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翻来覆去,睡不好。

脑子里一会儿是霍奕修,一会儿是范文欣,一会儿是他的那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她几次坐起看向门口,做仰卧起坐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书房门锁转动的声音。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神鬼鬼了,可还是忍不住悄悄起床。

打开门一看,霍奕修站在走廊。

他也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

凌昭穿着睡衣,尴尬站着,憋了会儿,她比划:【你去哪儿?】

男人轻挑眉梢:“你在乎?”

凌昭咬唇,双手背在身后。

她的沉默,男人轻讽一声笑,转头便走了。

凌昭瞧着他的背影,心里空空的。

是熟悉的感觉。

上一世,无数次看着他的背影,每次都是浓浓的失落感。

记忆太深刻,重活一次,这种感觉依然萦绕着她。

凌昭缓缓转身回房。

他走了,她不用担心他半夜进来,强迫她履行夫妻义务,不是很好吗?

或许,他发现晚上对范文欣说话太重,又去哄她了。

那可是范文欣啊,就算他想在她面前做样子,跟她凶几句,还是舍不得了。

凌昭觉得自己越来越清醒了。再也不会被他的一个表情,一句话所影响,只要他高兴,他对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只是今夜又是无眠。

一杯牛奶,一只手机,开启哄睡模式。

突然进来一条好友验证信息。

头像是空白的,验证栏也没写是谁。

凌昭不欲通过。

可又或许是思绪太杂乱,她需要外力消除内耗。

她加了对方好友。

刚加,对方就发消息过来:深夜寂寞?

虞央以前玩摇一摇,她有经验之谈,对凌昭说,“有些男人寂寞不了一分钟,但是又抠又丑,去夜店都没人搭理。他们就用这种撒网方式,半夜约,没准儿连房钱都不用出,直接车子里大马路上就开干。”

她当时说得特别疾恶如仇,凌昭问她是不是遇到这种人了,她又说是某个同事遇到过。

此时凌昭一看这话术,反感,下意识就要拉黑。

只是在删除好友的弹框前,她犹豫了。

鬼使神差的,她发过去一句话:你在撒网吗?

空白回答她:“那你入网了吗?”

凌昭:“没有。”

“女人说没有,通常就是有。”

“没有。”

“女人说没有,通常就是有。”

“没有。”

莫名其妙的对话,竟然来来回回好几个回合。

凌昭来来去去都是这句话,对方也很有耐心,一次次地陪她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凌昭自己都觉得太无聊了,反过来问他:“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来喝酒。”

“不去。”

“出来喝酒。”

“我不去。”

这次,是一段加字游戏似的对话。

凌昭觉得,这个世界上这么有耐心陪她聊天的,除了虞央之外,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你不开心?”对方突然问她。

如果是面对面的,凌昭可能就会顺着惯性谈话,回答他了。

不过此时,看着对话框差点就发出去的话,她按着删除键,把回答删了。

“没有不开心。”

“半夜不睡觉的女人,要么是房中寂寞了,要么是房中寂寞了。”对方说完话,又发过来一张照片。

石头凳上的一杯红酒。

凌昭偏头看着自己床头柜的半杯牛奶,想了想,也将照片发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纡解烦闷的对话,在将来会成为某个人拿捏她的把柄。

……

另一边,霍奕修接到乔景泽的电话,去了会所。

范文欣喝醉了,不发酒疯,就是蹲在角落里默默哭。

特别委屈,也令人心疼。

乔景泽难得对霍奕修摆了冷脸:“谈谈。”

他让服务员看着范文欣,哄她喝水,转头把霍奕修带到会所花园。

院子里开着不知什么名贵花朵,这时候无人欣赏。乔景泽转身,对着霍奕修冷声道:“你欺负她了?”

霍奕修面色平淡:“你觉得呢?”

乔景泽默了默,声声控诉:“她跟了你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委屈。她一个人在南城,把你,还有阿姨都当作亲人。可你们瞒着她那么大的事情,你让她怎么想?”

“她不知道阿姨曾经犯过错,她为了你跟闵太太周旋,而你对她做了什么?”

“霍奕修,虽然你已娶妻,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范文欣对你是什么心思!”

这是霍奕修结婚以来,第一次被人当面挑明范文欣对他的感情。

当年在学校时,范文欣是南城大学公认的校花,漂亮、家世好、有头脑。追她的男人有校内的,也有校外的,数不胜数。

但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高傲,骄横,是大学城有名的高岭之花。

就是这样一朵高岭之花,在听完霍奕修的演讲之后,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跑。

不在意他的家庭条件,也不在意他忙得没时间搭理。

那时候的霍奕修,是比高岭之花更难接近的高岭之草。对谁都是冷着一张脸,他清高,有才,又敏感,脾气大,难以靠近。

创业时,没钱,要求又高,得罪同学得罪老师又得罪客户,是范文欣好声好气哄着那些人,化解矛盾。她会温柔陪着遇挫的男人,安抚他的愤怒。

如果不是霍奕修,大概谁都不会想到范文欣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霍奕修又不是木头,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那么一个优秀的女孩喜欢着自己,他又何尝没有……

时间一点点过去。

霍奕修的脸色沉寂,他反问:“这么多年,你还喜欢她?”

乔景泽压着唇角,毫不掩饰他的感情:“我是喜欢她。我就是看不惯她受到委屈。”

“她爸妈对她那么娇宠,虽说不是豪门千金,但也是娇滴滴的养大的。这些年,要不是看着你对她还算不错,我早就把她带走了。”

“我也以为你上位之后,会跟那哑巴离婚,早些圆了她的梦。可你在做什么?你就因为她一次错误,把她丢在一边。她连晚饭都没吃,就在处理你家的事,生怕又让你烦恼!”

“可你呢,在哑巴面前让她难堪,她饿着肚子离开霍家。她是饿着肚子喝那些酒的!”