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霍奕修被霍母叫回来吃饭。

这几天,舆论继续保持风平浪静,但是偶有几个好事的人在天衡高中官网下问调查结果的。

凌昭做起了局外人,不主动问调查进展。

这么安静,大概是霍奕修把事情压下来了。

大概率是要拖着,拖到公众忘记这件事,事情也就过去了吧。

只是,这不是个好结果。

只要再有学校发生相关传闻,都会帮助公众回忆,争议也将卷土重来,并且对霍家,对霍母的质疑更多更重。

那时候,霍家就洗不干净了。

霍母显然也有这份担忧,这几天都食不下咽,瘦了一圈儿。

反倒是凌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吃胖了。

霍奕修看着闷头吃饭的女人,突然砰一声把筷子撂下了。

凌昭抬头看了看他,抿唇。

霍母上火,哑着嗓子问:“你这几天住哪儿了,怎么不回家住。以前不管多晚,你天天回家住。”

凌昭捏紧筷子,盯着面前的红烧排骨。

霍奕修夹了一片百合塞进嘴里,没说话。霍母猛地转向凌昭:“是不是跟你吵架了?”

凌昭闭着嘴巴,眼眸清澈。

霍母看她这副样子,更上火了。

谁会对着一个哑巴吵架呢?怎么吵得起来?

霍母倒是希望她能吵两句,这屋子里也就不会死气沉沉的了。

揉了揉额头,她放下筷子,凌昭见状,也跟着放下筷子。

这让霍母脸色好看了些。

她倒还知道自己是晚辈。

霍奕修轻轻瞥一眼凌昭,夹第二片百合。

范文欣来了,一脸疲惫。张妈赶紧给她挪开座椅,方便她入座。

霍母看着心疼,让表姐去把留着的参鸡汤端出来。

“怎么这么晚才来,这是专门给你留的,趁热吃。”

范文欣道了谢,看一眼凌昭。

她脸色淡淡的,垂着眼皮看自己的那半碗饭,没参鸡汤。

唇角微不可查掀起,她捏着瓷勺喝汤,突然说道:“有人把霍阿姨早些年私下补习被处分的事儿挖出来了。好在我及时找了公关公司,给那些要曝光的人都做了安抚。”

所谓的安抚,不外乎威胁加警告。

这关键时候,是不能用钱捂嘴了。

遇到那些硬刚的,只会落人口实。

君海科技的律师团队业内闻名,前阵子也是发律师函才压制舆论。

霍母一听早年的事儿,脸色难看,唇角微微抽搐着。

那是她心里的刺。

范文欣看她的脸色,就知道闵太太说得不假。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闵太太敢肆无忌惮地从霍母这里伸手要保送名额。

他们是有后手的。

早年霍母为了钱给人做私教,现在就有可能为了钱,利用手上的职权给人方便。

事情闹出来,哪怕调查组的调查公正,公众对霍母、对霍家都不再信任,洗不白。

难怪,凌昭在一开始就替霍母拒绝了贺太太的请求。

范文欣一直以为霍母跟她是一条心,可到头来发现霍母瞒了她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开心了。

“阿姨,这件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呢,差点就闹出大事,不可挽回了!”

霍母的脸憋得很红,嘴唇嗫嚅着,没有了在凌昭面前的霸道。

凌昭瞥一眼范文欣。

她连霍母都PUA了。

秘茶可真厉害。

霍奕修的脸色严肃,冰冷。他看着范文欣:“你让人压下去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公司有监察舆论的公关,一旦发现对公司不利的言论,会层层上报,请示是否要应对,往哪方面引导。

这次,范文欣接到公关部的请示,第一时间处理了。

看他黑沉沉的脸色,她微微发怵,又茫然:“我不该这么做吗?就让公众质疑吗?”

吧嗒一声,霍奕修丢开筷子。

凌昭看着那筷子在桌面滚,停下时两根筷子分开一寸长距离。

范文欣吓了一跳,委屈道:“好,那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对了。阿姨的这件事,要让他们笑话吗?”

“那么多老师做私教,她只是不幸被人举报了,而且过了这么多年,还要被人说三道四吗?”

“那些眼红别人有私教的,是他们不想吗?”

“就算霍老师做错了,她被按着二十年不得升迁,这惩罚还不够吗?”

凌昭眼睁睁地看着霍奕修僵硬的脸色软化。他说:“母亲当年做私教,该罚的都罚了。霍家没什么不能让人说的。你压舆论,就是欲盖弥彰。”

“我的态度,不是要压下这件事。调查组出来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认可。文欣,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范文欣脸色泛白。

她已经跟闵太太私下达成意见,让校方澄清,天衡高中没有送保送名额的事情,调查组也会轻拿轻放,让这件事过去。

至于贺太太,她的侄子闯祸,不能进入天衡高中的结果,只能他们自己去承受。

这是她与闵太太认为的,最好的收场。

那些背后有意借机把事情闹大,针对霍奕修的人,也可就此歇了心思。

这是她认为的最好的结果。

可是,霍奕修不认同她的处理方法。

他们不是一条心了吗?

霍奕修掏出手机,起身去花园。看样子是要公关团结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凌昭淡淡地看向范文欣,她红着眼,僵硬地坐着,勺子都快被她捏碎了。

霍母这时候也拿不准到底谁的决定是对的,没说话,起身离开餐桌。

就变成,凌昭一个人对着范文欣的画面。

她从来没有站在胜利者的角度看范文欣垂眉耷眼的样子。

其实这不算是她的胜利,她只是站在了旁观者的角度。可看到范文欣吃瘪,她还是很高兴。

凌昭又有了食欲,让表姐再给她盛一碗热饭,往米饭上浇两勺肉汁,米饭拌得香喷喷的,大口吃饭。

范文欣扫她一眼,抓起纸巾擦拭嘴唇,丢下纸巾就离开了。

敢在霍家这么甩脾气的,也就她一个。

还是个外人。

其实这又何尝不算荣光呢?

凌昭嚼着米饭,对着无人的对面,无声笑了笑。

霍奕修打完电话回来。显然他是知道范文欣甩脸走了的。

他看了眼凌昭面前的半碗肉汁拌饭,淡声问:“你吃得很开心?”

呵,这话说得。

她吃得少,他不高兴;吃得多,他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