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是同一个晚上,孟东燃家叶小霓醋意大发无理取闹的时候,省城新江大饭店,夏丹也经历着一场煎熬。
不是煎熬,是炼狱。
罗帅武视察桐江西区,引发了一系列政治事件。省里市里看似无波无澜,其实一点不平静。赵月兰跳楼自杀,章岳出逃,更是让事件变得扑朔迷离。
有人欢喜有人忧。
有人更是浑水摸鱼,想趁机将水搅得浑浑的,越混乱越精彩。别人越不安全,自己就越安全,这几乎是每个漩涡中的人共有的想法。
夏丹接到那个电话时,刚刚挨完梁思源的批。梁思源最近吃了火药,不,吃了枪子儿,几乎没有一天不训人。夏丹已不是第一次挨他训了,自从罗帅武的腿被赵月兰抱过后,夏丹的劫难就来了。只要一碰工作,就是差错,不管是认真干还是不认真干,不管干得好与坏,刁难是免不掉。她的正职西区投融资管理中心主任李建荣也是如此。李建荣是男同志,挨了训挨了批还能不当回事,照样能把头抬起来,夏丹不行,挨批的时候她委屈、脸红,心跳不止。挨完了训,久长地恢复不过来,觉得全身上下被人粗暴地**了一遍,哪儿都疼,哪儿都是伤。
女人是伤不起的,女人天生就是让人呵护、让人怜爱、让人当露水一样捧着的。有人说官场中的女人不是女人,早已男性化了,夏丹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自己还是女人,还有着女人的娇羞、女人的矜持、女人的那份自尊或自爱。或者,她还没走进官场,还不真正属于官场中的女人。
最近市里交付给投融资中心一样工作,梁思源要求夏丹他们把这两年西区的账目审计一下,土地转让、移民搬迁、公路平整、道路建设等方方面面花了不少钱,钱怎么花出去的,花出哪些效果来,应该给社会一个交待。梁思源没说是给市里,也没说是给老百姓,讲的是给社会一个交待。李建荣和夏丹拖着未办,不但不办,还牢骚满腹。李建荣说:“给社会交待,怕是给他梁某人交待吧。动机不纯,不就是怀疑孟市长负责这段时间乱花钱了嘛。冠冕堂皇,想整人你明说啊,直接派审计组来不就行,干吗还遮遮掩掩?”夏丹也气不平,意见更大:“三天查这个,两天查那个,好像别人都不干净,就他们干净。干事的累死,不干事的把人整死。”结果这话让梁思源听到了,梁思源把夏丹叫去,问她眼里哪些人是干事的,哪些人是不干事的?夏丹回答不出,梁思源就开始批。先是蜻蜓点水,有一着没一着地在边上弹上,见夏丹没一点反应,既不怕也不检讨,梁思源火了:“我看你就是一个典型不干事的,投融资中心成立几年了,你们干了什么,做出了什么成绩?搬迁搞得乌烟瘴气,一个三道湾,惹出了多少事?前前后后多少钱填进去了,效果呢?”接着又骂,“成天心思不往工作上放,净搞些乌七八糟的事,我听着都脸红!”夏丹这时说话了,尽管语气婉转,但还是有力量在里面。
夏丹说:“市长批评我可以接受,但说搞乌七八糟的事,我不能接受。”
“冤枉你了是不是,给你漂亮的脸上抹黑了是不?光漂亮不行,现在要的不是花瓶,不是枕头,要实干家,要一心扑在工作人的人!”梁思源顺着“漂亮”两个字,一气骂了许多,那口气,近乎如刀子,在揭夏丹脸上的皮了。夏丹想还击,又怕更加激怒梁思源。当下属的,任何时候都只有忍,夏丹只好忍。
梁思源像破了的水管子,控制不住的那种,越骂越来劲,越批离工作越远,后来,就直接涉及到人格和人的尊严了。
“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给谁看?干部要有个干部的样子,不要以为凭借一张漂亮脸蛋就把什么问题也解决了,不行的。夏丹同志,什么时候靠的都是能力,而不是那种邪功夫。别人面前你可以卖弄你的漂亮、卖弄你的**,我梁思源面前不行,坚决不行!”
“梁市长!”夏丹忍无可忍,终于喊了一声。
梁思源像是遭电击一般,打了个冷战,紧跟着,就越发凶猛地发泄了。夏丹后来才知道,梁思源所有的话,所有的怒,加起来,就一个目的,让她在他面前规矩点,服贴点,甚至……女人在官场,遭遇的远比男人多。你可以不松裤带,但这只是你的想法,别人却时时刻刻盯着你的裤带。你要是松了,他说你贱。要是不松,还说你贱,因为你贱给别人了。
在官场,不贱给他行,但贱给别人,绝对不行!
官场中的男人总是以为,什么都是他的,只要在他权力范围内,你就得乖乖受其摆布。夏丹受不了,真受不了。
夏丹红着眼睛从梁思源办公室出来,原本想找个地方好好哭一场,找个人好好倾诉一场。夏丹都已掏出电话要给孟东燃发短信了,一个想法忽然又冒出来,他最近在躲避我,他可能已经对我烦了。
他烦了,连他也烦了我!夏丹的眼泪扑扑地流出来,再也忍不住。夏丹是个轻易不流眼泪的女人,自信且坚强,能面对一切。可这阵,她忍不住,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她把心交给了他,真的交给了他,但他烦她!
夏丹哭了一会儿,抹掉泪,一边往前走一边不住地安慰自己。他可能不是烦她,他最近多不顺啊,这么多事,这么多人,全都冲着他来,他哪有心思顾及得了她?
这么一想,夏丹心情好了些。被梁思源伤过的地方疼痛地减轻不少。甚至还在心里说,梁思源,你伤不到我,也污辱不了我。这个世界上,没人再能伤到我,我有他呢,他比你们都强!可是,可是他有麻烦了啊——夏丹的心又重起来。
夏丹好歹也在官场,桐江官场发生什么,会有什么可能,会出现什么变局,虽然看得不是太准,但还是能看出一些。要是梁思源他们真能得势,后果不堪设想。夏丹冷不丁打出一个哆嗦,好像那个可怕的结局已经到来一样。就在这时,夏丹手机响了。一看是陌生号,夏丹不想接,可电话顽固地响着,不接由不得。夏丹抹了把泪,终于还是接了。
打电话的是王学兵,口气很急:“夏主任,给刘学富提供信息的事,省里有人知道了。”
夏丹这次没吃惊,也没慌神,尽管这事很令人慌神,夏丹却表现得异常镇定:“知道能怎么样,大不了把我也送进里面。”
王学兵犹豫了一下,王学兵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给刘学富源源不断提供西区卖地资料的不是别人,是夏丹。当时他很震惊,一则不明白夏丹怎么得到的这些资料。二来也想不明白夏丹为什么会帮刘学富或章岳?其实不只是王学兵,怕是所有人,都想不通这点。其实很简单,原因只有一个,为了孟东燃!
但凡孟东燃执意要做的事,夏丹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是对的,并愿意为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是女人的可怜之处也是女人的可爱之处。女人是不能掉入情网的,年轻女孩掉入情网,脑子会傻掉一半,中年女人掉入情网,脑子就傻完了,傻彻底了。这看上去像个怪论、悖论,其实一点不悖。女人得到爱的机会越少,迷失得就越彻底。掉入情网的女人,眼里只有男人的世界,没自己的世界。夏丹愿意为孟东燃去死。所以,她费劲周折,终于赢得章岳的信任,并凭借省里来来去去的机会,从章岳那边拿到不少资料。当然,有些事,是依仗副秘书长叶茂京做的。叶秘书长乐意为夏丹办这些事,并不只是图夏丹美色,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这些事可以搞倒罗帅武他们。政治无处不在,借别人的手打击对方,向来是政治家首选的办法。夏丹也是急了,不然不会找叶茂京。但找了,就给了叶茂京机会,也给了叶茂京把柄。
任何时候,把柄留到别人手里,总是件很被动的事。夏丹最近所以如此被动,跟这件事有很大关系。但是这一刻,夏丹突然想通了,真的想通。没啥大不了的,别人能豁命,她夏丹难道不能?
于是摔摔头,冲电话道:“这事以后再说吧,天塌不下来的。”
王学兵听她这样说话,也不好意思再多说,悻悻挂了电话。夏丹对着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出了一口气。她在想,说不定这个时候,叶茂京已经在做这方面文章了。
果然,夏丹还没回到办公室,叶茂京的电话就追来了。
“夏主任吗,我省政府叶茂京。”
夏丹心一凉,怕啥就有啥,这世界,你哪个也休想躲开。
“是秘书长啊,我是小夏。”
“你不在办公室啊,怎么听上去乱糟糟的?”
“我在街上。”夏丹仓乱地应付一声。
“听说挨批了?”叶茂京忽然问。
夏丹“嗯”了一声,又问:“秘书长怎么知道,消息这么灵通?”
“关心你呗,要不桐江的事,我操那么多心干吗?”
夏丹没有温暖,如果孟东燃说这番话,暖流早已涌遍全身,可说话的是叶茂京,一点感觉也没。不过还是客气地说:“谢谢秘书长。”
“谢我什么,我什么也没帮你做。”顿了一会儿又说:“小夏啊,最近桐江情况可不太好,你要有思想准备。”
“什么准备?”夏丹本能地问。
叶茂京并没提刘学富的事,倒是说起了另一桩事:“你们孟副市长去党校学习的事听说了吧,下个礼拜报到。”
夏丹“嗯”了一声,她不愿意跟叶茂京谈孟东燃,自从上次情急中说了她是孟东燃的女人,她就再也不愿意跟任何人谈孟东燃。不是别扭,而是觉得他们没一个人能配得上谈孟东燃。
真没。
“小夏啊,这可不是好兆头,你也是官场中人,到党校学习意味着什么,你可能比我清楚。”
“意味什么?”夏丹又是本能地问过去一句。
“这个我就不好说了,不过有点消息我可以透露给你。最近不少人向省里反映,说你那位副市长在西区搬迁移民中吃拿卡要,大笔一挥几十万就出去,一条简易路花几百万。一个三道湾,前后巧立名目,变相要走国家上千万。”
“诬陷!”夏丹情急地打断叶茂京,胸口已经气得在起伏了。叶茂京干笑几声,道:“诬陷不诬陷你说了不算,我叶茂京说了也不算。真要查出问题来,后悔可就晚了。”
“……”夏丹无言,内心一阵慌乱。
叶茂京及时捕捉到夏丹内心的变化,紧跟着就道:“不过黄省长倒是很关心他,也在想办法替他周旋,但愿他能躲过这一劫。”
“谢谢省长,谢谢秘书长。”
“先别谢,能不能替他说上话,目前还很难说。这样吧,要不你来一趟省里,我向省长引荐一下你。这种时候,不能坐以待毙,要积极,积极你明白不?”
“这……”
夏丹最终还是去了省里,不是她想去,是不得不去。叶茂京打完电话不久,她刚回到西区办公室,桌头电话又响,是园区办公室曾副主任打来的,说黄省长对西区那个项目有意见,让夏丹到省里一趟,给黄副省长当面解释。
夏丹太不冷静,要是稍稍冷静,就能判断出这电话的真假。给副省长解释,哪能轮到她一个小小的中心副主任,怕是连孟东燃这样的副市长都轮不到。不冷静就容易犯错,夏丹就犯了这样的错,稀里糊涂就赶到了省城。
叶茂京这次没急着见夏丹。有了上次的教训,叶茂京在手法上也采取了变化。这次他故意不理夏丹,一面指示曾副主任,用各种理由拖住夏丹,把情况说得严重一些。一面呢,又磨磨蹭蹭,故意不见夏丹。欲擒故纵虽然是老而又老的手段,但这种手段往往会有效,尤其对付女人,尤其对付夏丹这种已乱了方寸的女人。
叶茂京想得很美好,等把夏丹折腾够了,让她彻底没了方向,然后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这个时候,夏丹不听他摆布也由不得了。
所有的人都是用来摆布的,摆布其实是一门为官艺术。官能做到啥位置,能做多久,不但要看你上面、下面,还要看你左面、右面。而上下左右,说穿了就是一种摆布。每个为官者,其实都在玩摆布,谁摆的好,摆的妙,谁的处境就好,前程也更妙。叶茂京感觉自己前程很好。为啥?现在黄卫国的主要对手罗帅武乱麻缠在腿上,剪不断理更乱,已经苦不堪言。甭看他仍然显出强势,那是装的,是做给别人看的。真正内心里,罗帅武已经叫苦不迭,甚至在做最坏的打算。想垂死挣扎,没那么容易。别人能答应,黄卫国不答应。这个时候的黄卫国,正四处用力呢,此时不用力更待何时?对手就盼着对手倒,这是真理,也是铁律。黄卫国一用力,罗帅武更是四面楚歌。等罗帅武倒了,黄卫国的春天就来了,他叶茂京,前程能不美好?
可叶茂京偏偏就算错了一点。
他怎么也没想到,夏丹的名字会传进黄卫国耳朵,而且黄卫国会对夏丹有兴趣。
就在叶茂京决定要去见夏丹的这个下午,黄卫国突然把他叫进办公室,谈了一点别的事,黄卫国话题一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听说有个叫夏丹的到了省里?”
叶茂京赶忙点头承认,积极地又将夏丹介绍一番。黄卫国听得不大认真,对下面一个普通女干部,黄卫国完全没必要认真。听了一会儿,不耐烦地说:“最近找省里反映孟东燃情况的人不少,据说这个夏丹,跟孟东燃有那种关系?”
“这个,这个……”叶茂京难受了一阵,说,“我也只是听说,具体情况不大清楚。”
“好吧,既然她来了,我就有责任见见她,下午安排一下,跟她一块儿吃个饭。”说完,黄卫国低头批阅文件去了。叶茂京愣了一会儿,迈着无力的步子走了出来。
跟黄卫国多年,黄卫国心里怎么想,叶茂京真是再熟悉不过。话一出,后面的意思就全清楚了。他懊恼啊,气愤啊,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谁让他只是一个副秘书长呢。他这个副秘书长,说穿了就是人家一马仔、跟班。需要他往前扑时,他就得汪汪着往前扑;需要他后撤,只能乖乖地撤下来,一点情绪都不能流露。叶茂京有气无力地回到办公室,呆坐良久,仿佛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被人掠去一般,那么地不甘心,又那么地无能为力。最后,他抓起电话,订了一个包间。
副省长黄卫国做得很绝。这天的饭局他并没一个人参加,叶茂京肯定要陪同,人是他叫来的,他不陪谁陪。光叶茂京陪不好,尴尬,弄不好还会出错,这点黄卫国有经验。跟女同志吃饭,最好再叫一个女同志。这样,谁都大方、自然。至于事情怎么做,他自有安排。
他黄卫国想做的事,谁个敢拦,谁又能拦得住?
黄卫国叫的是一位叫桐桦的女人,四十六岁,姿色还行,现在是省交通厅副厅长,去年才提拔的。他跟桐桦的关系,不是秘密,当然也公开不到哪里。这种关系你要会处理,黄卫国自信,处理这种关系,他是专家。到现在他也没闹出什么绯闻,不就是处理得好?
饭局很热闹,桐桦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带来热闹,不热闹的场合,她到了,一准儿热闹。交通厅原来很平静,无风无浪,自从她提起来,就闹得很是热闹。她是热闹专家。
桐桦称夏丹妹妹,夏丹只好管她叫姐姐,叫厅长她翻脸,说夏丹不拿她当自己人。还说今天黄省长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许说外话的,就要亲亲热热,说家里的话。然后又问叶茂京:“是不是啊叶老弟?”
叶茂京赶忙说:“桐姐说得对,说得太对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夏丹你就别见外,也别拘谨,叫她大姐。”
夏丹就尝试着叫了一声大姐。这一叫,局面就开了。黄卫国说,既然认了妹妹,就得有礼物,至少得碰几杯吧?桐桦就说:“礼物肯定有,只是你们男同志在,不方便拿出来,我先敬酒,姐姐敬妹妹,妹妹不许不喝。”
夏丹哪跟副省长吃过饭,平时都是在电视上看的,真人都见不着。今儿个一下坐一张饭桌上,紧张得腿都不知怎么放。桐桦让她喝酒,她就乖乖喝,喝完了还不敢坐下,两腿打着战,脸憋得通红,要命的是胸脯也紧张得起伏,那份窘相,怕是这辈子再也没有过。
夏丹就这样糊里糊涂喝多了酒,喝多酒才是他们的目的,至于饭桌上他们三个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不是不想听,是压根儿不敢。耳朵根本不听使唤,手脚也不听使唤,整个人都由不得她自己,完完全全成了桐桦手里一道具,让她咋她就乖乖地咋,一点挣弹的力量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意识。
脑子完全一片空白。
饭终于吃完,四个人喝了三瓶茅台,其实就他们三个喝,黄卫国只是象征地做了下意思。
夏丹急着回去,趁她还能辨清东南西北,想赶快回到入住的酒店。她灌了那么多酒,菜好像一嘴未吃,胃里翻江倒海,无数只猫乱抓一样。但桐桦又开口了:“急什么呢,省长让我送你礼物,还没送呢。等会儿跟我回去,既然是妹妹了,就要听姐的,姐会给你安排好的。”然后就送黄卫国走。叶茂京有点不甘心,不想走,黄卫国“嗯”了一声,吓得他紧忙就钻进了车子。
夏丹跟桐桦冲车子招手,然后手让桐桦牵着,亲亲热热,往桐桦车子那边去了。
桐桦没将夏丹带回她家,当然也不可能直接送夏丹回酒店。她将夏丹带到新江大饭店,五星级。摇摇晃晃中,夏丹看清她们打开的是一豪华套房。
“妹呀,姐平日不爱回家,这家饭店不错,这房呢,也花不了几个钱,姐喜欢住宾馆。快,把衣服脱了,热,姐给你拿饮料。”
夏丹口渴,干,想喝饮料。
但她没想到,那饮料是特制的,当然不会将人麻醉过去,但会给人一种力量,疯狂的力量。
桐桦喝了,夏丹也喝了。
房间真热,燥热,胸闷难受,紧跟着全身也难受,非常难受。火烧火燎,像有什么东西钻进心里,不,钻进血管里,要把整个人点燃。
“热,姐,我想洗澡。”夏丹情不自禁地说,声音跟梦呓一样。
“嗯,妹先等着,姐也想洗,一块儿洗。”桐桦钻进了卫生间。卫生间很大,灯光很暧昧。夏丹觉得一切都暧昧,床,沙发,卫生间,整个世界在她眼里全暧昧起来。热,她又喊了一声,想扒掉衣服,想抓住某个地方。
桐桦走出来,进去时她还穿得正正规规,出来时就变了。不是裸,女人在女人面前裸,什么事也没有,哪个女人没见过同类的身子呢?是色。一种很奇怪很另类的色。朦朦胧胧中,夏丹好像见过这种色,细一想,没。真是没见过,但确实是色。桐桦上身穿一黑色马甲,刚刚裹住胸的那种,头发散开,她头发散开真好看啊,性感,妩媚。下身穿很紧的那种短裤,裤长到膝盖处,但很有特色,色泽是红的,而且肯定是皮裤,非常地耀眼。再配上她两条细嫩光滑的小腿,要多性感有多性感。尤其腰里那条黑色的皮带,一下把风情渲染到了极致。
哦!夏丹呼吸短促,接不上气的那种,胸脯开始跳跃,急着要跃出来的那种。手急不可待地想抓住什么,后来她才明白,她要抓住的是那条黑色皮带。
神奇的力量,神奇的幻觉。
夏丹被牵引着,朦朦胧胧地,走进阔大的卫生间,水声哗哗中,她几次闭上眼,兴奋劲儿一阵接着一阵,完全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桐桦见她已进入状态,悄悄掩上门,出来了。
套房里有两张床,分别在客厅两边。桐桦关了自己这边的灯,把另一边的灯留着。那边的床宽大,舒适,而且灯光下反射出另一类光芒。她知道,夏丹是抵不住那张床的**的,会乖乖躺上去。
她要做的任务,就是让夏丹乖乖躺那**。
这饭店黄卫国熟悉,这套房黄卫国更是熟悉,因此他来这里,一点不费力,轻车熟路。黄卫国打开门时,桐桦已经在另一张**发出细微的鼾。黄卫国没有薄待桐桦,走进去,摸了摸她的脸,确信她已进入梦乡,才走出来。这时候客厅的灯光是暗的,唯有另一边的卧房还亮着灯光。灯光着实朦胧,也格外性感。
灯光下面躺的是欲火焚烧的夏丹。
夏丹就这样把自己奉献给了黄卫国。那个晚上真实场景到底怎样,夏丹不记得了,恍恍惚惚中,觉得自己很疯,要命地疯。像是千年积聚了一场雨,那么汹涌、那么狂猛地要喷泄出来。又像是千年未逢雨露的干渴土地,急待一场透雨滋润。
总之,夏丹把自己给了黄卫国。
第二天她醒得很迟,十点多才起床。套房里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什么也没,就一套房,还有一些污浊的空气。夏丹震惊,想不清自己怎么在这里,怎么睡在这样一张**。房间里怎么会有这样刺鼻的腥臊味?
她摇摇头,拼尽全力去想,想把事情想明白一点。可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昨晚那奇怪的灯光呢,那粉红色的**呢,那似真似假的极其诱人的奇异幻景呢?没,什么都没。除了肮脏,夏丹什么也没搜寻到。后来她的目光盯住了那个饮料瓶,怔怔盯半天,明白了。
夏丹尖叫一声,比挨了刀子还痛的那种尖叫。然后扒掉身上恶毒的睡衣,一头扑进卫生间。
她疯了,拼命地洗啊洗,冲啊冲,想把身上的肮脏全洗刷掉。
洗刷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