好孩子,就是她最深也最浓的爱,这方面江心宇做的真是无法挑剔,有段时间甚至令黎汉河充满了羞愧。就在他们离婚后,黎家双老,父亲黎衡山和母亲胡岳,还一直跟她生活在一起。

但江心宇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喜欢政治,甚至一谈政治就烦燥,就恐惧。她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一家人在一起,无风无浪,一切平安。江心宇不止一次要他退出政界,宁可做一个普通人,也不要陷入权力漩涡。

普通人?他黎汉河能成为普通人?就算他想做,这个世界也不许啊,父亲黎衡山能许?

黎汉河能理解妻子,他知道江心宇所以有这种想法或是恐惧,关键原因还在她父母曾经也是高官,却在那场动乱中双双卷入漩涡,被残害而死。那场运动给她留下了永远也抹不去的阴影,让她这一生听到权力两个字就会发抖。

但黎汉河怎么可以少得了权力呢?

他此生,就是为权力而生的啊。多个场合,黎汉河都这么肯定地给自己下着评语。这是一次次扪心自问后得出的结论,他迷恋权力,太是热衷于权力带来的那种快感,那种成就感。为了权力,他可以不要其他一切,包括金钱、女人。当然,如果你把权力两个字想俗,或者按一般人对权力的理解去理解黎汉河,那就大错特错。

黎汉河嘴上说要的是权力,分分钟不能离开权力,其实他要的不是权力的那份荣耀,那份体面或至尊,那是一般人要的。对他来说,权力二字就是政治生命,政治追求。他是把权力提升到极高的层面上去追逐去喜欢的,或者说,他早已越过了权力的初级野性,越过了低级欲望,那东西他自小就有,在那样一个家庭,权力带来的快感还有兴奋,早腻歪了。

他追求的是权力能创造的价值,权力能实现的远大抱负!

这抱负绝对是超越了个人享乐或个人占有这个低级层面的,是一个人政治野心和政治抱负的高级综合。这么说吧,在黎汉河眼里,没什么东西比政治生命更有价值,也没什么东西能比借助权力去创造一个广阔的世界更赋乐趣!

而这个广阔的世界,往大里说是为人民办事,为百姓谋福祉,也就是中央最新提出的“四有”。往小里说,那就是按自己的意愿改进政治生态,让政治顺着自己的方向走。

这点很重要。政治带给人的快乐和成就感永远是金钱和财富无法替代的,像黎汉河这样级别的官员,还缺钱吗,他要钱做什么?黎汉河才不像那些贪得无厌的家伙,将政治等同于谋私,等同于敛财。一个人拥有了政治生命,难道还缺其他?

这样简单的道理,可惜很多人不明白。

不谋而合的是,沈若浠这点上跟他惊人的相似!

若浠的家庭背景跟黎汉河相近,事实上他们这个圈子,要说哪个家庭没背景的,不可能。世界上所谓的圈子,基本都出在同一个层面,这个层面或许是家庭出身,或许是个人志向与爱好。但后者结成的同盟远没前者那么牢靠,而且人的志向是会随着社会的发展还有个人命运的变迁而改变的,但家庭出生你改变不了。而且个人志向爱好结成的圈子是后天的,家庭这个特殊的圈子,则是你一出生便将你打上烙印,想改变都难,而且他们干嘛要改变?

这个圈子所以牢靠,所以大家都往里面挤,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正统感。在黎汉河他们眼里,只有这个圈子的,他们才愿意交往,才愿意花费时间和心血去研究对方,进而跟对方达成新的联盟。不是这个圈子的,他们看都懒得看一眼。按圈子里流行的话说,别人不够资格。

当然,这个圈子也有分裂也有想不到的斗争,但那是另一说。大体上,他们目标还是很一致的,那就是让圈子越来越纯,让正统两个字越写越正。

不过若浠的家庭跟黎汉河,还是没法比,悬殊大呢。但有一样东西很特别。若浠的父亲最早是一位重要人物的警卫员,在早期,若浠父亲在这位重要人物嘴里,只是一个小鬼。但就是这个小鬼,在后来岁月里,充分赢得了这位人物的信任与喜欢。若浠母亲最早是一位卫生兵,他们的婚姻还是这位重要人物做的主。当年的小鬼一切都听这位人物的,这位人物让他娶老婆,他就娶老婆,让她娶卫生兵,他就娶卫生兵。娶了卫生兵后,小鬼仍然没离开这位人物,不是舍不得离开,是人物不放手,不让他离开。再后来,若浠母亲就成了这位人物的保健医。直到这位重要人物去世,她还在身边。

或者说,若浠父母,这一生都在为这位重要人物工作。

若浠能跟黎汉河认识,也全因了这位重要人物。有次重要人物突然要见黎汉河父亲黎衡山,父亲黎衡山就带黎汉河去了,心想反正两家也是老关系,两家孩子也都熟悉。但那天重要人物的孩子都不在家,倒是若浠正好在这里,重要人物便跟黎汉河说:“你家老二来得正好,我还愁浠浠没人陪呢,这工作就交给他。”

于是奉重要人物命,黎汉河那天就陪起了沈若浠,几个小时陪下来,他不仅知道沈若浠父母的近况,还知道沈若浠因为第一次婚姻不成功,嫁过去没三个月就离了,而这门婚姻也是重要人物做的主,可惜这次他没把人看准。若浠打小就在重要人物面前身边,重要人物也拿她当自己的孩子,一直宠她惯她,若浠呢,理所当然就拿重要人物当自己的亲人,敢在重要人物面前撒娇耍性子。大约是这次短暂的婚姻实在太糟糕,重要人物也觉得对不住若浠,那天走时,他说了一句话:“我做了一件错事啊,要不是当机立断,怕真会毁了小浠的一生呢。”然后又盯住黎汉河,看半天后冲黎衡山感慨道:“小浠应该嫁你家老二这样的人,帮我物色物色,以后遇到像你家老二的,把他直接带我家来。”

没想这句话最终成了真。不过黎衡山带去的不是别人家儿子,而是黎汉河。

黎汉河对这次婚姻真正的认识,是在跟若浠成为夫妻后。他发现新娶的妻子不但气质上像他,各个方面都像。尤其对政治的理解,还有对权力的认识,简直跟他完美吻合。他从没见哪个女人对政治能理解得这么深刻,对政治的热情有这么高涨。有次两人亲昵过后,他抚摸着仍在娇喘的若浠,无限感慨地说:“这一生我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娶了你啊。”

沈若浠一脸红潮地侧起身,头枕在他胳膊说:“那你当初还犹豫,舍不得离开她。”

沈若浠说的是江心宇。为了娶她,黎汉河的确斗争过很长时间,不只是他,整个家庭,围绕这事,都在斗争。最后让黎汉河下定决心的,是黎汉河的工作变动。

那次变动对黎汉河这一生,真可谓太过重要,可以这么说,黎汉河的政治生涯,严格意义上说就是因那次变动而开始的。之前虽说黎衡山也一心想将他拉进政治圈,让他及早从政,但他仍然是试水式的游走在权力边缘,无法进入到权力的核心层。而那次,重要人物来江北做调研,第一站到的就是江北大安县。黎汉河也算倒霉,那时他担任大安副县长,大安遭遇百年不遇的洪水,黎汉河带队抗洪救灾,到下游青山乡检查工作时,竟然发现乡长不在抗洪一线,这可是县里反复要求了的,黎汉河当场就火了,要公安局长马上给他找人。结果乡长那晚喝醉了酒,跟乡上一女老板开房呢。黎汉河真是气炸了,不但亲自到宾馆抓人,还当场将青山乡党委书记撤职,就因他队伍带的不好。至于那个乡长,黎汉河进入房间后发现他还光着身子呼呼大睡,一旁是吓得瑟瑟发抖的女老板。黎汉河没多说话,只冲公安局长说:“无组织无纪律,视县委县政府规定为耳旁风,三令五申下仍脱离抗洪一线,这是罪责一。酒后乱性,乱搞男女关系,这是罪责二。欺男霸女,充当黑势力保护伞,这是罪责三。具体怎么处理,你看着办。”说完门一摔,又往抗洪一线去了。

前面两条都摆在面子上,至于第三条,是黎汉河事先掌握了的。一激动就给说了出来。后来查明,乡长的确是青山一霸,青山乡的黑势力就是在他保护下一步步发展起来的。

乡长肯定是被撤职查办,最后进了监狱。麻烦出在那个女老板,得悉那夜进宾馆抓乡长的是黎汉河,吓得当晚喝毒药死了。有人拿这事做文章,说黎汉河作风专断,越过组织行事,而且逼死了一女人。

说这话的是当时的大山县委书记,这乡长是他的人。

为此事,黎汉河遭遇了仕途第一次困境,不管怎么,他当场宣布撤销青山乡党委书记一职是有违组织原则的,人家书记都不知情,他就把一个党委书记给拿掉。虽然那次抗洪救灾他表现突出,让青山免受洪水袭击,可一码归一码。有人借机做文章,想将他“请”出大山县。

也就在这节骨眼上,重要人物突然来到江中,而且点钟要去大山县看看。因为大山县是这位重要人物早期闹过革命的地方,感情深厚着呢。重要人物到了大山县,当时的地委以及县委抢着汇报,抢着争功劳,独独不见黎汉河影子。原来是地委责成他闭门思过去了。没想这事被沈若浠知道,沈若淆从北京直接赶到江中,抢在重要人物对江中调研结束前,将此事汇报给了重要人物。

也就是那次,重要人物才知道黎汉河在大山县工作。他多的话没讲,只跟当时的地委还有江北省委的负责同志讲了一句:“敢破原则的同志,未必就是坏同志,要看他破的是啥原则,为啥事破原则。我个人认为,这个黎汉河,这次原则破得好,破得有血性也有党性。”

就这一句,县委书记被调走,黎汉河由闭门思过的副县长,到了县长位子上。开始了他真正的仕途生涯。

而这中间,挺身而出的居然是沈若浠。

事后黎汉河也问过沈若浠,哪来那么大胆,怎么就想到为他说话呢?沈若浠回他道:“我喜欢有血性的男人,更喜欢敢破原则敢动真格的男人。权力只有到这种男人手里,才大放异彩。”

借此黎汉河便认定,沈若浠的一生,如果跟权力结合,必将大放异彩。

可惜这件事,深深伤着了江心宇。有时黎汉河想起来,会有无数的感慨。倒不是后悔娶了沈若浠,这个一点不后悔,没有沈若浠,他真是走不到今天。一个男人的成功,背后真是有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何况沈若浠嫁给他后,完全放弃了个人的事业还有追求,或者说,她把全部的人生的追求以及政治资源还有女人的魅力及智慧,都化在了他里面。

黎汉河是觉得他此生,有负江心宇,很对不起她啊。

想到这层,黎汉河意识到,得去医院看看了,不能将儿子江一知和前妻江心宇丢在医院里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